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说那拉贵人呢,不过带你一句,快别哭了,瞧这小脸儿都哭红了。”宜妃赶紧上前哄,这富察贵人近来受宠,是万岁爷心尖尖上的人。
她原想着,借此机会说她一顿,煞煞她的威风,叫她知道这翊坤宫里头是谁做主,不曾想她直接哭上了,立在那跟个小可怜似得。
倒显得她仗势欺人。
宜妃心口又是一梗,但她能屈能伸惯了,哄起小妃嫔来,那甜话是张口就来。
苏云溪见好就收,用锦帕沾了沾没有泪珠的眼角,一脸凄雨的行了礼,由金钏扶着,回了自己的寝殿。
留下宜妃和那拉贵人对视一眼,颇有些无言以对。
而她却不管那么多,索性做戏做全套,隔了个把时辰的功夫,便叫金钏传太医诊平安脉。
说是心口堵得慌。
她心口是真的有些堵,胀胀的难受,索性借题发挥。
等太医来的时候,康熙也来了,听说她不舒坦就有些紧张,当听她说完,不禁点着她鼻子笑了。
“何苦吓旁人。”他道。
苏云溪冷哼一声,伸出手推了推他,不高兴道:“谁的脸不是肉长的,凭什么她说打就打,丝毫情面都不留。”
说着看了一眼康熙,意思很明确了。
“朕知道了。”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鼓着脸颊,一脸娇嗔的发脾气,装哭过的眼睛水润润的,带着江南烟雨的薄雾。
太医恪尽职守,望闻问切一番后,才低声禀报:“小主儿吃些舒肝的药汤便成,仔细养着,不打紧。”
这话一说,康熙就懂了。
这是说她故意作呢,远不至于就要喝药了。
挥挥手让太医下去,康熙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长脸,很是赏赐了一批珍贵药材。
“乖,别闹。”他轻声道。
明明最温柔的声音,甚至非常平静,可苏云溪却从里头听出了无尽的冷漠无情。
她知道康熙只是宠着她,跟玩儿似得,但是听着他这般说话,心里还是一咯噔。
康熙什么都知道,他默默看着后宫翻腾,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却只管最得宠的那一个。
低位给宠,高位有权。
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低位位卑,奈何不得高位嫔妃,而高位稀宠,哪敢得罪万岁爷的心肝儿。
他所有的动作下,都带着自己的考量。
那么月余以来,日日宠着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在背后,是她所不知道的。
而后宫妃嫔诡异的平静,不曾有人就她独宠的事,说上一句半句。
第23章
疑惑归疑惑,日子照过。
这两日殷勤了些,今儿还得继续,她先是拿了花笺来,写上一句酸诗送乾清宫去。
利用康熙的傲慢和偏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寻常男人都觉得自己举世无双,天下女人爱自己,那么作为皇帝的康熙,纵然不是个自负的性子,可你若告诉他,他的女人不爱他,他定然也是不信的。
苏云溪想要做的是,不管何时何地,康熙只要想到女人,就会想起,翊坤宫的富察贵人爱朕至深。
他多疑,她就时时刻刻的重复这话,直到他坚信不疑。
“流水无穷己。”
短短五个字,用朱砂写在花笺上,惊人的端秀好看。
康熙拿到手以后,登时怔住,‘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
这刚刚分开片刻功夫,她就想他了,他微微一笑,将花笺随手掷在一旁,认真的批阅奏折。
等到梁九功整理御案的时候,便低声问:“富察贵人的花笺……”
康熙瞥了一眼,拿起来看了看,刚想说要扔掉,想起她潋滟的双眸,到底忍住了,轻声道:“收着吧。”
梁九功低头应下,妥帖的收起。
而苏云溪撩完就把康熙放在一边,正捧着书在读,她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有时候康熙引经据典的说话,她接的不是很顺利。
这样的情形,她不允许再次出现。
金钏一会儿送点心,一会儿送茶水,非常惊讶的发现,小主儿竟然在认真读书,她以前总是稳不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捧着书不过是做样子。
谁承想,这一次竟然稳住了。
她倍感欣慰,叫屋里伺候的奴才都静悄一点,不许露出星点声响。
等苏云溪回神,已是黄昏。
她看了看天色,便叫奴才摆饭吃,几日功夫下来,整日闷在内室读书,康熙也不曾来过。
不知从何时起,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苏云溪撑着竹伞,来到廊下看雨。
绵绵雨丝似是将天地都连在一块,白茫茫一片,而宫中一片寂静,不见宫人忙碌的身影。
如此一来,好似全天下,都只剩下她一人。
就挺寂寞如雪。
她想说话。
苏云溪这么一想,撑着伞就往乾清宫跑,这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挺适合面圣。
好在花盆底比较高,雨水溅不到鞋面上来。
她施施然走到乾清宫门口,也是巧了,刚好是之前拦过她的那个小太监,见了她赶紧躬身请安,一溜烟的跑去禀报。
金钏抬头挺胸,低声道:“您往后来乾清宫,看哪个还敢拦您。”
苏云溪侧眸,淡淡的瞟她一眼,低声警告让她慎言,这是乾清宫,不是自个儿屋子,没得叫人听见了。
看着金钏闭嘴的功夫,梁九功迈着小碎步,赶紧走了过来。
“奴才给富察贵人请安,万岁爷正在批折子呢,听禀报说您来了,便叫奴才来接您进去。”梁九功一边引路,一边接过竹伞,轻声道:“您且小心脚下,这雨天湿滑,仔细摔了。”
苏云溪淡淡嗯了一声,将手搭在他胳膊上,慢悠悠往前走。
看着梁九功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明明玲珑七窍心肝儿,偏偏脸上略带出几分憨厚,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能做到大内总管这个位置上,着实不容易。
“梁总管辛苦了。”她说了一句,就见小太监殷勤的打帘子,明明头都没抬,做事却稳妥的紧。
这宫里头,没一个简单的。
苏云溪走进内殿,就见天子坐在高堂,手里握着玉骨朱笔,神色认真的批折子。
约莫是听见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的细碎声响,这才抬起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嫔妾给……”她行礼还未结束,就见康熙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行礼。
苏云溪顺着话头起身,含笑来到康熙跟前,动作轻柔的给他揉着肩,隔着厚实的夹袄,都感觉不到力度。
康熙握住她的手,拉了拉,这才轻声道:“怎的今儿过来了?”
他不过随口一问,不曾想苏云溪直接回:“想您了,便迫不及待来瞧瞧。”
这话说的直白又大胆,对于康熙来说,还有些新奇。
他面上不动声色。
苏云溪没想着他能有什么反应,特别妥帖道:“您忙您的,嫔妾瞧着就成。”
说着她就安安稳稳在一旁坐下,梁九功赶紧知机的捧来茶水点心。
苏云溪吃着点心就着茶,时不时抬眸看看康熙,特别惬意。
看着她这模样,康熙不禁抿了抿嘴唇,他也想如此这般。
想着便起身来到她跟前,还不等开口,就见富察贵人将最后一块红豆糕叼在嘴里,笑吟吟的看向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吃吗?”
她可真能吃。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这是一点都没拿他当外人。
他躬身凑近了她,一点点的啃食掉那本就不大的红豆糕,在唇瓣碰到一起的时候,索性直接将她拥到怀里,擒住那带着香甜味道的唇瓣,仔细探索。
两人俱是旷了几日,当唇齿相宜的时候,难免有几分**的感觉。
待两人唇分,康熙便认真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当看到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撩人心弦的春情,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他喜欢看她迷醉的眼神。
苏云溪轻嘶了一声,摸摸自己的唇瓣,娇嗔道:“您且轻一点。”这架势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你太香甜了。”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调笑道。
他满肚子都是黄色废料。
苏云溪心中暗骂一句,才羞赧的别开脸,双手无力的推了推他,用小眼神觑着他,言不由衷的规劝:“您不处理政务了吗?”
她勾人成这样,康熙哪里稳得住,只到底勉强克制,安安稳稳的坐在御案前,好生的批折子。
只这眼神有些不大听使唤,动不动就往她这里看,她微微侧起的脖颈,包括那发尾细细的绒毛,背着光,都让人觉得精致可爱。
就很想摸。
康熙不由自主的碾了碾手指,怀念那滑腻的触感。
第24章
“万岁爷,您知道秋天是什么味道吗?”
苏云溪见他没有处理政务,便侧眸望过来,笑吟吟的问。
康熙想了想,随口道:“秋高气爽?”
“温柔呀。”她道。秋天在表面上温柔万分,实则最是凉薄。
像极了康熙,也像极了她。
那些炽热的阳光下,是掩盖不住的白霜。
康熙索性搁下笔,侧眸看过来,浅笑着道:“怎的,想要朕的温柔?”
这话问的,叫人不点头都不成,苏云溪从善如流的应下,她可怜巴巴的咬着唇瓣,笑吟吟的看着他,半晌才鼓着脸颊问:“那您愿意,给予一点点温柔吗?”
她这是逼着他定人设,有时候人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会戴着不同的面具。
康熙垂眸,看了她半晌,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将她鼓起的脸颊戳下去,一本正经道:“朕的富察贵人,值得所有的温柔。”
话说这么满,苏云溪笑吟吟的埋进他怀里,搂着他劲瘦的腰肢,妥帖的将自己揉进他怀里,像是个最温顺的猫,你只要挠一挠下巴,就能舒适的发出呼噜声。
康熙果然满意起来,他反手搂住她,往怀里塞了塞。
两人静默的坐了一会儿,各自发着呆,突然苏云溪轻笑一声,康熙就问她笑什么。
“嫔妾教你一个好玩的。”她道。
说着笑盈盈的起身,牵着康熙的手,来到墙根站了,在对方狐疑的眼神中,抬起自己的右臂,笑吟吟道:“您这样。”
康熙依言举起胳膊,侧眸看向她,就见富察贵人又抬起左臂,左右手交叠在一起。
他左手伸了一半,直接抓住她尚未收回的手,一个用力,直接将她压在墙角,凑近了些,用鼻尖蹭着她耳根,笑吟吟的问:“要教朕,这个么?”
他声音压的极低,原本就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喉头压出,直接响在耳边。
苏云溪被苏的一塌糊涂,被他抓住的手腕也觉得烫烫的。
抬眸去看他,就见康熙幽深的双眸正盯着她,鹰隼般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偏偏又带出几分温柔婘婘来。
“您,您先忙着。”她挣脱他的手,提着裙子就走。
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略显凌乱的声音,显出主人那更不平静的内心。
康熙瞧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提起朱笔前,到底跟梁九功嘱咐了一句:“今儿翻富察贵人的牌子。”
……
等苏云溪回到翊坤宫之后,想着方才康熙的反应,不禁撇了撇嘴,他真的又狗又会,特别能反客为主。
想想他方才的表现,就不是凡人。
到底是纵横情场十余载。
日常任务完成一波,她又捧起书来看,这古代文学还是非常浩瀚的,她沉迷其中,有些不可自拔的味道在。
正看着,就听易常在的声音响起,听着温婉大方。
“富察姐姐可在?”
苏云溪应了一声,笑吟吟道:“在,你进来吧。”
说笑着,易常在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小宫人,手里头拖着托盘,就听说道:“闲来无事,做了些小玩意儿,您瞧着喜欢不。”
苏云溪双手接过托盘,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怔住了。
托盘上放着六个荷包,六条手帕,上头绣着的纹样各不相同,但看的出来,都是精心所制。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手艺,真难为你一片心意。”苏云溪笑吟吟的收下这份孝敬,执着易常在的手,一道坐在软榻上。
先是叫金钏赶紧上茶上点心,又妥帖的把东西都收好,这才感叹道:“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的妥帖人,叫人意想不到。”
易常在双眸水润,乖巧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也软萌的紧。
“日常盼着您,想着您,便顺手做了些。”
这哪里是顺手,才多久的功夫,就能做出来这么多,她看向一旁的易常在,用手指挑起她下颌,仔细的观察着。
她眼底青黑,眼圈通红,可见是熬了夜。
她伸手摸了摸,突然就有些感动,自打来了这清宫,她见惯了什么尔虞我诈、皮笑肉不笑,还是头一次感受星点温暖,着实稀罕的紧。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成,往后可不许如此了。”苏云溪没敢说什么叫奴才们做什么的,这主子亲手做,和叫奴才们动手,不是一个概念。
像是这些比较精致的小东西,那都是要进献给高位妃嫔的,不是说简简单单交给奴才就成。
易常在一听,心下也有些感动,毕竟做这些事情,一点微薄的心意,富察贵人若是不感怀,她这月余的功夫就白费了。
“您收着便是,嫔妾手快,这马上过年了,要赏人送人的,需要的特别多。”易常在笑吟吟道。
苏云溪看着她的笑脸,伸手捏了捏,这姑娘真的这般可爱。
都是这宫里头不好,都是康熙不好,竟叫美人移了性情。
又闲话了几句,易常在便知机的告退了。
金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这易常在是个好人,瞧瞧这物件,绣的精心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