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林南天按住了拉开的车门,撑着没进去。她迷迷瞪瞪地歪过头,竭力睁着眼打量骆修。
那人侧影瘦削,站在夜色里,眼神比月光清冷,声音却好像温和:“林小姐还有事吗?”
林南天看不分明,晃了晃脑袋也没用,“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对我们顾念有、有什么图谋?”
骆修不为所动。
林南天声量提了些:“你不要以为别人看…不出来,那么明显,瞎子才看不出来,顾念她就是…就是当局者迷……”
“林小姐说完了吗?”
低而冷淡的声音截断了林南天的话声。
“嗯?”扶着门的林南天皱着眉,扭过头,她盯着骆修看了几秒,“我就感觉你,你不是看起来那么良善……果然是装出来的,顾念还傻乎乎地被你骗……”
“林小姐最好弄清楚一个问题。”
“什么?”
骆修侧回身,几步走回来,停在林南天面前。
他面上温和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不见痕迹。单手按住车门,骆修微微俯身,那双褐色眸子撇去伪饰,冷得像冰——
“你们能觉察而她不能,不是因为她傻。”
“那、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如何觉得——我不在乎。”
“……”
林南天身影僵住。
回过神,林南天又气又恼:“你以为、你以为你是谁,你认识顾念多久,你凭什么这样、这样跟我说话?”
骆修轻笑,眸子却冷:“我为什么不能。”
“你就不怕我告诉顾念——”
“最好不要。”
“你怕了?”
“对,我怕。”骆修一顿,温柔地笑,“她朋友不多,失去一个也会难过——我怕她难过。”
“…!”
林南天气得要炸了。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人,眼前身影却说完即走,没有半点在意她听完以后的反应。
尤其最后走之前那一笑,明明似温和,偏又藏着凌厉的清冷疏离。
而且这样的笑,比今晚在顾念面前几乎完全温和无害的人,更叫她觉得熟悉了。
可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林南天晃了晃脑袋。
视线里那道背影已经不见了,司机不安地过来问,被她几句搪塞开。林南天坐进车里,看着路灯往身后晃去,一盏接着一盏。
她紧紧皱着眉,在脑海里翻找记忆——这样一张脸,如果真的见过,那她不可能没有印象才对。
大约是酒精刺激得厉害,林南天始终没能想起来。
司机把她送到楼下,给她开车门时轻声嘱咐:“林小姐小心,今晚星星月亮都暗,路黑,别再磕碰着。”
“——?”
一幅画面突然闪过脑海。
窗边椅子里的男人,浅金淡纹的衬衫,挽起两三分微褶的袖口,眼镜下轻晃过的金丝链,被衬得冷白的肤色和温和又极端清冷疏离的笑。
他身后垂着的纱帘,顾念的背影影绰——
林南天身影一停,陡然抬头:“没错,是星月酒店!顾念和乔西相亲的那间西餐厅!”
司机茫然:“啊?”
林南天低头:“不对啊,顾念明明说了他是个落魄的180线,怎么会去那种档次的餐厅?潜规则?…那也不该,他那张脸要是愿意被潜,那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红?”
司机更茫然了:“林小姐,你在说什么?”
“……”
林南天顾不得解释:“我手机呢?”
“在包里。”
“给我!”
“啊?好的。”
司机把包递给林南天,林南天一通翻找,摸出电话。她本来想拨号,但想起顾念这会儿可能还在醉得昏睡,就改成了信息。
[五月底你去星月酒店和乔西相亲,当时隔着帘子你看到的那个人好像就是骆修!他为什么能去那样的餐厅,你确定他真的就是个180线?]
发完消息,林南天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一边洗漱她一边还在忧心这件事,那个骆修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善茬,顾念到底怎么会觉得这么一个人温柔善良的……
林南天还没想完,被她放在洗漱台旁的手机震动了下。
她连忙拿起来看,回复来自顾念。
顾念:[我知道,那个是他弟弟,不是他]
林南天:[弟弟?]
顾念:[对,他有个亲弟弟,不过对他不好,他算是被赶出家门了吧]
林南天:[?这么惨吗?]
顾念:[提起来就气,不说了不说了,我好困,继续去睡了]
林南天迟疑了好几秒,想起走之前骆修的话,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发了一个“好”字。
对面没再回,大概睡过去了。
“唉。”
林南天把手机搁回去,继续洗漱护肤了。
与此同时,别墅区。
一楼,沙发。
“你在…干什么?”
沙发上蓦地一沉,骆修身旁扑过来一个暖呼呼的呼吸。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胳膊下面钻进来,好奇地往他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骆修垂了眼,无奈地笑:“真不回楼上休息?”
“不,不困。”小姑娘坚定摇头。
骆修:“你是每次喝醉,都这么折腾人吗?”
“嗯……”小姑娘认真想了想,“我酒量很好的,没醉过!”
骆修莞尔,点了下她额头:“那上次在剧组酒店里,是谁折腾了我一整晚?现在在闹我的,又是谁?”
顾念绷起脸,“不是我。”
男人失笑垂眸。
“真不是我。”顾念表情严肃。
“好,”他纵容地笑,“不是你。”
顾念满意点头。
点了一会儿,脑袋有点晕,顾念停下来也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她好奇地在他怀里蹭着转了转:“你刚刚在做什么?”
骆修指腹滑动几下,把手机屏幕上最新的联系人里的那几条消息删除,但留下了和另一个联系人的信息。
然后他叹了口气,微微俯身。
轻灼的气息好像要吻在女孩额头,但最后还是停住。
骆修声音轻哑:“我在做……非常卑鄙的坏事。”
顾念:“唔?”
骆修阖了阖眼,自嘲:“你以后会讨厌我吧,顾念。”
顾念动了动:“为什么?”
骆修却没有解释,只是更轻地、像怕吵醒了她似的叹息:“我不想这样,可惜我习惯了,改不掉的。”
“习惯了,卑鄙地做坏事吗?”顾念茫然地重复。
“嗯。”
“为什么会习惯这个?”
“为什么……”骆修慢慢抱起她,贪恋地收紧手臂,他把女孩抱在怀里,靠在她肩上似笑似叹,“是啊,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事情。”
“……”
喝醉的小姑娘呆了两秒,突然抬起手回抱住他:“不要哭。”
骆修一僵。
片刻后他侧过头,微微撩起眼,哑然地笑:“我没有。”
“你有,”顾念很坚持,胳膊也收紧,“我听到了。”
“我不会哭。”
顾念转了转头,“为什么不会?没有人不会哭。”
“因为哭是孩子学会的求救。”
“唔?”
“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没人会救我。”
“……”
骆修忍过无数回,终于还是在女孩坐在他怀里转回来仰起头看他时,他低下头无法克制地吻了吻她额角。
顾念丝毫没有被占便宜的错觉,抱着他胳膊仰头,严肃:“胡说。我会救你的。”
骆修垂眸,声音低哑地笑:“别救我。”
顾念呆了下:“为什么?”
“会被缠上,”骆修低下眼帘,抵着她额角阖眼,“会被缠一辈子。”
“?”顾念转回来,醉得酡红的脸颊绷着认真的表情:“那我就救一辈子。”
骆修怔住,睁眼望她。
“一辈子?”
“嗯!”女孩骄傲仰头,“一辈子!”
第60章
如何把一个喝醉了还自以为清醒的小姑娘哄去房间睡觉, 绝对是个世纪难题。
即便是骆修来完成这个过程,依旧折腾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完了短短两折加起来不超过二十阶的楼梯。
身上挂着只八爪鱼似的半睡半醒的小姑娘,骆修终于抵达两人相邻的卧室套房门外。
骆修松开手, 把女孩放到地上:“顾念?”
“…唔?”
原本靠在他肩窝里迷糊着的小姑娘从他身上滑下去,脸颊也贴着他锁骨趴到他胸膛前。
隔着薄薄的衬衫, 她的呼吸吹拂上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骆修低垂下眼, 望了她几秒:“你该回房间休息了。”
顾念这会儿倒是听话, 眼睛都睁不开似的,还靠在他身前点了点头:“好, 休息, 休息。”
“你想回哪个房间?”
“……唔?”
这次是更久的迟疑后,顾念迷茫地仰起脸, 还艰难地把一直往一起磕碰的眼皮努力撑开了。
她就那样全然不设防地、茫然地看着他。
…真卑鄙啊。
骆修这样想着, 声线低缓地重复:“我的房间, 还有你的房间,你想回哪一个?”
“你的,和我的?”顾念在困意里摇摇欲坠, 细白的胳膊从睡衣里脱出半截, 本能地把身前的人抱得更紧。
“嗯。”那个低低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 或者循循善诱, “我和另一个, 哪一个?”
“我选你…”女孩声音困倦地低下去,“不管你和谁, 我只选你。”
“……”
走廊上安静半晌,骆修笑着轻叹:“不要给我这么充足的、可以利用你感情的余地。”
顾念靠在他怀里喃喃:“为什么。”
“因为我会更贪心。”
就像现在。
骆修推开自己的房门,也把身前的女孩抱进去。
把顾念安置在被窝里, 骆修进到卧室套房内的浴室淋浴。
水声淅沥了二十分钟,骆修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睡裤从水雾蒙蒙的浴室里走出来。
刚转进卧室正房内,迎着大床的方向,骆修先对上一双黑得乌溜溜的眼睛。
骆修擦拭头发的手指停了停。
有上次被闹了一整晚的经验在,骆修没多少意外。他重新迈开腿走过去,一直到床边才停下。
“怎么不睡?”
“我想起来一个特别、特别严肃的问题。”顾念绷着脸,没表情地抬头看他,语气认真极了。
“什么事情?”
“签名。”
“?”
骆修还在思索这个词的意思,就看见顾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哪里变出来一只黑色的签名笔。
她把笔杆认真举到骆修面前,严肃得像在做报告:“给我签名。”
骆修放下擦头发的手,无奈地笑:“签什么名?”
尽管这样问,他还是没让顾念一直举着胳膊,从她手里把签名笔接了过去。
顾念苦恼地仰脸,“你就要火了,不对,已经火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火的,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女友粉和妈妈粉……肯定很快就会把我忘掉了,然后我就会被和其他粉丝一样拦在外面,去机场给你接机的时候你也不会认识我了,你经纪人还会跟我说我要和你保持距离,不能跟任何人说我认识过你……呜呜呜呜呜……”
顾念越说越难过,委屈撸袖子:“不行,在你不认识我以前,你要先给我留个签名。这样我才能睹物思人呜呜呜。”
小姑娘一个人说得声情并茂,骆修几乎不忍心打断她。到后面他听得忍俊不禁,抬起眼却发现小姑娘入戏太深,眼圈都微微泛起红了。
骆修弯下腰,无奈又好笑:“让我怎么说,不愧是个编剧么。”
“?”顾念泪眼汪汪地抬头。
骆修扶在她身旁床边的指节微微动了下,还是没能忍住,他抬手轻轻摩挲了下女孩憋得微红的眼角,哑然失笑。
见他只俯下身来不说话,顾念等了一会儿,更委屈了:“你现在就连签名都不肯给我了。”
“我给。”骆修无奈地轻捏了下小姑娘脸颊,“不许哭。今天可是你生日,我不能弄哭你两次。”
顾念抬了抬头:“真的给签吗?”
“嗯,签在哪。”
“这里!”
顾念从身后被窝里又拿出来一个东西:是只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