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沈凌作为祭司现身的每一场宴席、每一场盛大典礼——沈凌从不需要去商场买衣服,人们会争相恐后地在她面前展示全世界最昂贵最高雅的衣服,只为了博得这位祭司的青眼。
虽然这位祭司只想把那些无聊的小布片挠开瞅瞅身体构造什么的。
此刻,她是要“挑衣服”,而不是“挠开衣服”,沈凌自然而然认真回忆起了以前见过的种种,与衣架上的商品比较起来。
这一比较不得了。
只见过世界顶级品牌、或私房纯手工订制的祭司大人,瞬间嫌弃地把商品挂回衣架。
——丑死了,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本喵穿的话倒没问题,巡视世界就要融入低等生物嘛,穿着也怪好玩的——
但本喵怎么能用这种丑丑的破衣服去打扮本喵的第一仆人呢?
当年宴会里连本喵不稀罕看的仆人N号都穿得比这个好!
沈凌又挑起另一件。
丑。
丑。
……都配不上阿谨!丑死了!
——薛先生,刚送走了生气的妻子,才摸出手机准备发群聊,又发现妻子攥紧小包包嗒嗒嗒跑了出来。
两手空空。
“怎么,还是不知道男装区的方向……”
“那些都不好看!我一件都看不上!”沈凌打断他,“阿谨,没有别的买衣服的地方了吗?”
薛先生:“……凌凌,我带你来的可是优0库。”
“所以?”
“这里最便宜的男装上衣……”他扶扶眼镜,肉疼地说,“也要50块以上呢。”
沈凌:“……”
作为本喵的仆人,总是这么计较钱干嘛?
那种东西阿谨只要说一句话我可以全都给你堆成山送过来——可提了这么多次你总是拒绝拒绝!
她鼓起脸,直接把不听话的仆人拽着一起往男装区跑:“我说了我来买衣服!我给你买!阿谨,不要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自己看看,这些衣服能看吗?能穿吗?太丑了,都太丑了!”
是是,你买,我付账嘛。
薛谨顺着她点头,着实看不出那些衣服哪里不好了(全都是50块以上的好衣服啊):“凌凌,那你在这些里挑出一件稍微满意的,我们去柜台付账,好不好?”
他斟酌半天,拿出一件标价79的T恤,展示给她看:“你看这件……”
沈凌:“丑。”
“……那这件……”
“丑。”
“……凌凌,听话。”
薛谨向她指指自己身上这件兜帽衫,试图说服对方:“这件衣服也就两百多块,但它是我最好的衣服了。你想想看,以前我的那些衣服你是不是很喜欢?还扯在一起搭窝?凌凌,无论是什么价格的衣服,我都不会穿得太难看……”
这倒是实话。
薛谨工作期间的服装会附带各种符文效果,基本在猎魔公会交易区使用渠道获得的——所以他在自己的常服上着实没什么关注,虽说衣品不错,但总体要求还是整洁得体。
就薛谨的颜值与身材而言,就算套用了符文眼镜的遮蔽效果,任意一件不是很奇葩的衣服在他身上都显得极好。
要么衬衫长裤,要么兜帽夹克,遮得严严实实,甚至从来没有露出任何一小块脖子以下皮肤。
……这某方面还给薛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后来不得不把符文眼镜的遮蔽效果加大再加大,因为就算是穿着料子最差的衣服出门,女方也会惊艳地在他的身上扫几眼。
身材气质比起脸要更难遮蔽,天知道薛谨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让自己的伪装体格也能变成普通人状态。
仅靠一副符文眼镜,他都觉得猎魔公会应该给自己颁个世纪发明奖。
沈凌却听不出这货话里淡淡的怅然,也察觉不到那些薛谨朋友一听到就想打人的“困扰”。
思维简单的漂亮妻子直接道:“我当然知道阿谨穿什么都好看!那是因为阿谨本身就特别特别好看呀?”
薛谨:“……”
“但是阿谨好看不代表我就可以给你买丑衣服敷衍!你以前那些衣服都有你的气息了,我当然很喜欢,因为有你气息的东西我全都很喜欢——但这些东西可没有你的气息,它们只是纯粹的丑东西!我要给阿谨买就一定要买最好看的才行!”
薛谨:“……”
“走走走,阿谨,这家店我不逛,你带我去上面几层楼看看,我记得上次来时有个叫‘楼层导购图’的东西……”
薛谨伸手按住了沈凌的肩膀。
沈凌不解地看看这双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凌凌。”对方的表情掩在厚厚的镜片里,口气空前凝重,似乎是要认真教训她。
沈凌缩缩脖子。
“你出门的时候,戴戒指了吗?”
“啊?”
沈凌迷茫地想想,“我好像塞到沙发垫子下了……”
“凌凌,我有说过,不戴好有惩罚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对面仆人按住她肩膀的手上滑到了脸颊,把她缓缓扶成微微上仰的状态。
对视。
俯身。
贴近。
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 薛先生一向恪守规则。
包括订立的惩罚规则。
第46章 第四十六只爪爪
第四十六只爪爪
【一百多年前, A国,教团总部】
长长长长,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木制回廊。
仿佛是在某个人梦境里延伸的东西, 又仿佛是某个人故乡的倒影。
沈凌身上的衣服很繁琐, 她皱着眉想去踢打沉重的下摆,却遭到前方领队的大人狠狠的瞪视。
嘁。
等本喵成为了祭司,就命令你不准这么瞪本喵!
沈凌吐吐舌头, 冲他挥挥自己的爪子。
守在队列旁的亚麻长袍男人挥起戒尺,“啪”地打在她的手背上。
小孩肉肉的手背瞬间泛起了一层红,一点点大的小女孩吸吸鼻子,薄荷色眼睛瞬间湿润了。
“端肃。”
男人警告过一句后,还准备再用戒尺打几下——
这孩子是今年突然被高层塞进来的祭司候选, 天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
没有经过培养与训练的娇气小姑娘, 怎么可能成为他们这届尊贵无比的祭司?
但那孩子没哭。
眼睛湿漉漉的,神色倒是很嚣张, 扭着眉毛瞪了他一眼,下一刻,再次举起肉手, 迎面抓上了他的戒尺。
一只连他手掌二分之一大小都没到的小手。
但她的指甲不是同龄小孩修剪好的圆润模样, 又尖又利, 长长的, 末端闪着锋锐的寒光。
“啪嚓。”
——他手中的戒尺, 只是稍微震了震, 便瞬间碎成了木屑。
“你……”
“端肃。”
男人惊慌地扭过头去, 看到一个穿着亚麻长袍的女人款步而来。
女人年轻而美貌,但可能是因为总是紧皱双眉,她光洁的额头已经添上了浅浅的抬头纹。
监事会主席——男人的顶头上司停在男人面前, 冷声重复了一遍:“端肃。”
“对待祭司候选的态度应该如何,我是怎么教你的?”
他不甘而羞愧地低下头。
“理应等同祭司。”
“是的,理应等同祭司。”
黎敬雪冰冷地瞥了他一眼:“下去领罚,今天由我监管。”
“抱歉,大人……”
“下去。”
处理完不知分寸的属下后,她回过头,对着眼前外形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深深鞠躬。
“我为我属下的失职向您谢罪。请您谅解。”
沈凌懵懂地点点头。
她的手背其实也不是很痛,被戒尺拍拍比抽血时的疼痛好多了,而她可是从有意识开始就天天抽血呢——虽然她从有意识的时间到现在也才三年多——刚才抓碎戒尺,只不过想向那个低等生物炫耀炫耀自己的力量而已。
“您是上层直接列为祭司候选的人物。”
黎敬雪依旧恭敬低着头,“我收到命令,让您直接成为下一个参加试炼的候选者,不再需要在此等候。请跟我来。”
沈凌似懂非懂:“哦……”
她话音未落,队列里便响起窃窃私语。
黎敬雪听见了难以置信、羡慕、嫉妒与憎恨。
这是其余所有——踏踏实实被教徒们推选、甄别、过五关闯六将,如今终于踏入这里——的祭司候选者们的议论。
而自己面前这个漂亮得惊人的小女孩,只是茫然地眨眨薄荷色的大眼睛。
——但黎敬雪垂下眼睛,再未开口。
自己只是遵守规则,前来完成命令而已。
沈凌,一个来源未知,种族未知,被高层秘密培养成形的东西……据说是指甲可以撕裂一切、牙齿可以咬穿一切、浑身上下都拥有天赐攻击力的强大兵器……做祭司的确再合适不过,但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承认任何人。】
——哪个东西去做祭司,都无所谓。
有多愚蠢,能活多久,也与我无关。
“请跟我来。”
“哦……”
沈凌跟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后,穿过了好几个四角廊亭,从淡紫色的灯笼下绕来绕去,直到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不知何时也变成了浅棕色的木头。
今天,是沈凌第一次在外界用人类的姿态长时间走路。
她的步伐实在不是很熟练。
小女孩的左脚时不时被繁复的下摆拌一下,右脚时不时踩到拖在地上的宽袖,头发上的挂饰随着端不平的肩膀不停打着耳朵与脸颊,视线也不断地被遮挡——烦得她简直想一把挠掉那些破玩意儿。
前方的黎敬雪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而沈凌也没有主动要求帮助的意识。
她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脚下一个趔趄,狠狠栽倒在地。
“嘶……”
黎敬雪顿住脚步,垂着眼睛,停在原地等待。
沈凌揭开裙摆看看,发现膝盖破皮了,还有一点点血迹。
……哼,幼嫩而低等的人类身体。
小女孩揉着膝盖,依旧没哭。
尽管她的外表年龄还处在幼儿园大班的状态,但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哭鼻子。
恰恰相反,她似乎还有点生气,把脸鼓了起来——这是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点丢脸,因为伟大而帅气的自己是不应该出丑的。
为了遮掩帅气伟大的自己丢脸的瞬间,她装腔作势打量了一下自己摔倒的地方。
……一直注意着脚下和头发,竟然没发现回廊的地板全变成了木头?
而本喵正趴在一个小陡坡上,坡外……全是水?呸,呸,应该是湖?潭?那些人是怎么教自己来着的?
……烦死了,反正就是莫名其妙走到水上,走到这个小陡坡上自己才会摔倒——
迁怒的小孩不禁挥起爪爪抗议:“这里为什么会有小陡坡?”
嗯,个性有点蠢,但总比那些哭哭啼啼的好。
黎敬雪恭敬解释:“这是木桥。”
“好好的造桥干嘛?”
“因为他喜欢水。”
“谁?”
“……”
沈凌发现,对面的陌生女人看了她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抬起眼看自己,眼神奇奇怪怪,沈凌潜意识不喜欢。
“……不。没有谁。不过是我一时失言。”
黎敬雪重新敛眉,“您可以继续去参加试炼了吗?”
“哼,当然,不就是摔了一下嘛!”
剩下的路程,沈凌走得比刚才更慢。
一方面是因为膝盖上的伤让她一瘸一拐(虽然本喵不觉得痛啦,但第一次用人类的姿态受伤不太适应);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越过了越来越多的木桥。
这些木桥的造型都很朴素,只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小桥而已,木头上一点花纹都没有。
但它们串联着长长长长的回廊,停在寂静的水面上——水的倒影与光的反射让沈凌越来越晕,她感觉自己走在一座迷宫里,明明起初只是一条长廊——
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终于,黎敬雪停下脚步。
“就是这儿。试炼地点,进去吧。”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廊亭,廊亭那边依旧是望不见尽头的回廊,波光粼粼的水面与阳光交相辉映。
沈凌摆正了自己头发上乱七八糟的坠饰(大概摆正了吧,不管啦),望着后面空荡荡的场景,还未问出口,就见廊亭口突然浮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凭空浮现的,仿佛被什么东西从水里抛了出来——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刚一接触地面就颤抖地瘫倒。
他穿着和沈凌相仿的繁复服装,明显是和她一样的祭司候选。
“我……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