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本来是要去处理一批新到的布匹的,没想到徐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反客为主,自己跑到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又抬头审视了她几眼,才高傲地蹦出一句可笑的话。
云溪讽刺一笑,“知恩图报?你说徐良骥?他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也不会弄大你女儿的肚子了。”
江氏脸色大变,云彩怀孕的事,根本就没几个知道,云溪是如何知道的?
“你..你胡说!”她下意识地反驳。
云溪一笑,“就当我在胡说吧,云夫人还有没有别的事,你没事我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江氏连忙叫住她。
“云溪,你不能走!”
云溪理都不理她,抬脚就往外走。
江氏终于急了,她本来是想端着架子来命令云溪,毕竟云溪做姑娘的时候,见了她就跟见了老虎一样乖得不得了,从来不敢反驳她的话,不然也不会当初应她的意思嫁给徐良骥了。她想着她要是要求云溪,谅云溪也不敢反驳。
没想到云溪如今做了举人老爷的夫人,胆子也大了,话没说两句,就敢给她甩脸子看。
江氏不敢声张,连忙追上去拉住云溪不让她走。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同意云彩嫁给徐良骥?”
云溪看了她一眼,提出条件,“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
江氏脸色一变,云溪娘留给她的嫁妆确实都在她手里,她本来打算等云彩出嫁的时候,就将嫁妆给云彩的。
“你娘的嫁妆?你娘留下的那几个铺子,早就亏损了,我都往里面贴了不少钱,哪里还有?”
云溪甩开她的手,“事实是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准话,若是不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云彩休想嫁进徐家,就算是姨娘,都!不!可!能!”
云溪一字一顿地放出狠话,甩开江氏的手就大步离去,留下江氏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那些嫁妆她都打理了这么多年,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亏损的,因为她一开始不会打理。后来摸索出了门道,这才经营得有声有色,里面有她的太多心血,要是真的将嫁妆还给云溪,她真的舍不得。
可是不还,看云溪这个样子,就是拿捏准了,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威胁她。
江氏心里挣扎万分。
等回到了家,看到一脸希翼地迎上来的女儿,江氏心里又开始不忍。
罢了。先将云彩嫁过去再说,铺子可以以后再拿回来,云溪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要收拾她,以后有的是法子!
“徐家那边已经同意了,你就安心地等着嫁过去吧。”她慈爱地拉着云彩道。
云彩大喜过望,简直要喜极而泣。
次日,江氏虽然肉疼,还是将云溪亲娘留下来的田庄和店铺的田契和房契都送了过去。
云溪其实也没想到会这样轻松地完成一个任务,都归功于徐良骥和云彩的不要脸。
既然拿到了嫁妆,云溪也就松口了,但答应下来的也不是平妻,而是妾。
对,只是妾!
江氏简直气得胸口疼,但是也没办法,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呢。最重要的是,云彩的肚子等不了了。
云家悄无声息地就将云彩嫁来了徐家,甚至连酒席都没办。
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好好的嫡女去给别人做了妾!
云彩幻想的婚礼是盛大又气派的,比她那些小姐妹都要气派!谁知道不仅连个像样的花轿都没有,一顶青色小轿就将她抬去了徐家,徐家甚至连酒席都没摆,她仿佛像个丫鬟似的,悄无声息地就嫁到了徐家。
云彩后来想到这个窝囊的婚礼,每每都气得想哭。
而江氏更是气得病了好几天。无他,本来她是想要给女儿一个体面的婚礼的,但是云老爷坚决不肯。
云彩是嫁去给人作妾,大肆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打了他的老脸,以后云家在青城里,还怎么抬起头做人做事?
第119章 秀才之妻(三)
想到一切都是云溪搞出来的, 云彩就恨得直咬牙。
徐家这个别人赠送的院子并不大,而云彩陪嫁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根本就住不下, 云溪就以院子不够住的理由,送了伺候云彩的几个下人回了云家去。
云溪和徐良骥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 每次徐良骥想来她院子歇,都被她的丫头挡在门外。
这可让云彩高兴坏了,徐良骥不能歇在云溪那里,就只能来她这里了。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 云溪竟然做主给徐良骥纳了一个美妾!
这个妾是真的美,听说是云溪特意从江南那边找来的扬州瘦马!
徐良骥简直又惊又喜,他没想到云溪竟然会如此贤惠,这个美妾正得他心意。云溪还很贴心地让这个美妾和云彩住在同一个院子, 因为徐家就三进院子啊, 袁氏夫妻是长辈, 当然就住在正房了, 她是正妻,也占了一进院子,云彩是妾,当然没有权利自己独占一进院子。
云彩一看这个美妾,就像眼中长了钉子一样,扎得她眼睛生疼。可是徐良骥喜欢得不得了,自从这个瘦马来了,他不分白天晚上的和她腻在一起。一个院子,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她堵得夜夜失眠,抑郁寡欢。
她就找云溪这个罪魁祸首闹上了。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论理,我们才是亲姐妹!夫君也是共同的夫君,为何还要帮他纳别的妾室?你难道看着就不堵心吗?”
云溪笑看了她一眼,“你说你看着依依堵心,那我当初看着你不堵心吗?再说你爱徐良骥吗?”
云彩被她问得一怔,顿了顿才道:“我当然爱他。”
“爱他就要给他最好的啊,你现在不是不能伺候他吗?”她瞄了一眼云彩的肚子。
云彩气得要死,“你竟然这样对我,看我回头不告诉爹!”
“那是你爹不是我爹,自从有了后娘我就没爹了,你想告诉他就告诉他吧,他要是能拉得下老脸来插手徐良骥后宅的事情,我也无话可说。而且,麻烦你看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个妾,说白了,我要是想卖掉你都可以,你别拿自己当主人了,你也就是个高等点的丫鬟,好好伺候徐良骥吧,别的就别想太多了,你也没这个资格!”
云彩被她一口一个妾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天就跑回了云家找江氏诉苦。
江氏听了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就像云溪说的那样,除了恨除了气,江氏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不仅仅云彩只是妾,徐良骥现在是举人了,不是当初那个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穷小子了。
但是江氏也不能就这样坐看女儿受欺负,她暂时动不了云溪,动那个妾还不简单吗?江氏当年也是斗过云老爷后宅那些小妖精的,一个区区扬州瘦马不在话下,她就派了自己的陪嫁嬷嬷,张妈,陪着云彩回了徐家。
这个张妈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趁着徐良骥出门不在,带着云彩的另几个陪嫁丫头,气势冲冲地去了依依的西厢房,端了一碗绝子汤,捉住了依依就想给她灌下去。
这个依依是从小被养家娇养的,不然也不会有那样柔美的身段,她哪里能斗得过这些做惯了粗活的人,眼看就要被灌下汤药,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
动静大得吓了房中人一跳,趁着张妈她们被惊住,柳依依挣脱出来,扬手就打翻了张妈手里的碗,绝子汤泼了她一身。
张妈只看到一个身影朝她奔过来,认出这人就是云家大姑娘云溪。
云溪奔至她身前,随即她就感觉到脸上一痛,她被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就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滚了出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
见云溪来了,柳依依赶紧躲去她身后。
张妈痛得哎哟直叫,几个丫鬟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她站直之后就对云溪怒目而视,“大姑娘,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夫人身边的张妈!”
“嚯!江氏身边的走狗嘛!你弄清楚了,这里可不是云家,由不得你撒野!”云溪寒着脸呵斥。
张妈对这个云溪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懦弱的样子,今天夫人派她来了,若是她不圆满地完成,岂不是辜负了江氏的信任?而且云彩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不能任由这两人欺负她。
张妈就让丫鬟再去端一碗绝子汤来,一定要喂柳依依喝下去!
“姐姐,救我!”
柳依依害怕地拉住云溪。
张妈无视云溪,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拦住她,自己端着一碗绝子汤,要亲手灌柳依依喝下去。
云溪将那两个婆子一脚踹开,劈手夺过张妈手上的碗,她一脚就将张妈踹翻在地,不等她起来,云溪就一屁股坐在了她身上,强行掰开她的嘴。
“你不是很想让人喝这个汤吗,先自己试试味道。”说着就强行将一碗汤全给张妈灌下去了。
张妈喘不过气,咕咚咕咚地将汤给喝下去了。不少汤还洒在她脸上,弄得她形容狼狈。
正乱的时候,徐良骥回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徐良骥一回来就欢喜地跑到柳依依这里来,一见她房中人这么多,张妈躺在地上,满头都是药渣,云溪还坐在她肩膀上。
屋里一团乱。
柳依依一见徐良骥来了,立马就扑进了他怀里,低声哭诉自己的委屈。
一听张妈竟然想灌柳依依绝子汤,徐良骥恨得眼睛都要吃人了。
云溪见徐良骥来了,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就站了起来,给徐良骥腾让位置。
张妈刚坐起身,还没站起来,就被气冲冲的徐良骥一脚踹翻在地。
柳依依现在可是他的心肝,这些人竟然对他的心肝动手,徐良骥气得用力地又踢了张妈几脚。
云彩后脚就跟着过来了,一进房,先是被吓住了,见徐良骥正死命地踢张妈,张妈是江氏身边伺候的,云彩跟她很亲近,惊呼了一声。
“良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可是徐良骥已经气昏了头,哪里会听她的。云彩就赶忙上去拉他。没想到徐良骥头也没回地用力一甩,云彩就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了。
云溪在一旁,看着云彩捂着肚子开始叫疼,摇了摇头,懒得再看这场闹剧,抬脚走了。
她和蔡夫人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她得去看看。
等云溪回来之后,她买回来的丫鬟松枝就凑上来,轻声道:“姑娘,姨娘好像小产了,今天请了大夫回来。”
云溪一点也不意外,她嗯了一声,顺手将从店里带回来的胭脂送给了松枝。
松枝打开精美的小木盒一看,里面是粉色细腻的粉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很惊喜,又不敢相信,像这样小小一盒,要半两银子呢!“姑娘,这是送给我的吗?”
云溪点点头,“你试用一下,然后告诉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松枝对云溪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她本来就是落了难被卖,云溪将她买下之后,对她也很好,松枝心里感激,对云溪很是衷心。
她点点头,跟着云溪进了房。
因为张妈对徐良骥的心肝动手,徐良骥不可能跑去责怪江氏,就将火发在了云彩身上。云彩没了孩子,徐良骥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倒是袁氏,云彩没了孩子,说不定就是她的小孙子,她着实气了好几天,后面天天跑去云彩院子,骂她丧门星,好好的孙子给她弄没了。云彩本来就因为没了孩子元气大伤,又天天被袁氏骂,心情更加抑郁。她将一切都怪在了云溪和柳依依头上,要不是这两人,她的夫君不会被抢走,孩子也不会小产。
她最初天天去找柳依依麻烦,趁着徐良骥不在就跑去打柳依依。
她越是这样,徐良骥就越是厌恶,后面干脆花了所有身家,买了一个小院子送给柳依依,然后和柳依依两人腻歪在那里。
云彩就这样被冷落在了她的小院,徐良骥独宠柳依依,从来不去她的院子,任凭她每每回家找江氏诉苦,江氏也是毫无办法。
很快,三年过去。
这三年,云溪几乎都住在自己的宅子里,很少去徐家那边。
柳依依做得很好,缠了徐良骥三年,徐良骥美得将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陪着柳依依,学业也荒废了,他三年未学习,临到春闱才慌忙温习,到了进京赶考的日子,他本来舍不得柳依依,想带着她一起走,但是柳依依生了病,不能奔波劳累,徐良骥只好自己去了。
徐良骥三年未学习,白白地在考笼里受了几天罪。
半个月后,他果然名落孙山。
他没有像前世那样高中,当然榜下捉婿也没有他的份。
徐良骥垂头丧气地赶回家,却在半路的时候真的遇上了山贼,将他所有的财物掠去不说,命都差点丢了。
没了盘缠,路程遥远,徐良骥只能一路乞讨回青城。
徐良骥不知道,他刚走,那些山贼就匆匆地下了山,他们并不是山贼,只是几个混混,前几天,有人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在这守着,抢劫一个路过的读书人。
等徐良骥好不容易回到青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他瘦得皮包骨头,一身又脏又臭,胡子拉渣的,回到徐家的时候,差点让下人没认出来,不让他进门。
好好地休整了一番,徐良骥才急不可耐地跑去找柳依依,开门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也没有多想,抬脚就往里面走。
但却被人拦下了。
“哎哎?你谁啊?”那人拦住徐良骥。
徐良骥心想自己虽然比以前瘦了太多,但也没到认不出来的程度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话就让人听着不舒服了,那人猛地将他往外面一推,“你才要睁大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敢来这撒野!”
徐良骥没防他会推人,一个没站稳,就被推倒在地。
“我是徐老爷!”徐良骥气急败坏,这个下人可能是柳依依新买的不认识他,“我是你家老爷!”他又补充道。
谁知这个下人眉梢神气地一挑,“我呸!我家老爷姓许!什么东西,敢来冒充我家老爷!”
徐良骥大愣,“你说什么?这院子是我买下送给我的依依的!”
那下人不耐烦地将他赶出去,“这院子一个月前就被我家老爷买下来了,你找错了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