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也太难了吧?——小鬼儿
时间:2020-12-28 10:07:56

  “我不懂。”
  “你啊,什么都不懂!”
  郑香宜在减肥的道路上越减越肥,总是香汗淋淋的不说,心里一有气,还会呼哧呼哧地喘。是的,她此时对周综维心里有气——怪他迟迟不求婚。
  付荷曾开导过郑香宜,说你们俩都跟老夫老妻似的了,剩下这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但郑香宜有她的仪式感——求婚,这事儿就得男的来。
  在“香宜幼儿园”大饱眼福后,付荷回到家,看见史棣文在她家门口。
  准确地说,她看见史棣文在她家门口一边致电她,一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因为全身都跟着使劲,所以跟蜘蛛侠似的。
  “咳。”付荷在史棣文身后清了清嗓子,双手环胸。
  史棣文吓了一跳:“哟,你没在家啊?那我怎么听着……听着你手机在里头震呢?我真怕你这孤寡老人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儿都没人知道。”
  “说谁孤寡老人呢?你还大我两岁呢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真好听。”
  付荷没有开门的意思:“找我有事儿?”
  史棣文一侧身:“进去说。”
  “今天不太方便。”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吗?那我们也可以看个电影斗斗嘴嘛,我又不是只有下半身。”
  付荷尿急,不得不开门,直奔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后,付荷看史棣文坐在沙发上,而她的手机就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史棣文一抬眼,看她就像看一个嫌疑人:“我没听错啊,你是真没带手机啊?”
  付荷顾左右而言他:“是啊,你没听错,在孤寡老人里算耳朵好使的。”
  “你出门不带手机?”
  “忘了。”
  她只能说忘了,不然,说她是在防辐射这件事上尽力而为吗?
  史棣文没那么好打发:“忘了?这年头出门就算忘了带脑子,也不会忘了带手机吧?付荷,你有事瞒我。”
  付荷一颗心往上提了提,跟他打太极:“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史棣文起身,走向付荷,直接揽她入怀。
  对此,付荷并不意外,从他起身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他要抱她。但一来,她有孕在身,不好张牙舞爪。二来,又不是没抱过,她太扭扭捏捏反倒更惹他生疑。
  总之,抱就抱吧。
  下一秒,史棣文将下巴硌在付荷的头顶上,哽咽道:“毫无征兆地和我划清界限、面黄肌瘦、健忘……付荷,你还有多少时间?”
  付荷一愣:绝症?
  他以为她得了绝症!
  她用力在他腰侧一拧:“就算我喜新厌旧,也不带你这么咒我的。”
  史棣文吸了吸鼻子,便像没事儿人似的了:“真不是?”
  付荷去打开了门:“真不是,我长命百岁。”
  史棣文又看了付荷三秒钟。就三秒钟,付荷做贼心虚,别开了目光。然后,史棣文走向了门口,轻弹了一下付荷的脑门:“那你保重啊。”
  史棣文一走,付荷关门,背靠在门上。
  说没有一点失落,不可能的。毕竟,史棣文算是个有趣的伙伴。但在怀孕这件事上,她知道是她不对,是她自私自利,也知道男人的“小气”,成群结队的精子有一个流落在外怎么了?偏偏就是不允许!所以,她不得不小心驶得万年船,以最快的速度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总之,与肚子里的大壮相比,那一点失落不值一提。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这厮,又杀了个回马枪?
  付荷当即打开门,心说要不就一天?就一天,再和他看个电影斗斗嘴?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雨天还是抱团取暖的好……
  却不料,快递。
 
  ☆、乖
 
  转天,周日。
  于敖致电付荷:“我今天要出个外景,你有时间吗?一起。”
  “这算是约会吗?”
  “约会也分很多种,包括朋友和朋友之间。”
  付荷有言在先:“我们算不上朋友,我顶多算……你的潜在客户。毕竟我是一个准妈妈,将来很有可能会找你拍一套挺着大肚子的写真。如果你对此深有同感,就把地址发给我。怎么说我也是看客户脸色吃饭的,本着惺惺相惜的原则,才不会拒绝你的邀请。”
  良久,于敖让步道:“好,潜在客户。”
  挂断电话后,付荷收到了于敖发来的地址——一个公园。
  摄影师于敖是“嘿摄汇”工作室的老板,兼首席摄影师,毕竟,工作室除了他之外,只剩下两个兼职的助理。至于经营范围,他说只要有钱赚,他大小通吃。
  大的就不说了,既然到不了艺术家的境界,无非是拍拍会展或者宣传片。
  至于小的,他说他拍过一只宠物龟。过程中,主人一张嘴就没听停过:“北鼻,来,朝麻麻这边,来,换个姿势,好棒,再换个姿势!”
  尽管如此,三百多张原片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至于今天,于敖拍的是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拍的婚纱照。
  付荷站在一旁,悔得肠子都青了。出个外景?于敖只说了要出个外景,只字没提婚纱照。而她一个准单身妈妈,连婚姻都没放在眼里,何谈婚纱照?
  无聊,真是无聊透了。
  好在是一个公园,付荷索性自己去转了转。
  十块钱一次的迷宫,她一头扎进去,竟半天没绕出来。
  心急火燎之时,她的脑海中回放了各种各样的画面:比如付有余和康芸无止境的争吵、和好、争吵……比如男友搂着他的新女友,新女友小鸟依人,说人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比如史棣文一边挠她的痒,一边问她,付荷,你一直都这么骄傲吗?不好,女人太骄傲不好……
  终于,于敖的声音传来:“付荷?付荷!”
  付荷像求救似的举高了双手:“我在这儿!”
  好在迷宫的高度不高,于敖救出了付荷。
  新人在补妆。
  付荷不敢再乱跑,凑在于敖的旁边,看刚刚出炉的照片:“你说的没错,你真的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她长了个猪鼻子,还地包天,你还是把她拍得这么美。”
  于敖就事论事:“你嘴巴一向这么坏吗?”
  付荷耸耸肩:“你就当我是眼红好了,毕竟,我没有过这样自带主角光环的时刻。”
  于敖对着付荷笑。
  付荷不难看透他的潜台词:你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就是没拍过婚纱照,没结过婚,所以,你怎么可能是个准妈妈?
  对此,付荷无可奈何。这个毛才长全的男人,执意将怀孕和戒指、婚纱照等等的身外之物挂钩,他的生理卫生课都白上了?他这叫人家精子和卵子情何以堪?
  收工后,付荷和于敖道别:“我们这样的关系,谁送谁都大可不必。”
  后来,于敖叫住了付荷:“喂。”
  付荷一回头,于敖咔嚓一声,为她拍下了一张照片。
  付荷折回来,看照片中的自己眯着眼:“这是不是就叫‘雌兔眼迷离’?”
  于敖又对着付荷笑:“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潜在客户了。”
  付荷不得不板下脸:“希望你将来能有见多识广的一天。”
  新的一周。
  毛睿说到做到,又带了人来找付荷开户。
  付荷从小会客室里进进出出地办手续时,秦思缘的脸色要多黑,有多黑。
  秦思缘是付荷同部门的前辈,论业绩,常年稳坐市场部第一把交椅,虽然至今没谋得一官半职,但那是人家不谋。人家不求权,但求真金白银——薪水比瞿部长只多不少。她离异,有个十岁的女儿。
  传闻说她年过四十,真不像,只能说没有白白保养。
  秦思缘在宏利外汇没有朋友,连面子上说得过去的同事都没有,她为人高调,不择手段,独来独往。
  或许是因为一年前她也对毛睿走了眼,以至于职业生涯中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污点,从那以后她越来越将付荷视为眼中钉。
  当晚,付荷又一次“逮”到了史棣文和姜绚丽一同下班。
  当时是六点半,比下班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了。是付荷先上的电梯,电梯门关得都只剩下一条缝了,又打开,一前一后走进来史棣文和姜绚丽。
  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姜绚丽对付荷多嘴多舌:“今天不加班了?有约会?”
  付荷有一说一:“加,先去吃个饭,回来接着加。”
  史棣文轻笑:“又消消乐哦?”
  付荷没说话,避其锋芒。
  无奈,姜绚丽没完没了:“哦,我也没有约会!”
  付荷飞快地扫了史棣文一眼,只见他嘴角一抽,显然,姜绚丽这显然是不打自招,还把他拖下水了。
  晚上十点,付荷平躺在床上一边听理查德克莱德曼,一边抚摸着肚子:“大壮啊,妈咪会为了你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话说,你将来是要做伟大的音乐家,艺术家呢?还是国宝级的科学家?还是做个企业家赚个盆满钵满,然后热衷于慈善?不过呢,做个平凡人也好,不会太辛苦……妈咪不希望你太辛苦……”
  就在她念念有词之时,有人敲门。
  从猫眼看出去,付荷只见史棣文一张脸都变了形,像一只昆虫。
  猛地,他向前一凑,恁长的睫毛啪啪地扇着。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紧接着,史棣文放声:“付荷?付荷!我知道你在家!我都看见你了,看见你了!你往哪躲!”
  念及左邻右舍,付荷不得不开口:“我睡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史棣文变本加厉:“睡了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没睡过。”
  当即,“家丑不外扬”的付荷打开了门。
  史棣文得意洋洋地一歪头,比了个欧耶的剪刀手。付荷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也知道他的酒量和酒品。
  酒量?不敢恭维。
  酒品?类似于打了鸡血。
  虽然打开了门,但付荷堵在玄关:“和别人喝嗨了,跑我这儿来撒酒疯,像话吗?”
  “你这话说得……像吃醋啊?”史棣文人高马大,对着付荷一扑,再一尥蹶子就把门关上了。
  二人不在一个重量级,付荷不能硬碰硬,只能从史棣文的腋下钻出去,头发被他弄得乱蓬蓬的,心里也跟着乱:“史棣文,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史棣文没说话,听没听进去都是回事。他脱下鞋,黑色的袜子一如既往是九成九新。大概他随时随地都做好了一夜情的准备,所以要讲究——要表里如一地讲究,免得脱到袜子或者内裤的时候煞风景,再让到嘴里的鸭子飞了……
  接着,他又熟门熟路地坐到了沙发的中央,两条长臂一展,搭在沙发背上:“过来。”
  “干嘛?”
  “你说干嘛?你躲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强迫你。再说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强迫吗?”
  付荷越来越胸闷:“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中国话?喝过几年洋墨水,忘本了是不是?OK,那你听好了,We are over,understand?”
  又一次,史棣文没说话,只抬了一根食指,对着付荷一勾,再一勾。
  就因为他对她勾了两下食指,付荷便鬼迷心窍,一步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史棣文的旁边,也就等于坐在了他的臂弯里。喜欢他吗?当然。但付荷一向把喜欢和依赖作为一对反义词。在她看来,喜欢是一种利人利己,比如她和史棣文曾经的各取所需。
  但依赖?
  依赖是一种损人不利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为什么要把沉甸甸的责任强加于人,害得人顾此失彼?
  责任这东西,只要大家都能做到自己对自己负责,便皆大欢喜不是吗?
  但此时的当断不断,代表什么?
  只能代表她从喜欢向依赖迈进了一步,不是吗?
  付荷一声叹息。
  这时,史棣文一扳付荷的脸,便要吻她。
  付荷一伸手,挡在两个人的嘴中间:“我有个问题。”
  “问。”
  “你和姜绚丽?”
  “你想太多了。那我也有个问题。”
  “问。”
  “绝症?”
  “滚!”
  “有男朋友了?”
  “你这是两个问题了。”
  “买一送一不行吗?别那么小气。”
  “你也想太多了。”
  就这样,史棣文用力地亲了付荷,都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付荷闭上眼:事情有这么简单吗?只要他和姜绚丽不是一对“狗男女”,只要她没有绝症,没有男朋友,他们就可以继续各取所需吗?直到一阵反胃……付荷幡然醒悟。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大壮!她这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把大壮都给忘了!
  终于,付荷在吐出来之前,推开史棣文,起身,去打开了窗。
  理查德克莱德曼从卧室中幽幽地传出来。良久,付荷回过头,只有玄关昏黄的光洒过来,让安静的史棣文亦真亦幻。是的,他垂着头,一反常态的安静,像睡着了似的。他的头发该剪了,在人前一向是桀骜不驯地拢在脑后,此时垂下来,几乎遮住了眉眼,以至于她看不出他的喜怒。
  这时,付荷捕捉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鼾声?
  闹了半天,人老先生不是“像睡着了似的”,是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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