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尝尝吗?”
“拆了吃不完。”
“不贵,你想吃了我再给你买。”
边慈却摇头:“这不一样,我不想拆,我可以一直留着吗?”
送出去的礼物哪怕只是一个廉价的棒棒糖,都能得到对方的重视,这无疑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可是转念一想,她连这样的棒棒糖想要珍藏下来,言礼那颗心又放佛被人用力拧过一般,疼得难受。
他想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不,这样还是不够,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疼痛感有所缓解。
总觉得她缺失的太多,又缺失了好多年,那处缺口已经无法彻底弥补。
人会释怀,缺口一直都在。他想有所为,却又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念及此,言礼的鼻子酸得难受,有种快喘不过气的感觉。
边慈不知道言礼的想法,抛出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生气了吗?我真的没有嫌弃,就是太喜欢了舍不得吃,才想留下来的……”
“想留就留吧,这种事没有可不可以,我更没有生气。”
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言礼心绪复杂,脸上还是笑着:“一个棒棒糖都这么喜欢,我们阿慈太好哄了。”
“……我哪有。”边慈偏过头,不太好意思正视他,拉开书包拉索,将棒棒糖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然后说,“走吧,直接去教室?”
“走。”
言礼顺手捞起边慈的书包,走了一步,她扯住一条背带,凑上来小声说:“我自己背,被人看见不好。”
他掂了掂书包,不算重,然后才交给她。
冬季天黑得早,进食堂前天还亮着,吃完饭出来天已经暗下来,学校的路灯亮起,高三学生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有人脚步匆匆,有人步履缓缓。
这一路基本上是言礼在说话,边慈时不时附和两声。
几个话题过去,边慈后知后觉意识到,之前他们从宿舍楼到食堂那一段路,言礼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
明知对方在刻意避开某个话题,营造许多轻松好聊的话题,自己提不起劲却还要强行应声,不愿打破彼此之间脆弱的平衡。
不该这样的。
边慈不想让她和言礼之间的关系也变成这样。
“……你猜后来怎么着?麦麦跟姨夫说‘你上次已经给我夹过香菇了,你是香菇味的,不准再夹别的东西’,所以说老招不能重复用,小孩儿不吃这套,小姨最近又在发愁怎么让麦麦吃其他东西了,等过几天放假了你——”
“粥粥。”
边慈轻声打断言礼的话。
言礼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边慈已经落后他三步之外,她双手抓着书包带,笔挺站直,眼神里透出惶恐不安。
他微怔。
“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边慈死死抓紧书包带,宛如抓着救命稻草,她在跟自己赌。
赌她敢不敢把死守的秘密告诉她最最最喜欢的人。
赌她下一秒她会往前,还是后退。
赢了她或许能稍微解脱,若是输了……输了的话……
她不敢想。
要是可以不输就好了。
她有点输不起了。
言礼退回边慈的身边,拿她的问题来反问自己:“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边慈哪敢接话。
她心慌得不亚于下一秒就要去高考。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想了解你的一切,看见你难过我却不知缘由,我在自责内疚,我很想不停地询问你,直到问出原因,不过……”
言礼突然停顿,边慈也跟着他的骤停而收紧呼吸。
边慈站的地方,头顶上方有一支树枝压着,枝干勾住头发,她没注意到,言礼先看见,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枝丫弹回去时,抖落几片树叶,其中一片落入他的掌心。
“……不过你不想说,我不清楚缘由,但我知道你在承受很沉重的东西。在我不确定我非要问到底的担心,是在给你增负还是减负之前,我想,保持现状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如果可以我很乐意跟你一起承担,等你想说的时候,任何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倾听者,我无法保证我能为你解决所有的事情,但我能替你扛一部分。”
“任何事情都可以?”
“可以。”
“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接受?”
“可以。”
气氛过于凝重,言礼捏了下边慈的脸,笑道:“除了你不再喜欢我这件事以外。”
边慈不知道自己到底算赢了还是输了。
更确切一点,这个赌约没有得到答案,只是被暂时推迟了而已。
对此她竟然感到庆幸。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渴望得到答案。
边慈跟着他轻笑了一声,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你会这样喜欢我多久呢?”
“我说一年、十年、五十年,你就会毫无理由的相信吗?不会的,人对未知的事物永远怀揣质疑,我们能决定的只有当下和过去。那么,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此时此刻我喜欢你,喜欢你快十年了。”
她没有得到很长的年限,却比得到了更加踏实。
“你总是这么理性。”边慈握住言礼的手,垂眸道,“一直保持这份理性吧,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还喜不喜欢我,不管我还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粥粥,我永远都只想听你对我说真话,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言礼顿了顿,补充道,“这句也是真话,可惜我没办法证明。”
“没关系,我质疑你,也相信你。”边慈回应他。
言礼把刚才落下来的树叶递到边慈眼前。
“或许你听过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
似曾相识的开头,边慈秒懂,打趣道:“学长又想跟我讲丑小鸭的故事了?”
“没有,我想换个话题,必须有个过渡语,这样显得我接下来说的话比较正式,而不是向你示爱。”
言礼发誓自己已经说得很正经了,可是说完,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托他的福,返校到现在,边慈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说吧,我保证不拆你台。”边慈笑着配合。
“选拔的事情似乎让你不太顺心,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
言礼停下拨弄树叶的动作,转头看着她,一脸正色。
“且不说专业水准极高的体育生,文化课能考上一本线是小概率事件,就论你刚转来五中时的成绩和一诊成绩对比,你已经实现了质的飞跃,具体我就不多说了,你现在是2班的一份子,足以说明所有,这是除了体操之外,属于你的骄傲,你不应该无视它。”
“阿慈,优秀的人不会只在一个方面优秀,你远比自己认为要厉害得多。”
“我一直都注视着你,我有资格说这句话。”
言礼单手覆在边慈的头顶,鼓励般地揉了两下:“如果你喜欢自己胜过喜欢我,我会感到幸福。”
“我心里的月亮,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意识到自己是个月亮。我一直都这样期待着。”
第56章 “一起过呗,你又不是外……
在致远楼下碰见了陈泽雨和明织。
明织先注意到他们, 老远叫着边慈的名字跑过来,二话不说给她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还知道回来啊,都一年了!”
“不是才一个月……”边慈顿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玩笑, “嗯对, 一年没见了。”
明织松开边慈, 双手握着她的手左右晃, 用幼稚却纯粹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我以为你要下学期才回来上课, 前天结束了最后一次周考, 放寒假前没有考试了, 你也太幸运了。”
明织将边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夸张道:“你怎么又瘦了!都裹得像只熊,就你看着薄得跟纸似的。”
边慈失笑:“我要是纸, 被你这么晃,早就起飞了吧。”
“看吧, 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瘦了。”
言礼在旁边帮腔,借机表达自己的不满。
一张嘴哪说得过两个人, 边慈选择无奈投降。
陈泽雨单手搭在言礼的肩膀上,揶揄道:“边慈都回来了, 言哥, 什么时候请客啊?”
“寒假里都行。”言礼心情好,由着他搭。
“寒假就放七天,大家都忙着走亲戚呢, 可能没空喝你们的‘喜酒’了。”
不知道哪个字眼取悦到了言礼,明知陈泽雨在前面挖了好坑,他还是心甘情愿跳了进去。
“那你定。”
陈泽雨等得就是这句话,可他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该矫情的时候就得矫情一下子。
“我来定不太合适吧?毕竟是你们请客……”
“那你别参加了。”明织打断了陈泽雨的矫揉造作,并附赠了一个白眼。
陈泽雨冲明织使眼色:“班长你给我点面子。”
“你面子又不在我这里,我怎么给你。”
明织挽住边慈的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我发现一件事。”言礼拉开陈泽雨的手,慢慢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陈泽雨被明织怼得只剩叹气的余地:“什么事?”
“你被明织治的死死的,回头我问她,让她定个时间。”
“行,让她定,反正她最霸道了。”
走了几步,陈泽雨反过味来,表示抗议:“不对啊,你不是让我定吗?怎么成明织了,哥,我跟你说,我也就是看明织是个女生,好男不跟女斗,我让着她,你懂什么叫让吗?就是我本可以,但我不需要!”
“有道理。”言礼挑眉,看了眼明织的背影,意有所指,“这话你去跟她再说一遍。”
“……”
陈泽雨握拳递到嘴边,咳嗽两声,眼神飘忽,说道:“好说不说第二遍,这种话我们男人之间听听就够了。”
言礼回了他一声轻笑。
-
到了教室,边慈看见不少陌生的面孔,有些熟面孔已经不在这里。
相较于以前的2班,现在的2班不太像一个集体,用更贴切点的词来形容的话,更像一个学习集中营。
大家各自在座位忙自己的事情,偶尔站起来,不是接水上厕所,就是去办公室找老师。
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但四十多个人的班级,分裂出许多小圈子,谁和谁一起玩,谁和谁见面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一目了然。
当班级开始流动,人员不再固定,集体也很难续存。
边慈突然很庆幸,在走班制实行之前,她已经在这个班级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集体”,否则今天,她大概也会成为一个“独行侠”。
走班已有一个多月,班级内座位已经安排好,边慈不能再坐在明织后面,只能去最后一排。
“你坐这,这一直没人。”言礼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说。
边慈点头应下,放下书包前,她用手摸了下桌面,本以为空置许久的桌椅会布满一层灰,结果并没有,她的指腹依然干净。
她感觉有点奇怪,直到瞥见椅子腿上面的两道划痕。
去年的喷漆事件后,言礼帮她搬回来的新桌椅,椅子腿上就有两道划痕,跟这张椅子上面的一模一样。
边慈惊讶地看向言礼,问:“这是我以前用过的那套桌椅?”
“对。”言礼回答。
“好干净,你今天刚擦过吗?”
“岂止是今天,他每天都擦。”秦成书从言礼身后探出个脑袋,一脸贼笑道,“擦两遍,比擦自己的桌子还认真。”
“走开,有你什么事。”言礼推开秦成书,面露不耐。
边慈听完却很开心,知道大男生好面子,便没有接秦成书的茬,摘下书包坐下来,开始理东西。
晚自习开始前,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认识边慈的,见她回来上课,过来打了声招呼,边慈一一笑着回应。
直到上课铃响了,边慈的座位周围才算安静下来。
她看了眼坐在左边的言礼,他正在刷试卷,估计思路顺畅,笔动得飞快。
边慈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她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下想说的话,等言礼的笔停了,瞄准方向,抛到了他的桌子上。
平时上课,言礼没少收到踩点三人组抛过来的纸条,从来都是左边方向,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从右边方向抛过来的纸条。
怎么说呢,还有点小兴奋。
毕竟赶在青春的尾巴,才实现跟心上人互传小纸条这种事情。
言礼故作镇定,缓缓展开了小纸条。
[小织说我搬教室那天,你就把我的桌椅搬到了这里。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从那天起就打好了小算盘,等着我考回来跟你做同桌呀?]
同样是说话,可是传小纸条就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具体形容不上来,言礼简单粗暴地将其称为荷尔蒙躁动。
便利贴有点小,再写一行字有些勉强,言礼撕了一角作业本纸,提笔唰唰写,写完抛到了边慈的桌子上。
[是。所以说又要感谢边慈同学了,又一次实现了我的愿望。]
边慈看完,直接在这张纸条下面写回复。
[又?我还帮你实现过其他愿望吗?]
[很多,比如,遇见我、记得我、还有喜欢我。]
[合理怀疑你在示爱,并且掌握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