就这样,他们在温衍离开后,一起回了梁溪别墅。
简单放好行李,他们又出了门。
宁朝出国的航班在明天,今天这一顿,算是践行餐。
德国的冬天很难见到太阳,阴霾天很长,气温低,往往还伴随着降雨。
季安然给宁朝准备几件厚实的羽绒服,让他带过去。
“我也不知道给你准备什么,还是衣服最实际了。你总为别人想,经常不知道天冷给自己加衣服。”
季安然絮絮叨叨的,顺便把纸袋打开,拿出一件长款羽绒服来,放在宁朝身前比了比:“应该穿的下吧,要不你试试,不合适的话一会我们拿去换。”
宁朝微笑着看着季安然:“衣服我都有,不用为我准备这些的。”
季安然眉心皱了皱:“我给的,不许拒绝。站起来,试一下,把这几件都试一试。”
宁朝没有办法,只能听季安然的,站起来试衣服。
在对面坐着的温渺端着杯柠檬水傻哈哈地笑。
林淮北看看温渺,再看看试外套的宁朝,接着又看看神情认真的季安然,眼眸微压,好似领会出什么。
等再面对宁朝时,他没再像之前那样敌对。在服务员上菜后,他反而还主动夹了菜。
宁朝眼尾上挑,有些诧异,还有些……受宠若惊。
这小子,转性了?
两个人无声对视一番,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旁边的温渺和季安然完全没注意到这两人的“交流”,她们在聊这几天季安然的相亲奇葩事。
“见面之前,我三姑一再跟我保证对方的人品长相,我是被催的没办法了,只好应约。等我到了那,好家伙,我还以为没见到本人先见了家长。”
季安然像说书一样,毫不夸张地说:“怎么能有人三十岁那么显老,说五十岁绝对没人敢有异议。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见面对象的老父亲。”
季安然说得口渴,端起手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接着继续:“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走什么霉运了,怎么尽给我介绍一些奇奇怪怪的。”
温渺托着下巴,很认真地听她讲,然后问:“后来呢?还有联系吗?”
“联系什么啊,我强颜欢笑跟他吃完饭,付了饭钱就走了。三姑还跟我要微信,说他要加我。我说,我山顶洞人,不玩微信,没有智能机。”
转头季安然就对宁朝说:“朝朝,你去德国后要经常记得看微信,找我们聊天,不要整天泡在书里,知道吗?”
忽然被点到名的宁朝看向她,轻轻点头:“知道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季安然哼一声:“要不是关心你,我才不啰嗦呢。”
温渺偷笑着。
季安然还挺双标的啊。
接着她又想到自己大哥。
这阵子都没听季安然提起温衍,他们是没继续发展了吗?
大哥对季安然到底有没有意思啊?
温渺又想不明白了。
放在腿上的手忽然被抓住,一阵温热袭来,温渺愣了愣。
是林淮北。
他握住了她的手。
温渺呆呆看向林淮北,用眼神询问:“干嘛?”
林淮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什么都不说,就只紧紧握紧了她。
两人当着季安然和宁朝在桌下牵手,温渺觉得不自在,有种……偷情的错觉。
可是这感觉,还挺……不错。
四个人说话吃饭,快结束时候,温渺的手机响了。
温渺看到是温衍,笑着接起来,可是短短几秒,她嘴角的笑意就僵住。
心脏不可控地颤动,整张脸都白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温衍的助理还在说:“温小姐,得麻烦您过来一趟,温总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营北区高速一辆大货车发生侧翻,十几辆小车连续撞尾,温衍就在其中。
助理没有和温衍一辆车,没受什么伤。
但是温衍那辆车正好跟在侧翻大货车后面,出事时候司机狂打方向盘,雪天路滑,车子直接撞上护栏摔了出去。
车祸的伤者很多,全都被第一时间送到了营北区最近的医院。
宁朝开车送温渺过去,温渺缩在后座哭,肩膀一颤一颤的,看得旁边的林淮北深深皱着眉,深谙的眼底满是心疼。
他将温渺搂到自己怀里,安慰着:“没事的,别怕。”
季安然坐在副驾驶查新闻,微博上已经有这次车祸的消息出来,货车司机当场死亡,重伤轻伤合计二十余人,还在医院救治。
她不敢点开现场的新闻图片看,关上手机,闭上眼睛紧紧握着。
开车的宁朝无声地看一眼她,转而继续开车。
前往营北区的高速封了,宁朝在最近的一个高速路口下车,开国道过,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所有的伤者都被送达这,医院急诊很乱,到处都是人。
躺着的,站着的,除了家属就是带伤的。
这些血淋淋的伤者看得温渺双腿发虚,助理跑过来,把温渺几个人带进去。
“温总还在手术,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医生有说情况怎么样吗?”宁朝冷静地问。
助理摇摇头:“还没说。送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手术室,重伤的人比较多,他后面才开始手术。”
手术室门口挤满了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温渺站在那,看着这些黑压压的人群,听着耳边的嘈杂,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闪现父亲离世的场景。
也是一场车祸,她没见到最后一面。
赶到医院,面对是盖着白布却还尚有余温的尸体。
那是很可怕的,宛如此刻一模一样的场景。
温渺很害怕,胸口不断起伏,眼泪簌簌往下掉。
林淮北握紧她的手,想给她一点力量。可她好像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
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的护士走出来。
“谁是温衍家属?”
温渺第一个跑上去,抓着护士的手着急地问:“我,我——我是。我大哥怎么样?”
“病人还在手术,按现在情况看,右小腿粉碎性骨折,轻微脑震荡,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失血过多,送过来的病人也多,医院的血库供应不足,正从别的医院调——”
“我大哥是B型血,我也是,可以先抽我的吗?”
护士想了想,问:“直系亲属之间不能献血,你们是直系亲属吗?”
短暂几秒的沉默过后,温渺微颤的声音响起。
“不是。”
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护士:“我们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的车祸是安然和宁朝感情变化的一个契机啦,安然对大哥的感情下一章会说清楚的哈。
大哥:是的,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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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等五个月后高考,快啦快啦,等这个剧情走完就毕业啦!!!
☆、*26*
26
当温渺说出“不是”两个字后, 宁朝和季安然都愣了。
他们都很懵,搞不清状况。
林淮北眸光沉沉的,他也没料到。
不是没料到温渺和温衍不是亲生兄妹的事, 而是没料到温渺竟然知情。
他一直以为温渺不知道这件事。
护士稍微犹豫过后, 对温渺说:“从其他医院血库调血包还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你觉得可以,你就跟我来吧。”
算是同意温渺给温衍输血。
温渺小脸苍白,点着头,预备跟护士走的时候, 忽然被林淮北拽住手臂。
“我也是B型, 我去吧。”
温渺抬头看他, 他的眉宇之间如水般沉静,下颌绷着,没太多别的表情。
转而, 他看向她, 微微笑了笑:“让我去吧,你这小身板,万一输了血自己倒下怎么办?”
温渺嘴唇微张,想说话, 可被林淮北打断。
他抬手轻轻抚住她的脸, 拇指动了动。
“等我和你大哥出来。听话。”
随后, 他就转身跟护士走了。
看着林淮北挺拔的背影, 温渺没骨气地鼻酸, 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季安然过来扶住她,把她扶到一边。
“渺渺,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 你不要着急。你大哥一定没事的。”
温渺吸着鼻子,诚实地说:“我有些怕。”
她没有妈妈,爸爸也走了,除了老太太,就只剩下温衍这个亲人了。
她多怕温衍会和她爸一样,被一场车祸带走。
她再承受不起任何一个亲人的离开。
“渺渺,你刚刚说你和你大哥不是直系亲属,是认真的吗?”宁朝问温渺,“你是想给你大哥输血才这么说的,还是……”
这恰恰也是季安然想知道的。
他们一起看向温渺。
温渺垂着眸,轻咬住发白的嘴唇。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小时候我贪玩,经常跑到我爸爸书房里捣乱。有一次,我在他忘记上锁的柜子里翻到了大哥的领养证明。”
她说着,眼眸湿润地笑着:“我和大哥,没有血缘关系。”
温渺一直都知道温衍不是她的亲大哥。
从十来岁时候翻到领养证明的那刻开始,她就已经知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大哥还是大哥啊,是从小就宠着她陪着她的大哥啊。
亲人之间,一定要有血缘关系,才能称之为亲人吗?
这个消息对宁朝和季安然都过于意外。
但是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而且这也是温渺的家事,或许还可能是一个秘密,他们不适合多问。
三个人默契地不再说话,沉默等着林淮北和温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淮北回来了。
他抽了400cc的血,身体底子好,看起来没什么不适。
又过了十来分钟,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推着昏迷状态的温衍出来。
早上还很有精神的人现在却没有知觉地躺在推床上,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双眼紧闭,线条冷硬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温衍被转进特护病房。
老太太得知消息,要从观雾山赶回来,助理请了护工照料,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
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天边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又要下雪。
温衍还没醒,温渺想留下和护工一起照顾,让季安然和宁朝先走,也让林淮北一起回去。
林淮北没答应。
“你抽了那么多的血,要回去好好休息,我在这就好。”
温渺隔着衣袖,心疼地摸着林淮北手臂上针孔的位置,“等你休息好了,明天再过来,好不好?”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林淮北还是没答应。
他知道温渺担心什么,哄着她说:“献血之后,身体会自动调节,可以促进机体造血功能的新陈代谢,这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所以,别担心,我不用特意回去休息。”
“可是……”
“你不希望我在这陪你吗?”
温渺摇摇头,手指顺着林淮北的手臂下滑,抓住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
林淮北顺势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抱在怀中。
病房外面,季安然和宁朝看着他们,再互看一眼,一起默契地转身离开。
真的要下雪了。
只是刚坐上车,就有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掉落。
季安然心不在焉地扣着安全带,试了几次都没扣进去。
宁朝看不过去,默默侧过身,替她扣上。
季安然这才突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啊。”
“有心事吗?”宁朝看着她的眼睛,问。
季安然躲闪了一下,可还是应了:“嗯,有点。”
“担心温渺的大哥?”
“……嗯。”
“如果很担心,可以留下的。”
“不了吧,”季安然识相地笑着,“他不需要我呀。”
宁朝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季安然失落的情绪,他知道从何而来,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他调整坐姿坐好,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却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从空中落下的雪花落在玻璃车窗上,瞬间融化成一团又一团的水。
他看了许久,在思考,在鼓起勇气。
终于,他问:“你喜欢他吗?”
季安然错愕地转头看他,恰好他也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得到。”
“感觉到我喜欢温衍大哥吗?”
宁朝敛着眸里的晦涩,点头:“嗯。”
季安然怔忪着,过了会,她哑然失笑。
“可是朝朝,什么叫喜欢呀?”
她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问宁朝:“到底什么才叫做喜欢呢?”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呀。”
宁朝坐好,重新目视前方。
思绪拉扯到很远,拉扯到他们的小时候,小男孩小女孩,少年少女,青春年少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重演。
“喜欢大概就是经常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第一个想到她。刮风下雨,想着要给她多带把伞,生怕她迷糊,出门什么都没带。她生病感冒,会第一个跑去给她买药,急着要送她去医院。看到她笑会开心,看到她哭会难过,也会心疼。想把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甚至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