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内鬼
在会议结束前夕, 陆河海曾向容夏作出保证：“你只管放心去做，我替你抓内鬼。”
身为受人尊敬的老者，陆总督确实言出必行。
就在刚才, 容夏就收到了艾力诺主星发来的最高机密邮件。
“有人通敌, 已被处理。”
读到这行字时, 容夏惊诧地挑了挑眉。
她将指尖向上一划, 两张惊惧的面孔便出现在屏幕上——都是秘密会议的参与者。
在照片下方, 邮件的编辑者还特别贴心地备注了两人的恶劣行径：都是屁·股长刺的不安分人士，一人将会议内容透露给云兴逸；另一人则更为直接大胆, 丢下管辖星球不管不顾，开着飞船带着家眷就要往沃格特区域跑。
战争中的墙头草二五仔并不稀奇, 容夏却依然惊奇于这两位“草”的脑回路——仗都还没打起来，局势尚未明朗，就先把阵营给跨好了？
的确, 在实力强大、经验丰富的军事基地面前，十五星域这支还没组建起来的队伍八成只是一伙杂兵。
自从会议结束、容夏被任命指挥官的那个晚上开始，各类或讽刺或痛心的唱衰言论就从未停歇。
其他人目前只是明里暗里嘲讽上两句, 耍点嘴皮功夫而已。这两人明显拥有超群行动力, 毫不犹豫地舍弃掉职责、信誉和道义, 只为抢先在他们认定的霸主面前预订一处好座位。
容夏虽能理解, 却无法认同——想当初，沃格特执行官和云兴逸之间关系多铁，两人常以忘年兄弟相称。
结果等云兴逸发动叛变时, 好兄弟的头颅也是照砍不误。就凭那点笼统的情·报，他们根本无法使残暴的云兴逸动容。
目光再次扫过这两个蠢货的照片，容夏微笑着摇摇头。
对照着邮件上的姓名，她点开通讯软件, 打算将彻底消失的两人踢出群聊。
不点不知道，大群这会儿正在吵群架，简直热闹非凡。
围观了好半天，容夏才勉强摸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十分钟之前，雷诺兹星的执行官格雷厄姆忽然丢出了一份《战前装备力量对比表》。
从飞船、炮弹、机甲、强者再到宇宙战舰，他从多个维度将敌我双方的硬件设施都拉来对比了一番。
除了机甲和强者之外，防卫军当前的硬件简直一无是处——宇宙战舰那一行最为惨烈，敌方有两台，自己人这边则挂了一个大大的零蛋。
如此对比分析之后，格雷厄姆言之凿凿地给出结论：实力过于悬殊，防卫军根本不可能赢。
这种人讲的或许都是大实话，却总有让人想要磨后槽牙的冲动。
他们的话语总是那么阴阳怪气，立场也总是那么模棱两可。打着“替十五星域未来着想”的旗号，他们却总有一种俨然坐在对方阵营的洋洋自得之感。
还未开战就先忙着泄士气，群里当然有人不乐意。在格雷厄姆不断刷屏的长篇大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这口气，跳出来和他争辩。
李曼珊：基地也有军事机密，你怎么知道敌方武器的确切数目？
格雷厄姆：因为人家有两艘宇宙战舰，这东西本来就是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法宝
格雷厄姆：战舰搭载的武器装备都是有规格的，人家有两台战舰，又没有损耗太多资源，这东西很难推算出来吗？
……
几个主角忙着吵架，其余人要么忙着站队，要么煽风点火看热闹。
表情包齐飞，插科打诨和认真理论混在一起，群里简直乱作一团。
对话框飞快向上闪，最新几条消息映入容夏的眼底
格雷厄姆：你们在这里和我吵了这么久，却还是没办法改变一个本质
格雷厄姆：你们就是没有宇宙战舰
大群瞬间寂静了片刻，容夏的目光从最后一行消息上掠过。
她勾起唇角，眼里却不见任何笑意：这个“你们”，恐怕还是有点东西的。
过了两分钟，群里依然没有蹦出一条新消息。
轻而易举击败所有辩论对手，这位博学多识的雷诺兹星执政官显然也有些飘飘然。
格雷厄姆：虽然现实很残酷，但我不希望大家沉湎在幼稚的梦境中
格雷厄姆：今天和大家交流得很愉快[玫瑰]
*
“这群井底之蛙——”
望着许久无人出声的群聊，格雷厄姆嗤笑一声，“这些人本事没多少，声音倒是像青蛙，叫得一个比一个响。”
明明已经占了上风，他心底仍旧不满足——容夏至今仍未出面。
他花费那么大精力写出一份《力量对比表》，可不是为了让乌合之众们看热闹的。
容夏是群主，也是防卫军的临时指挥官。他深刻地揭露防卫军必败的残酷现实，本来就是想让这位贫穷粗鲁的指挥官丢脸。
事到如今，容夏必须要出面了。
十五星域无论如何也变不出一台宇宙战舰，但容夏必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他可不满足于现在的沉默景象。
他想看到容夏心不甘情不愿地滚出来道歉，最后再语气卑微地说两句毫无用处的漂亮话——这样的指挥官可真是不称职，又没能力又没骨气。
他并不打算把容夏拉下台，他只想让这种嚣张无知的平民丢丑，让她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假如这片星域被云兴逸接管过去，他或许还能给未来的霸主留下一点好印象。
格雷厄姆喝了一口酒，优哉游哉地等待着。
杯中的清冽酒液快要见底，他终于等来自己最期待的那条回复。
提示音响起，群主容夏召唤了全体成员。
那么，这位聪慧机敏的女士又会如何道歉呢？
格雷厄姆微笑着看向屏幕，笑容却瞬间凝固，僵硬得宛如歪歪扭扭的劣质针脚。
容夏：谁说我们没有宇宙战舰？
屏幕之外的中年男人涨红了肥胖圆润的脸，巨大的愤怒和恐慌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马上就要打仗了，她怎么还敢在这种事情上骗人捣鬼？
只有下等人的食物和床铺才能孕育出这样一个谎话连篇的临时指挥官。
都快交战了，她怎么敢——
等等，万一这女人真能搞来一台宇宙战舰呢？
格雷厄姆抬起不停颤抖的粗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不停徘徊游离。
反正他也是为十五星域着想。
假如容夏真有宇宙战舰，这对于十五星域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想到此处，格雷厄姆的心底甚至涌起一丝愠怒：既然有，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他删来改去，才终于在对话框里编出一条大致能替自己挽回尊严的场面话。在替自己挽尊的同时，他又企图祸水东引——毕竟，在叛变尚未发生的时候，容夏就隐藏了一台宇宙战舰。
她当初打算干什么？
他刚打算点触发送键，群里就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容夏：大家肯定会觉得这件事非常魔幻，但我手里可能会有这东西
至于到底有没有，我要和格雷厄姆执政官留个赌注[微笑]
容夏：假如我赌输了，我会发表面向十五星域的致歉演说
假如您赌输了，就请好好解释一下这句话的主语成分
说完，睚眦必报、记忆力超群的容夏立刻丢上来一张窄窄的聊天截图。
望着截图上那句“你们就是没有宇宙战舰”，格雷厄姆汗如雨下。
第111章 宇宙战舰
“噗嗤——”
看着虚拟屏幕里上演的好戏, 破晓乐得机箱咣当乱响，“你确实挺记仇，非得给格雷厄姆出了一道大难题。”
“非得让傲慢的人当众丢脸, 编理由解释自己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你还真是擅长对症下药。”
格雷厄姆能言善辩, 还非常喜欢输出意见。
然而在此刻, 他宛如一只笨嘴拙舌的八哥, 只知道用支离破碎的语言来试图圆场。
容夏的目光在那句最新的“这里的定语指的是我的辩论方”上停顿了片刻，又冷漠地挪开。
“他刚才的解释全都不算数, ”
她摇了摇头，抬手点开系统商城, “等我摆出宇宙战舰的时候，他还得开直播，好好向大家分析一下自己的立场。”
容夏一向不喜欢和这种人纠缠, 看了几分钟热闹、踢掉两个内鬼后，她暂时将这场滑稽的闹剧丢到了一边。
系统的商城界面有一个不太方便的设计——商品价格由低到高，只能慢慢往下翻, 不能筛选, 也不能把价格的升序改为降序。
……罢了, 系统又不是真正的电商, 倒也不能把它拿来和某宝对比。
界面不断向下翻，商品也越来越贵重。
越过各式各样、不同级别的炮弹、飞船和机甲，容夏终于将武器商城翻到最后两页——全是宇宙战舰。
这些大杀器正是格雷厄姆动不动就要提到的“战争制胜法宝”。
身为漂浮在宇宙中的“航母”, 它们的外观和容夏前世的舰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商城里的宇宙战舰有诸多型号，这些型号也有一个共同特点：由不同功能领域拼装而成。
港口、仓库、居住区、装备区……这些外表宏大壮观、涂装冷硬的区域像积木一样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座严密而有序的集合体。
与流线型的飞船相比，它们宛如在黑暗中沉默运作的庞大建筑物。
随便点开一台战舰, 看到那一串让人心惊肉跳的点数，容夏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商城里最贵重的货物吧？”
一听到这话，破晓瞬间不乐意了：“当然不是，我才——”
正在忙着介绍货物的系统立刻调转对象，打断了破晓的抱怨：“已经售出的商品，需要按照成交价格来统计。”
破晓瞬间偃旗息鼓：……看来这个三百块钱的梗是注定过不去了。
听完这段对话，容夏当然明白破晓当初才是最贵的。身为白捡一个天大便宜的消费者，她也只能闭嘴微笑。
破晓安静了一小会儿，还是无法按捺心底的倾诉欲，忍不住劝诫容夏：“你之前不是才抽中一台CT-047么，何必又去采购第二台宇宙战舰呢？”
今年春季，在尤利西斯的好运加持下，容夏用一枚点数换来一艘宇宙战舰。
害怕这东西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并没有及时兑换商品，而是先将它继续寄存在系统的商城里。
那时的容夏还在感叹：她和农星上的庄园主们正斗得不可开交，又怎么可能会有使用这种武器的机会？
事实证明，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掏武器的意图，却总有那么一些恶棍流氓逼她动手。
来到这世界的前两个月，她只想好好种地，却偏偏有人盯上了她的人头。
好不容易收拾掉高级庄园主，她本来只想经营好农星、经营好自己的家园，却偏偏有人要侵占整片星域。
联想到未来的处境，容夏皱起眉：击败云兴逸之后，她就能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她是尤利西斯的“共犯”，也是贵族们的对立面。危机突然爆发，不仅影响到追查工作，还模糊了曾经的对立。
在残暴且野心勃勃的反叛军面前，不管是贵族还是反抗者都必须抱成一团，才不会被逐个击破。
只要十五星域再度恢复和平，这些暂时退居次要位置的矛盾就会卷土重来。
抛却这些宏观矛盾不谈，现在就有一个难题摆在容夏面前：等战争结束以后，她该如何保护好自己的战舰？
这种杀器在危急时期是胜利的保障，在和平时期却是野心的象征。
只要敌人被消灭，这台CT-047立刻会使她成为被敌对、被觊觎的中心。
有人想抢她的船，有人想要她的命。
经过前段时间的疯狂积累，容夏如今已经能买得起一台战舰。
按理来说，对手有两台宇宙战舰，我方装备数量相同才更为稳妥——然而，在一台战舰就有可能取胜的情况下，容夏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十五星域是她需要守护和捍卫的目标，可她的合作伙伴是一群居心不良、又贪婪又傲慢的贵族。
就在前一刻，还有那么多人在阴阳怪气，在给她下套——因此，她根本不会把这群人当成值得完全信赖的战友。
她无法将自己劈成两半，也就无法同时获得对两艘战舰的完全控制权。
在战时，肯定会有人软硬兼施、不知廉耻地要求她暂时奉献出第二艘战舰（这些人心里想的肯定不是暂时）；等到战争结束，这艘战舰可能就会成为容夏“将功赎过”的牺牲品。
她有什么过？
等到那时，这两台战舰就是她最大的过错。
他们或许会假惺惺地让容夏“将功赎过”，或许会直接凶神恶煞地给容夏定罪——毕竟，身为本星域第二个拥有宇宙战舰的人，她简直就是另一个平民版云兴逸。
在前路尚未明朗的情况下，她不能将自己手里的底牌完全丢出来。
她不能退让，也没办法退让……
想起巷子里昏昏欲睡的可怜小黑豹，容夏眼底一沉：
她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继续往上走。
只要这个宇宙依旧混乱而奇葩，她就永远不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安逸地种田。
*
很明显，破晓和她的思考方向有些相似。
为了起到更好的警示作用，它一边告诫，一边在容夏的脑袋里敲敲打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呢，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活成那些人的走狗！”
破晓相当不满地抱起双臂：“你又提供物资又卖命，还有人就知道坐享其成，躲在你身后耍嘴皮子。”
容夏暂时不打算追究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她只是笑着安慰道：“这场仗本来就不是为了那些贵族打的。”
“我只是看看，又不会付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