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楚沈秋白讲的事情后,许听着实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应该是被沈秋白逼迫,沈言礼才不得不同意的吧。
一时间许听心情复杂起来,但很快恢复平静,那一点点刚刚滋生出的喜悦也被捻灭在心底。
没等多久,沈秋白和沈言礼的车子先到。
许听和陈熙柔告别后,拉开车门上车。
车厢内冷气很足,沈言礼坐在后排,腿上铺了一条薄毯,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上车后,许听坐在沈言礼旁边,侧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视线,转过头和沈秋白打招呼。
现在临近中午,民政局快要下班,说起来算是有些赶时间了。
沈秋白回过头,简单交代道,“户口本我已经拿过了,现在直接去民政局。”末了她确认道,“听听,你没意见吧?”
许听摇头:“我都可以。”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安静下来。
而沈言礼一直被冷落在一旁,从上车到现在,许听好似没看到他一般。
片刻,沈言礼轻咳一声。
等了两秒,却是沈秋白的关心:“怎么了,冷气太低了?”
沈言礼抿唇:“没事。”
第20章 20
一路无话, 车子很快驶到民政局门口。
大概因为快到下班时间, 大厅内只剩下寥寥几个工作人员。
许听和沈言礼进去的时候,最后一对新人已经完成登记,两人牵着手拿着红本朝外面走去。一进一出, 交错的瞬间,许听注意到他们脸上满溢的幸福。
而她和沈言礼脸上皆没有任何表情, 对比之下,许听觉得他俩不像是来结婚,反倒更像是准备离婚一样。
许听推着沈言礼到窗口前面,进行填表登记。
沈言礼眼睛看不到,许听一项一项给他念, 沈言礼回答, 许听代为填写,最后由沈言礼在右下角填上自己的名字。
其实有很多基本资料, 无需沈言礼回答,许听都能倒背如流了。
制证之前有一个拍照的程序, 两人来得匆忙,身上着装都不合适,只得换上工作人员准备的白衬衣。
衣服已经被许多人穿过, 又是夏天, 难免会残留着上一位新人留下的汗渍, 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沈言礼拎着衣服纠结片刻,最终还是皱眉换上。
拍照时, 许听和沈言礼看着镜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被摄影师提醒了两遍后才露出笑容,但并没有多真诚喜悦。
以至于结束后,许听听到摄影师向旁边人询问他俩到底是拍结婚证上的照片还是离婚证上的照片。
缴费后没多久,两个结婚证便办好了。
许听和沈言礼的名字被铅字印刷在同一张纸上,旁边是一张红底照片,两人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衬衣,是同样的坐姿。
拿到手后,许听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这还是她和沈言礼的第一张合照呢……
领证是许听和沈言礼两个人的事情,方才到达民政局门前,沈秋白并未下车,而是在外面等他们办理完手续出来。
再回到车上,许听注意到沈秋白正在讲电话,她轻声拉上车门,没有打扰她。
片刻,沈秋白压断电话,回头看向许听和沈言礼,目光在他俩脸上打了转,好笑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好像我逼迫你俩一样。”
许听抿了下唇,不知如何接腔。
沈秋白也没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她视线落在许听手中的结婚证
上,“办好了?让我看看。”
许听“嗯”了声,将两个全都递过去。
翻开封页,两本放在一起,一模一样的照片上下叠放。
沈秋白上下看过去,评价道,“是不是工作人员急着下班,随便拍拍啊?给你照的还行,给阿礼照的也太丑了。”
许听:“……”
沈言礼不咸不淡道:“比你好看就行。”
沈秋白睇他一眼,将结婚证还给许听,没多计较,说起其他的事情,“听听下午还要回学校吗?我刚才和阿凛还有你们爸爸打电话,等下去公司找他们吃饭,也顺便庆祝一下。”
今天有一个关于沈言礼眼睛的好消息,还有许听和沈言礼正式领证结婚的事情,算是双喜临门,庆祝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
许听如实回答:“不回学校,我早上考完最后一门,已经开始放暑假了。”
沈秋白知道许听最近考试,再详细的就不清楚了,听后关心道,“考得怎么样?题目难吗?”
许听:“我觉得挺简单的,过阵子出成绩,应该还不错。”
沈秋白:“那就好。既然你下午没事情,正好和我一起去逛街。”
许听:“好。”
从学业问题到衣着喜好到珠宝首饰,沈秋白和许听就这么聊了一路。
沈言礼抵着椅背,闭目养神,脑海中是许听软糯软糯的声音,他思绪纷飞,再次好奇起许听的长相,应该也是软软的吧。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许听他们没再绕路去公司,而是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刚坐下没多久,贺凛和贺述同便推门进来,两人一前一后,西装革履,五官也有七八分像,一看便是父子两个。
沈言礼五官要更精致一些,和沈秋白更像。
之前全家一起吃过饭,互相认识过,这次就没那么陌生,氛围更加和谐。
和上次一样,旋转式餐桌,对沈言礼非常不友好。
许听扫了眼桌子上的食物,默默往沈言礼盘子里夹了些他喜欢吃的东西。
可能是觉得两人现在关系恶劣,沈言礼并未料到许听会有这个举动,他动作稍稍顿了下,但没有拒绝许听的帮助。
一起相处两个月,同吃同住,许听早已将沈言礼的喜好摸透彻了,他最喜欢吃虾,但因为虾
壳剥起来麻烦,所以更偏爱虾饺。
当大理石转盘上的那盘白灼虾第四次从许听面前经过时,她没忍住,侧头看向沈言礼。因为她刚才往沈言礼盘子里夹了好多青菜,此刻沈言礼正皱着眉,拿筷子挑挑拣拣,不怎么想吃。
许听叹口气,夹了几个虾子放在碗中,拿干净的湿毛巾擦了下手,熟练地剥掉虾壳,蘸了特制的酱料,放入沈言礼盘中。
两人没有交流,沈言礼并不知道许听又给他夹了什么,但是不像是青菜。
犹豫过后,他夹起送入口中,瞬间便尝出白灼虾的味道。
接连吃了几个,他眉头舒展开来。
见状,许听不自觉地又继续剥虾,差不多给沈言礼剥了三分之二的量。
……
饭后,许听推着沈言礼离开包厢。
因为他俩的位置在最里面,所以是最后出去的,和前面的人还拉开了一点距离。
忽然,沈言礼问道,“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许听有些恍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啊?”
沈言礼简短道:“婚礼。”
许听:“中式吧。”
沈言礼“嗯”了声,没再说话。
不过许听也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从未想过会举行婚礼这件事。
酒店在商圈附近,不远处有两三座大商场。
沈秋白没忘记之前约许听逛街的事情,午饭过后,便拉着许听去商场购物。
至于沈言礼,因为贺凛和贺述同都有事情,不方便送他回家,他又不愿意和许听沈秋白逛街,便只能在车里等她俩逛完。
许听个子不是很高,但身材比例好,挺能撑衣服的。
刚开始沈秋白还挑两件衣服自己进试衣间试试,到后来就变成了她挑一件,许听试一件,俨然成了一款听听变装小游戏。
最后沈秋白让人将许听试过的衣服全部打包,刷卡结账,留了地址,让他们直接送过去。
……
等回到别墅时已经晚上了,沈秋白将下午买的东西拿下车,递给许听,“现在放洗衣机里洗洗,睡前肯定能烘干。阿礼的房间是主卧,床比较大,你晚点铺他房间,稍微布置一下。”
购物袋里是一套大红色的床具四件套,上面是金线点缀出的花纹,看起来格外喜庆。是下午的时候沈秋白带着她一起挑选的。
许听想象得到平铺出来的样子,而且没猜错的话,她将要和沈言礼一起睡在上面……
尽管已经克制着不要乱想,但许听耳朵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第21章 21
新买的那套床具洗过后没多久便被烘干, 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掺杂其间, 因为没有经过熨烫,平铺在床上稍有些褶皱, 但无伤大雅。
只不过沈言礼房间的整体基调是黑白灰这种沉闷抑郁的颜色,现在突然出现一片大红和金色,看起来异常不和谐。
许听正站在床边套最后一个枕套的时候,门外传来动静,她回过头,见沈言礼推门进来, 许听没多看, 很快收回视线, 抖了抖手里的枕头, 弯腰放在床头。
轮椅滚动,发出细微的声音,沈言礼判断不出许听的准确位置, 大概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他喊了声, “许听。”
许听直起身子:“我在这, 有什么事情吗?”
循着声音的方向, 沈言礼将手中的牛奶递过去,“王妈泡的, 让我顺便拿上来。”动作间, 纯白的牛奶荡在透明玻璃壁上, 幸好动作幅度不大, 牛奶没有洒落出来。
许听接过:“谢谢。”她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一坐一站,两人相对片刻,气氛很沉默。
见沈言礼没有继续要说的话,许听将牛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腿朝不远处的单人沙发走去,“床我铺好了,可以睡觉了。”
晚饭时沈秋白稍提了句让许听将东西搬到沈言礼房间,已经是在暗示他俩同住一个房间了,沈言礼没有反对,许听纵是有些不愿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人对自己好是因为人很好,并不是她可以娇纵的理由。
沈言礼在原地未动,他听到旁边窸窣的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
许听折了下被子,放在沙发上,如实回答,“收拾沙发。”
不用多讲,沈言礼明白后面的意思,默了瞬,语气如常,“床很大。”够睡。略有一些生硬,但能听出他的委婉邀约。
许听耳尖微红:“……”
两秒后,许听敛了情绪,“我睡觉习惯不好,会压到你。”
和沈言礼睡同一张床,是她以前想都未想过的事情,其实是心动的,但她不敢,她怕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
被拒绝后,沈言礼冷下脸,没再说话。
*
在许听说完关灯后,房间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两米之外多了一个人的原因,沈言礼有些睡不着,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处在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速。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礼听到旁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细碎声,是许听发出来的,想到许听他胡思乱想起来。
自那日许听态度疏离后,沈言礼心里压着火折腾了她几天,却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之后就此作罢,两人关系渐渐冷了下来。但那股无名的火并未因此浇灭,反而愈演愈烈,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没有许听的打扰,沈言礼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度过,他有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回忆重现一遍,他发现第一次有那种烦闷感是在门内听到那通电话时,之后亦是如此,只是因为许听是为了钱。
沈言礼觉得自己挺不对劲儿的,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他从未过心,现在回想都不记得对方姓什么了,却偏偏为难许听那么久。
再想想,就算为了钱也无所谓,他刚好不缺钱,只要许听乖一点就好,相比现在,沈言礼觉得许听之前要更好一点。
……
许听同样有些睡不着,她盯着天花板,所有的一切像是放大一般无比的清晰,白天种种她都很冷静,但是现在所有思绪都搅在一起,缠缠绵绵,脑子晕乎乎的。
许听在想今天和沈言礼登记结婚这件事是否正确,是不是应该再拖几天。
因为沈言礼即将出国治疗,即将复明,即将恢复健康,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到那时也不再需要自己,完全可以找到他喜欢的配得上他的女生做妻子,而她只是一小段错误的插曲,日后再分开时还要多一道程序。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许听很开心,这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哪怕再克制,窃喜依旧从缝里钻了出来,在心里跑着撒欢。
后悔和窃喜交织,反复压倒,谁也不占上风。
许久许久,许听捋不出对错选不出最佳答案,她觉得自己很卑劣,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猫叫。
是别墅区里面的野猫,以前推沈言礼散步时许听见过它们,还给它们喂过面包,这会儿竟然跑到沈言礼房子外面了。
动静渐渐变大,两只猫叫个不停。
许听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侧头望向沈言礼的方向。
窗帘并未拉紧,留有一条小缝,清冷月光顺着钻了进来,给黑黢黢的房间带来了几丝明亮,隐约能够看到沈言礼的轮廓,一板一眼的平躺着,双手放于胸前,是一个很古板的睡姿。
良久,许听小心翼翼掀开身上的薄被,压低脚步声,悄悄走到沈言礼旁边。
沈言礼五官生得精致,但并不是男团流量那种雌雄不变的感觉,反而更加英气,自带一股矜贵气儿,看着你时,又有一种压迫感。
黑夜柔和了他下颚线锐利的线条,眼窝深邃,眉骨硬朗,鼻梁高挺,两片薄唇抿在一起,比平时温柔许多。
霎时间,一直被压抑的喜欢突破重围,奔涌而出。
无数情绪在浪潮中翻涌,许听心里发酸发甜,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如——
最后放纵一下……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
许听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沈言礼有注意到。
许听来他旁边的时候,沈言礼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