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别说了,女儿明白的。”刘玉真打断了这听过好几遍的话。
“你明白什么了?”被打断的大太太不满地斜眼看她。
刘玉真笑嘻嘻的,“我明白了娘您的良苦用心!你放心我会在陈家好好过的,大姐姐留下的一双儿女我也会好好照看,不会惹怒你的宝贝女婿的!”
“再说了,就两个小娃娃有什么能被我图的?无非就是大姐姐的嫁妆,可是我的嫁妆比大姐姐的都要多!至于陈家,我能买下整个坡下村!”
大太太都被她气笑了,戳着她的脑壳,“羞不羞,羞不羞!能耐了啊你,你要买下整个坡下村?!要买下你夫婿的祖地做他一大家子的主?是不是往后他不如你的意你就把他家房子给掀了?羞不羞啊你?!”
两人笑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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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刘玉珠其人
笑罢母女二人又挨在一起说话,刘玉真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便问道:“母亲,先前大姐姐在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女儿不过是尽了本分陈家人便是一副欣慰模样,很是奇怪。”
“你大姐姐啊……”大太太呵呵笑了,“以前不和你说不过是因为你还小,知道得太多担心你移了性情,如今你都嫁为人妇了还嫁进了陈家,那听听也无妨。”
“那娘你快说!”
大太太轻咳了两声,刘玉真忙不迭地去端茶,还搬了个矮凳坐着殷勤地给她捶腿。
“乖女儿,”大太太赞道:“说到你大姐姐啊,当年那是我们县城里的美女、才女,到了说亲的年纪门槛都差点被踏破了,就是府城也有人过来相看。”
“可老太爷属意有功名的,老太太和你二婶婶满意家中殷实的,而你二姐姐,她喜欢俊俏有才的。”
“挑来挑去也没有合心意的,最后你二婶就和老太太商量着将她嫁回娘家去,你也知道,那时候老太爷还在,他的同年里有人在府城做官,所以王家还是如日中天的。”
“后来呢?”刘玉真追问。
“后来,后来王家那舅母不乐意,她想给儿子娶她内侄女。再后来你也就知道了,陈文博院试第一连中三元,咱们整个府都知道了,老太爷看上了文博的前程,将你大姐姐许配给了他。”
“而文博是农家子出身,长得比大家公子高壮,那时他还比现在黑好些,也没有如今这番文人姿态,瞧着就是个农家小子,农忙时都要回去下田的,可想而知你大姐姐当时是什么心境。”
“大姐姐向来觉得她做王妃也使得的!”刘玉真想着大姐姐平日里的姿态,肯定道。
“正是这个理!”大太太点头,“她想要嫁个官宦世族,夫婿俊朗上进能琴瑟和鸣,将来如老太太一般做个官夫人,所以你们这一辈啊,她对镇哥儿最好,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会读书。”
“好了言归正传,你大姐姐在家绝食了好些天,后来闹不过还是嫁过去了,她那性子和陈家合不来闹出了好些事,后来怀孕之后干脆就搬到了她陪嫁的宅子里住,两个孩子都是在那宅子上出生的。”
“自她自个儿住到县城来后他们夫妻感情便大不如前,你大姐姐时常家来住,文博从书院回来便过来接,接回乡下去,到了后来大姐姐生下康哥儿未久便因为一场风寒去了。”
刘玉真缓慢点头,明白了几分,又问道:“母亲,我在陈家没有看到一个大姐姐的陪房,两个孩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又是为什么啊?”
大太太一口饮尽了杯里的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大姐姐将整个陈家都当做下人看待,她不管是做女儿还是做妻子、媳妇、母亲都没什么好说道的。”
“唯一的好处是孝顺听你二婶婶的话,可你二婶婶又是个嫌贫爱富的,没少搅和到陈家去。”
“当时好像是陈家出了什么事情,”大太太想了想道:“你大姐姐去后未久突然有一天陈文博就把人都送回来了,连着她那些在陈家的嫁妆一起,把你祖母给气病了,你二婶还被罚跪了一夜。”
又提点她,道:“这具体是什么缘由你可以问问他。如今你们是夫妻了,这些和过日子有关的家里事你可以直接问他,两人多说说话。只一点,他们两个的事不要私底下胡乱打听,这是大忌,文博能走到今天是个隐忍自傲的,你大姐姐将他当做赘婿看待他定然是不愿想起,你别触了他霉头。”
刘玉真赞同地点头,她虽然对陈世文和刘玉珠的事情有些好奇但也知道寻根究底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被陈世文知道了很可能会有麻烦影响到她的生活。
女主人想要在后宅中过得好,除了自己底子硬,有嫁妆有帮手外男主人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这两日刘玉真都谨记自己当初求婚时的承诺,尊敬他的父母,关爱他的孩子。
在他面前也尽量展现温柔娴淑的一面,留意他喜欢的吃食、计划让侍女给他做衣裳鞋袜、找好看的缎子给他绣荷包等等。
这并不是她献媚讨好,也不存在为了取悦他或者陈家而看低自己低三下四热脸贴他们冷屁股,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只是吩咐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若他的家人对她冷言冷语的,她也不会巴巴地贴上去,毕竟她想的是尽自己所能让陈家过得更好,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让自己做陈家的奴隶。
总之,这都是为了更好、更舒适的生活采取的一种阳谋,一种交换,目前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四位长辈里面,陈家祖父和公公都是男人,只在吃饭的时候打个照面,虽然没有隔着屏风但是男女分桌,不说话。
守寡的二婶多半在自己屋里待着,很少到外头来,主管的婆婆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省钱她就高兴了,花钱她也就嘀咕两句,碍不着她。
至于妯娌、小姑,在她面前拘谨得很,还属于相互揣测的阶段,面前也不必太担心。
刘玉真在大太太的房里说着说着肚子便咕咕叫了,早起吃的早膳在路上颠簸得没影了,大太太见状扬声吩咐让端姑娘爱吃的点心来,片刻便有嬷嬷和侍女陆陆续续地送来她喜欢的糕点和一小碗热腾腾的面。
刘玉真先是吃完了只得两三口的一小碗面,然后拿起鸡蛋糕高兴地咬了一口,含糊着说道:“娘,还是您和芳婶做的好吃,我这两日吃顾厨娘做的点心都不是这个味。。”
“好吃我再给你做,这面还是你那庄子上送来的呢,灰扑扑的味儿倒好,我留了些让你带过去了,想吃就让人给你做,”
大太太高兴地看着她,“再写一份方子给你带着,以后想吃娘做的点心便打发人来,娘给你做好了带回去。”
“太太——”门外有人小声轻喊,得到允许后进来脆生笑道:“太太,二太太身边的郑妈妈来了,遮遮掩掩的苦着脸上头还有一个红印子呢,说是来给姑娘赔罪。”
第17章 老太太的嫁妆
“赔罪?”刘玉真喝下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不太理解什么罪需要郑妈妈这个二婶的得力助手来赔罪,看了看母亲见她也是摇头,于是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徐嬷嬷便领着一个身着鸦青色锦袍,头戴金簪的体面媳妇子进来了。
来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上,抬起一张有着淡红手印的脸,哭道:“给大太太、五姑奶奶请安,五姑奶奶恕罪,可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刘玉真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嬷嬷快扶郑妈妈起来,有话好好说。”
郑家的在徐嬷嬷的搀扶下半推半就地起来了,掩着脸道:“五姑奶奶恕罪,前儿太太给了我一匣子,说是家里给姑奶奶的添妆,让我私底下给姑奶奶送来,不要嚷嚷着族里都知道。”
“那几日家里忙着姑奶奶的婚事,一团乱,直到姑奶奶临出嫁前才得了空,老奴又喝了几口马尿到了这院子没找着姑娘,就把那匣子塞您箱笼里了,忘了给姑娘回话,请姑娘恕罪!”
“原来那匣子是你给的啊?”刘玉真恍然大悟,她正想着今天问问母亲是怎么回事呢,那匣子奇奇怪怪的。
“什么匣子?”大太太郑重问道。
不等刘玉真分说,郑家的泣声道:“是给五姑奶奶的,老太太想着姑爷就要去京师了,想起了老太爷当年,便照着当年的单子给五姑奶奶预备了八千两。”
“都怪我这不争气的, ”啪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眼泪鼻涕一起流,“竟忘了给姑奶奶回话,好在姑奶奶都收到了,不然老奴万死不能赎了。”
“太太刚刚问起赏了老奴一个耳刮子,让老奴给姑奶奶赔罪,还望姑奶奶看在太太的面子上饶了老奴这一回……”
这样一幅样子让刘玉真一阵恶心,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妈妈说那是添妆,可老太太和二太太先前都给过了的,为何……”
“真儿,”大太太插口道:“这事我知道了,让郑妈妈先回去吧,徐嬷嬷你带郑家的下去梳洗一番,只是往后郑妈妈当差万不能这么马虎了。再有下回,我便禀了老太太,将你们一大家子都打将出去!”
“诶诶,”郑家的千恩万谢地跟着徐嬷嬷走了。
郑家的远去后,刘玉真不解地问道:“娘,老太太和二婶婶给过添妆了,怎么又给,还是八千两?”这也太多了吧?
大太太饮了口茶,道:“这事我知道一些,刘家是怎么起家的你还记得吗?”
这事刘玉真当然记得,从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于是毫不犹豫道:“是因为祖父考中举人,做了官老爷。做官俸禄多,又有职田和其他的收成吃喝不愁,就都拿回来给曾祖母和祖母买地了。”
“当时县里遭了几次难地好买的很。后来祖母又开了些铺子,几十年下来便攒下了偌大家业。”
“这只是其中之一,”大太太耐心解释:“你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几十年前刘家只是这县城里很普通的一户人家,不普通的就是刘老太爷于科举上颇有天赋,在他尚未及冠的时候便中了秀才。”
“我记得你父亲曾经说过,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家中只有孤儿寡母,虽有同族接济但依然称不上富裕。后来是中秀才之后与王家结亲,迎娶了你祖母,这才有了起色。”
大太太提点着说:“待老太爷二十多岁中了举,年过而立几次上京都名落孙山,在你祖母及王家的劝说下他老人家决定谋个官职,不考了。”
“这谋官用的便是你祖母的嫁妆,用了多少不知道,但是她老人家的嫁妆就是八千两,听老一辈的人说当年就剩个空宅子了。也因此啊,你祖父初初任官,便去了那泉州市舶司。”
刘玉真恍然大悟,道:“所以祖母的意思是……”
大太太也是这个想法,道:“所以我觉着那些银子,可能是给姑爷跑官用的。”
“这也太早了吧。”刘玉真不以为然,“夫君今年不过二十有三,过些年还考不上再跑也不迟啊。”而且瞧着陈世文那意思,是不打算走祖父的老路的,他志气大着呢,想做正经的进士老爷。
“你以为考上了就不用银钱了?”大太太笑,“考中了进士想要谋个好缺那也不简单呢,朝廷安稳了上百年,每三年取进士三百这朝中的官职都是有数的,不使银子能有好的?”
“不使银子就派你到边境、或是那等穷乡僻壤的,一辈子都别想升官。”
大太太小声地说:“先你两位舅舅不是许多年都考不上进士嘛,当时就想着谋个缺。”
这刘玉真倒是知道,大舅舅和二舅舅之前好些年都是举人,也听母亲说过他们想要谋个缺,但是后来又没有动静了。
“所以,是没有谋上?”
“那倒不是,”大太太解释:“曾家的情形你也知道,你两个舅舅年岁相差不大,又是前后科,你外祖父的俸禄养一家子置办些小产业还好,若想要谋个好缺那得动用你外祖母的嫁妆。”
“给你二舅舅谋缺那你大舅舅呢?那田家可是精穷得很,每年都要你外祖父接济呢。”
大太太耻笑,“不但如此,你大舅舅母家穷,他们家还把没嫁妆的穷孙女嫁给了你大舅舅。田家门槛扫不出二两银来,你大舅母的嫁妆还是你外祖母每年送去一些置办下来的。”
“这举人想谋个好缺可不是三五百两的小事,给两个儿子谋缺打眼不说连你外祖母的嫁妆银子都要掏空。”
“原来如此,”刘玉真明白了,不由得抱怨:“祖母也是的,银子给就给了嘛,怎么这样子偷偷摸摸的,吓人一跳。”
“而且候个缺而已,用得上八千两这么多吗?”
“想要得个好的,那是多少都不够的,”大太太解释,“而且往后外官进了京,要给京官送什么冰敬炭敬的,门路多着呢,八千两就够你们使两三回。”
“这事既然女婿也知道,你就别管了。”
又说:“如今家里是不缺这几千两的,这么些年的底子在呢,反倒是希望女婿早日得个官身为这偌大的家业撑腰,若升得快些都是祖宗庇佑呢。”
“最要紧的是,当年老太爷虽然补回了老太太的嫁妆,但这种事传开了世人都赞老太太贤惠,暗讽老太爷家中葡萄架倒,慢慢的夫妻感情都不如以往,你爹庶出的几个兄弟姐妹就是那时候有的,老太太也因此忌讳此事,这些年不许人提。”
“你祖母这是为了你们好呢,她只要不牵涉到王刘两家,对你还是有几分慈心的。所以啊你就不要去戳她老人家的心窝子,这悄悄的给你便是为了捂住此事不让外人知晓,是为了女婿好呢。”
用嫁妆养夫婿一家以及变卖嫁妆给夫婿做事在这个时候乃贤惠之举,所以大太太说得很平淡,当然若真的发生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才不要变卖我的嫁妆呢!”刘玉真强调,若她是老太太,定是舍不得将全副身家托给夫婿一搏的,不然亏了怎么办?当然若是陈世文要用陈家的全副家当一搏她是不会阻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