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南楼北望
时间:2020-12-25 09:27:03

  “是么?如此肯定, 姜公子也不反驳, 看来此言不假。”u琦瞥来一眼,唇边的笑意更有了一些神秘的意味。
  姜月章开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u琦轻笑一声。
  她的小弟――u环, 回头认真说:“不, 其实是阿姐事多……哎哟!”
  他又摔了一跤, 再利索地爬起来。假如他是只小狗,这会儿肯定已经垂头丧气地垂下了耳朵。
  裴沐看得发笑, 隐隐有些羡慕这份家人之间的亲密。
  她顾自羡慕了一会儿, 伸手去拉姜月章的手。他指尖微收,肌肤冰凉,触之如握冰, 她却愿意紧紧抓住这一团寒冰不放。
  他被她牵住,自然而然来将她手指扣上。冰玉似的肌肤贴着她, 令裴沐的心情倏然更加明亮。
  她高高兴兴地想:她现在不必羡慕任何人,因为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就算时间很短,可一旦得到, 就会永远留存在她心中,直到意识消失的那一刻。
  “怎么?”姜月章不解她突如其来的高兴。他侧头看来, 眼眸略阖,声音像是融进了雾气里,也飘飘荡荡、幽幽不止。
  裴沐摇摇头,对他再灿烂一笑,还像小孩子似地蹦了两下。
  他目光微凝,唇边忽也露出一点笑意,只将她手握得更紧。
  前方的u环小弟不时偷偷来看他们,瞪大了眼,还拼命去跟他姐姐说悄悄话:阿姐阿姐,他们说外头的人好男风,原来是真的!
  不消说,又摔了个结实。
  “再吵,我便认为你向往男风,很该扔出去亲身体验一番。”他姐姐笑得乐呵,语气十分认真。
  吓得小弟赶快捂嘴。
  u琦本人则轻笑半晌。她的背影时远时近,显得分外神秘。
  这份神秘容易让人警觉,尤其是常常在刀锋行走的人。裴沐就望着u琦,本能地观察她的气息、步态,心中暗暗估量她的实力,又回忆着关于u琦的种种。
  u琦出身的u家传自上古轩辕联盟。这个姓氏后来几经坎坷,在扶桑开国之后,才又渐渐有了气象。近二百年中,最有名的u家人物,就是开国时去往北方传道的u鸢。
  传说u姓之人擅长占星、卜算,能观望世人命轨,因此向来是各国争抢的对象。大约是烦了这种争夺,加之u家虽长于窥命,却并不擅长武斗,他们便躲藏山间,隐居起来。
  这些是裴沐早就知道。
  但之前在路上,姜月章还告诉了她更多的隐秘。原来u家里还有一支,世代为扶桑大祭司夫妇守墓,是为守陵人。
  而u琦,就是这一代的守陵人。
  当年u琦遇见裴沐时,只让她叫自己“琦姐”,因而裴沐并不知道她姓u。今日重见,不知道果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裴沐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我们到了。”
  前方的u琦停下脚步。
  裴沐再看四周,发觉雾气已经散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青山翠谷、清泉蜿蜒,一座狭长而精巧的木屋沿着山体展开,檐下挂着燕子窝。
  俨然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只是,似乎太普通了一些。
  u琦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莞尔一笑:“本就是隐居,舒适隐蔽最重要。否则,我做什么不去住那大国宫殿?”
  姜月章一手牵着裴沐,一手负在身后,影子中的血煞始终待命。他淡淡打量木屋几眼,问:“能定位烈山的信物就在这里?”
  “哦,姜公子想硬抢?可惜若非我允许,这信物谁也找不到,便是找到了也用不了,却要让你失望了。”u琦依旧悠然,倒是u环小弟紧张起来。
  她拍了拍弟弟的肩,先将手中帛书放在一旁书架上,又信步走到裴沐面前。
  在姜月章沉沉的目光下,她满面笑容地――将裴沐拉了过来。
  一拉,没拉动。
  再拉,还是不动。
  苍白的青年紧紧抓住心上人的手,宛如顽固不化的万年玄冰,或伫立千年的顽石雕像。他盯着u琦,并不掩饰眼中的不快。
  u琦无视了姜月章,笑眯眯去看裴沐:“阿沐。”
  在裴沐眼中,这和善可亲的笑容里,怎么看怎么有一丝威胁。
  她便保持微笑,将手从姜月章那里抽了出来,双手拉起u琦,郑重道:“当年琦姐救了我,我就欠了琦姐一命。琦姐有事,便请吩咐。”
  身后的青年略眯起眼,反倒掩去了那一丝尖锐。只他背后有血煞阴影蹿动几下,又悄然平息下去。
  他移开目光,望着如画青山,神色归于漠然。
  u琦瞥他一眼,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忽然不大笑了。
  她将裴沐抓到身边,随手画了个符文。
  剔透阳光下,她的身形闪动几次,忽然一分为三。
  只见三个一模一样的u琦站在木屋前,带着一模一样的神秘表情,对他们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请”的手势。
  “进去说话罢。”三个u琦异口同声,“u家守陵人的规矩,无论来访者有何所求,都须单独随我走过一段问心路。”
  一旁的小弟精神一振,兴奋地炫耀:“你们是不是很吃惊?嘿嘿,这就是我阿姐的绝学,是独门秘术!每一个都是真正的阿姐!阿姐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
  裴沐说:“很厉害,不过我早已见识过了。”
  姜月章头也没回,声音冷淡:“雕虫小技。”
  小弟一惊一怒,像头愤怒的小公牛:“不许你侮辱我阿姐……唔唔唔!!”
  他被捂住了嘴。
  一个u琦横手卡着他,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爱地说:“阿弟,你看,我还得专门分一个自己出来带你玩,你难不成才三岁?”
  另两个u琦则笑道:“请。”
  ……
  木屋后头有一个山洞,进去之后,就有两条岔路。
  裴沐跟着一个u琦,走了其中的一条。
  踏进通道后,她停下脚步,回头一望。果不其然,岔路口已经消失了。
  两边的青铜灯台盛着光亮,为她们照明。
  裴沐看向u琦:“根本没有问心路的规矩,是不是?琦姐,你想单独同我说什么?”
  “真是冰雪聪明的小兔子,一下就看穿了。”
  u琦拍拍手,回头时却并无笑意:“可我倒是想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裴沐垂眼,简洁地说:“还债。”
  “还债?”u琦随手抓来一把椅子,又给裴沐搬来一把。她再一招手,周围的环境便霎时明亮。
  她们转瞬就来了木屋之中。
  阳光明媚,窗外花香淡淡。竹椅清凉,桌上摆着两杯花蜜水。
  裴沐察觉了传送法阵的波动,倒也并不奇怪。她谢了u琦的好意,端起蜜水,啜了一口。
  u琦也慢悠悠地喝着蜜水,说:“这样说来,姜公子是被申屠家的人杀死的了。他那样强大的术士……是你,还是申屠遐?”
  “是申屠遐。”
  “我猜也是。”u琦似笑非笑,“那怎么却要你来还债了?她申屠遐跟你除了血脉,还有什么联系?姜月章要讨债,尽管去地下找她。要我说,他还得谢谢你,因为是你杀了申屠遐。”
  “不是那么算的。”裴沐分辩道,“我……”
  那该如何算?应该如何对u琦解释这个问题?裴沐忽然卡壳了。
  u琦不是一般人。
  她认识u琦,是在八年前那个雨夜。
  那一夜她叛出家族,杀了包括申屠遐在内的一众追兵,在雨中放了一把火,然后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外跑。
  那时她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终于倒在冰冷的泥地里,被大雨敲打脊背。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野兽出没的深山之中。
  可再次醒来,她却是在一个小木屋里,旁边就是u琦。
  u琦比她大了三岁,是个用笑容来掩饰冷淡的姑娘。裴沐那时候对人很警觉,她也并不以为意,每天拿了伤药和吃的来,也不多管她,就自己在旁边看书。
  她们相安无事、沉默相对地一起待了几天。等裴沐大致恢复了行动能力,u琦便同她告辞。
  分别之际,终于,裴沐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救自己。从她出现的时机、那隐隐透露的执行任务式的气质,裴沐判断:u琦是专门等在那里,就为了救她一命。
  那时,u琦说……
  木屋的阳光下,u琦仍然捧着杯子,也仍然慢悠悠地喝着蜜水。
  “为什么申屠遐欠的债,要找你来还?阿沐,”u琦叫出她现在的名字,“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我救你时,说过什么?”
  裴沐心道,她怎么会不记得?u琦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血脉、家族这样的说法不以为意的人。
  她道:“当年琦姐说,你之所以救我,是因为祖先留下遗命,对于命轨被重重遮蔽、难以测算之人,你们一脉须全力相助。而你之所以救我,便是因为我的命轨你测算不了。”
  “正是,这是伟大的祖先的命令――可这么多年了,你也看见,u家连守陵人也只剩我一个,谁还去管那通过血脉传递的命令?”u琦拖长了声音,显出不以为然,“各人都忙着各人的前程,再不济天天种种地、晒晒太阳也挺开心。生作u家人,又不是我选的,多少年前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况且,我的力量也不如先祖。很多厉害修士的命轨我都测算不出,谁知道先祖说的是谁?”u琦换了个姿势,继续喝蜜水,不大认真地抱怨,“要不是据说,当年先祖遇到的命轨莫测之人对u家有再造之恩,我才不多管闲事。”
  裴沐听得忍俊不禁:“琦姐是好人。”
  “好什么?救你跟救只小兔子差不多,也没花我多少时间。”u琦噗嗤一笑,“我这若是好,你也好得很了。你可是几乎杀光了申屠家的嫡系,才导致这百年术士家族消亡。”
  裴沐沉默片刻,摇摇头,淡淡道:“罪人杀罪人罢了,谈何‘好’?”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u琦想了想,又悠悠道,“或许,你们都对自己太苛刻了。”
  “‘你们’……?”
  “你,姜月章。”u琦恍然,“我没说么?姜月章也是我测算不出命轨之人。”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u琦眨眨眼,奇道:“阿沐,你在笑?你笑什么?”
  “我笑了么?”裴沐一怔,摸了摸唇角,却又再笑一声,“我大约是有些开心。”
  “为何……哦,你是高兴你们多了一个相同之处。”
  u琦明白过来,却慢慢不笑了。她探究地看着裴沐:“阿沐,你有些太迷恋他。你太欢喜他,才会想要将申屠遐的债揽到自己身上,也才求我不与他说出真相――你害怕他知道真相后憎恨你。”
  两人又一阵沉默。
  裴沐无意识再仰了一下头,才发现杯子中的蜜水已经被她喝空了。她索性放下杯子,却又觉得手中空空的很不安,便去抓住腰间挂的红色小陶猪。
  有些粗糙的表面在她手心蹭来蹭去,带来安心的质感,也带来了开口的勇气。
  裴沐平静下来,微笑起来:“我是很喜欢他。琦姐,你不知道,我喜欢他很多年……真的很多年了。我不告诉他真相,固然是因为害怕他恨我,却也是因为……”
  她停了停:“因为我想帮他复活。他说烈山陵中有乌木灵骨,以仇人之血作引,再服下灵骨,便可令亡者复活。”
  u琦一下明白过来:“仇人之血?可申屠遐早就……”
  “仇人至亲之血也可以。”裴沐下意识按了按心口,“申屠遐的至亲,只剩我还在世。”
  u琦面露沉思:“我知道乌木灵骨,却不知道要用仇人之血作引……不过,姜月章一直对烈山陵很感兴趣,过去他来信求教,也是问我烈山的事。他身边应该也有些秘密记录,与那里有关。”
  她叹了声气,懒洋洋道:“算啦,你们一个怨气滔天要报仇、要复活,一个铁了心要牺牲自己还无关之债。你情我愿,配得很。且让我最后问一句,阿沐,你要不要我帮你卜上一卦,算算申屠遐有无其他血亲在世?你们申屠家乱得很,说不定还有血脉散落。”
  一时间,裴沐承认,她真的心动了、犹豫了。如果还有其他血脉相近的人,她就不必非要牺牲自己。反正申屠家也……
  她已经下意识开始考虑:“我想想……对了,还有个名义上的堂姐,申屠琳。一直与申屠遐很合得来,我听说她其实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母亲似乎后来嫁给了辛秋君。堂姐自己也被嫁出去联姻,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申屠琳……好。”
  u琦也来了精神。她拿出几枚黑白石子,摆了个星斗似的图案,问了那姑娘的具体信息,便开始卜算。
  片刻后,她面露遗憾:“死了。”
  裴沐呆呆片刻,忽然回过神。她惊出一身冷汗,万分懊恼地掐了自己掌心一下:“不,就算她活着,也不该找她。我真是,我……”
  即便那堂姐不算好人,可为了她的事,凭什么拉人家下水?她可真是,可真是……改不了的申屠习性。
  u琦冷眼瞧来,讽刺道:“瞧,又苛刻自己了。人为自己打算,有什么好奇怪?我看你是从一端走向了全然相反的另一端。好罢,你现在是铁了心要为你的情郎去死,去挖自己的心头血给你那个恶毒姐姐还债了。若真这样,我倒又有些可怜姜月章了。他如果真喜爱你,看你当场死了,岂不要发疯?”
  “不会。”裴沐的神情坚硬起来,声音也变得很硬,像是剑刃一撞、当啷一响,叫人心头一凛。
  她简洁又坚定地说:“我会在最后的时刻告诉他真相,这样,他就不会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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