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和郑香宜回到包厢时,于敖正打断周综维的阿谀:“我和付荷还有些话要说,烦请你和郑小姐……”
周综维连声:“好好好,没问题!我们正好也另有安排。”
付荷看了下时间,对于敖抱歉:“我也得回去了,改天我请你……”
毕竟,今天的周综维百分之百是给于敖添堵了,付荷对此不能不抱歉。
“再坐一会儿。”
“改天。你也知道的,孩子病着……”
于敖寸步不让:“等下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送你回去。付荷,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不是吗?不然我也不会失礼到对他们下逐客令。”
郑香宜这一餐的卡路里还有余额,于是,又细嚼慢咽地吃了两口没有沙拉酱的沙拉。周综维也拖泥带水,起身起得像慢动作,窥视着付荷和于敖的“较量”。直到于敖连面子都不给他留了:“周先生说的另有安排是要留下来看戏吗?”
周综维这才抓上郑香宜匆匆离开了。
付荷妥协:“好吧,那就再坐一会儿。”
她笑着补充:“怎么说,你今天也帮我关照了姚太太,不然这个时间我也是脱不了身的。”
“就因为这个?”于敖起身,“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是付荷失言了。
于敖没有买单。
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单,周综维是买定了。
于敖也没有食言,果然是用“最快的速度”将付荷送回了家。
下车前,付荷信誓旦旦:“等我回北京,我请你。”
于敖握住付荷的手:“付荷,我还有没有机会?”
付荷抽出手,反过来覆在于敖的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我只是从准妈妈升级为一个妈妈,其他的都是一样,所以你当年没有机会,今天也没有。”
“不一样,我不一样了。”
“于敖,你对我就这么不死心?”
于敖只有一个字:“是。”
他是真的不一样了。换作过去,他会说他也有犹豫,也生怕做出错误的选择。如今,付荷不知道他是真的心意已决,还是藏起了那些犹豫和生怕。
接下来的话,不在付荷的计划之中,是说一句算一句:“莫非你一直没有对我放手?一直有在帮我吗?这两年,我有不止十件八件想不通的事,好事,都是好事。想不通路为什么会这么顺,困难为什么会不攻自破。上头像是对我有额外的关照,业内不乏贵人。所以……是你吗?”
“你说是,就是。”
“所以昨晚在医院,不是巧合?”
于敖轻笑:“哪来那么多巧合?”
这时,付荷看见了史棣文。
她坐在于敖的车里,看见史棣文站在对面的一家店铺中,在看着她。付荷调转了目光,怕于敖会跟着她的目光看见史棣文。尽管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但十有八九,这两个男人前后脚的卷土重来和他们彼此间的八字不合分不开。
付荷说了结束语:“于敖,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间,我真希望你放手的是我,不放手的是嘿摄汇。不过,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
付荷下车后,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店铺,没看到史棣文。
再一看,看到他在过马路。
付荷一头扎进楼门,回头再一看,于敖驶走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史棣文,或是看到了,但不屑一顾。付荷不认为于敖会不认识史棣文。这两个男人中间夹着一个“何德何能”的她,恐怕早就知己知彼了。
史棣文在四楼擒住了付荷。
对,四楼,又是那不好惹的四楼。
他问她:“你跑什么?”
她反问他:“你追什么?”
☆、能过来陪陪我吗
即刻,付荷要下楼:“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史棣文挡住付荷:“没必要。”
“会扰民的。”
“是扰民,还是有人吹毛求疵,你搞搞清楚。你说你,挺蛮不讲理的一个人,有时候又窝窝囊囊得要命。”
付荷忍下来:“找我什么事?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
史棣文直截了当:“用不了两分钟,我就一句话。付荷,你能不跟那姓于的来往吗?”
“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理由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很好,但论条件,他比你的很好更好。这两年他换了多少个女朋友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你三十岁了,不年轻了,手段更谈不上,你以为你能做他的终结者吗?还是说你不介意做个过客?”
付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噗嗤一下笑出来:“你都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长情。”
“哦?”史棣文眉毛一挑,“我是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有告诉你的义务吗?”付荷要上楼,“两分钟到了。”
史棣文绕前,在绊倒付荷的前一秒,又热心肠地将她稳稳扶住:“有。抛开年不年轻,手不手段的不谈,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的男人会介入厚福的人生,我有权力把把关。”
说完,史棣文便松开了付荷。
久别重逢以来,他一直对她保持着距离——保持着一种触手可及,却偏偏不伸手的距离。唯一一次伸手,他也只为拿走于敖的名片。
事已至此,付荷不能打退堂鼓:“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不管他换了多少个女朋友,我只管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做我的保护神。”
史棣文微微眯了双眼,就差将危险二字写在脸上了。
付荷有始有终:“他在暗中,但我感觉到了。我不算粗枝大叶的人,一颗心更不是铁打的。”
这下,史棣文伸手了。
他一只手轻轻搭上付荷的肩头:“你确定你感觉到了?”
付荷的肩头好似有千斤重:“当然。”
“那你确定……你感觉到的是他?”
“当然!”
下一秒,付荷有哪里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难不成是你?”
史棣文呵地一笑:“当然不是我。付荷,你要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说不定处处都是活雷锋。再者,你也要相信你的所向披靡和你的能力分不开,别妄自菲薄。什么保护神?要不要这么戏剧化?”
付荷被史棣文笑到发毛:“人间自有真情在?这话我该怎么接?天王盖地虎,还是让世界充满爱?”
付荷上了楼。
这一次,史棣文没有挡住付荷,只在她背后说道:“好吧,你就当那个保护神是我吧。总之别被他姓于的骗得团团转。”
付荷逃回了家中。
论信口开河,她和史棣文都是佼佼者,又或许……于敖会后来者居上?那么,信谁,不信谁,或许谁都不信才是上上策。
厚福病恹恹地睡着,保姆情不自禁:“哎,可怜,也没个爸爸。”
付荷面不改色:“可怜什么?谁说他没爸爸,他爸爸是宇航员,登月去了。”
保姆也是个狠角色:“又改宇航员了?上回不是说考古学家?”
这时,有人敲门。
不是史棣文,而是比史棣文更让付荷头大的四楼那一户人家,且还是夫妇二人兴师动众。付荷挤出个笑容。
女的抢在付荷之前开口:“付小姐,这是我最拿手的生煎馒头,尝尝!”
男的紧随其后:“她也就这个拿得出手,别嫌弃啊。”
付荷面带笑容地接过盘子、道谢、送客,脸都僵了,以至于保姆敲打付荷,几个馒头就给你美上天了?
付荷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腮帮子。如果这色香味俱全的馒头没有下毒的话,那功臣无疑是史棣文。软也好,硬也好,软硬兼施也罢,他拿下了那对夫妇。从此以后,她路过他们的家门口再不必战战兢兢。
晚上,周综维一个人住酒店,郑香宜来投奔付荷和厚福。
郑香宜对厚福自然也是喜欢得不得了:“真是越长越帅了,唉?他鼻子好像于泽啊!”
付荷急眼:“话没你这么说的,会让人误会好不好?倒是你,郑香宜,你确定你这种状态适合结婚?适合和周综维结婚?”
“我哪种状态了?”
“三句话不离于泽的状态!”
郑香宜一口咬定:“我确定,我想嫁给周综维想了十几二十年了。你知道鸡汤和现实的区别吗?就是鸡汤鼓励你向前看,别回头,说接下来的更精彩,而现实是回头草吃起来最顺口,精彩只是刹那的烟火,闭眼,别看,闷头吃得舒舒服服才是长久之计。”
有郑香宜陪着厚福,付荷偷了个清闲,刷刷手机。
姚太太的账户有回暖,付荷跟着松下一口气。更但愿姚太太今天从于家的万界珠宝满载而归,那便是锦上添花。
她又刷到Zoe的微博:一入秘门深似海?
付荷才松下的那一口气又堵上来,谁人不是在深似海中沉不下去,又游不到岸。
郑香宜和厚福的对话又传入付荷的耳朵。
郑香宜都八卦了两年多了:“宝贝,你爹地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告诉香香姨好不好?香香姨保证不告诉别人……”
厚福一声不吭。
郑香宜学的是幼教,对付个厚福绰绰有余:“你这么帅,是随你爹地吧?”
厚福中计:“爸爸帅,爸爸……月亮人。”
郑香宜一头雾水:“月亮人?你是说外星人吧?”
付荷失笑,这臭小子说的大概是宇航员吧?
两天后的晚上,康芸致电了付荷。
当时,付荷在摸着厚福的脑门儿对郑香宜头头是道:“这回是真的退烧了,接下来就该出疹子了,等疹子退了……”郑香宜啧啧地夸付荷,说付荷生养一个比她开一间幼儿园还博学多才。
就在这个节骨眼,康芸致电付荷:“小荷,你爸中风了!”
付荷的博学多才仅限于儿科:“中风?中风是什么?”
一旁的郑香宜也是个二把刀:“该不会是瘫了吧?”
随即,付荷不得不守着出了一身红疹子的厚福,而郑香宜和周综维搭最快的一班航班返回了北京。不多时,康芸再次致电付荷,说付有余脱离了生命危险。
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从此以后,他只是一条嘴歪,眼也歪,且大小便失禁的生命了。
两小时后,付荷致电史棣文。
那时是凌晨三点。
付荷没有拐弯抹角:“你还在上海吗?”
“在。”史棣文是个夜猫子。
“能过来陪陪我吗?”
“你……确定?”
付荷实话实话:“我权衡了两个小时的利弊,你说算不算确定?”
保姆平日里不在付荷这儿过夜,但今晚特殊,付荷怕付有余那边传来坏消息,那她便要即刻回北京,所以以防万一地将保姆拴在了厚福的身边。此时,史棣文说十五分钟就到,令这个特殊的状况更加特殊了。
付荷拍了拍睡在沙发上的保姆,抱歉道:“钱阿姨,您回家睡吧。”
保姆迷迷瞪瞪:“几点了?”
“三点。”
“你爸那边?”
“没事。”
“厚福?”
“没事。”
“那你也快睡去吧,我再凑合凑合就天亮了。”
付荷不得不挑明:“钱阿姨,我等下有客人。”
保姆这才迟迟醒明白:“三点?有客人?”
后来,保姆上了厕所又要喝水,喝了水又要上厕所,平时一脚蹬的运动鞋,今天非要把鞋带解开穿,解开就得重新系,慢条斯理地跟绣花似的。终于,她憋不住了:“小付,是孩子他爸吗?”
付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看了一眼时间:“您这会儿下楼,能碰上,看看够不够玉树临风。”
保姆这才出了门。
半分钟后,史棣文来了。
掐指一算,那二人大概率在楼门口擦身而过。
楼道没有灯,付荷也没有开灯,史棣文相当于从一片黑暗跨过一道门,来到另一片黑暗。
而付荷直接投入了他的怀抱:“你知道吗?我就是个白眼儿狼。说什么养儿方知父母恩,狗屁。我就是养了小的,就不要老的了。有了厚福,我再也不是一个人,我有家了,那我还要那个没心肝的坏老头做什么?可是……可是我将来会有报应的,我让那个坏老头膝下无人,冷冷清清地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厚福将来也会这么对我的。”
史棣文循循善诱:“还有吗?”
“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要杀要剐,那也是他的权力,可他没有不是吗?他把我健健康康地养大了。再者说了,他要真坏透了,就该这么一闭眼一蹬腿地走了,那才是对我最大的报复,比我对他的报复要高明上一百倍。可他也没有。”
“说完了吗?”
“他挺过来了。爱屋及乌,他为厚福挺过来了,也等于放我一马。”
“这回说完了吗?”
付荷吸了吸鼻子:“你说我是不是冷血?我一直在酝酿、酝酿,可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充其量就是心里堵得慌。”
“还没说完吗?”
“你急什么?”
史棣文松开付荷:“我是怕他急。”
这个他,指的是厚福。
付荷猛地一回头,只见厚福已翩翩醒转,且从仰面朝天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这会儿正趴着和史棣文遥遥相望。小家伙只穿了件背心,肉呼呼的胸脯挤出一道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