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本肯定要怀疑邓昆仑。
老爷子身体并不好,一旦受伤,他自己就会立刻要求回到香港做治疗,到那时所有的遗产,顺利成章,不就全是阮红星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邓昆仑跟褚岩说过,让他跟鲁一平随时注意秦州街面上,所有可疑分子的一举一动。
邓昆仑是要遗产的,而且是全部,这个不可掉以轻心。
一把拉开门,鲁一平却是个要走的样子:“我忘了,你今天洞房吧?”
“都是二锅头,有什么洞不洞的,赶紧说,怎么回事?”褚岩于是说。
秦州除了洞房,还有听房的传统,就是有帮人专门凑在房子外面,听人新婚两口子洞房的时候干了什么,听褚岩这么一说,屋子里的郑霞愣了愣,外面一群人叽叽呱呱笑出声了。
苏小娥周内都住在密林农场自己家,这会儿还在嚼一根胡萝卜,一听褚岩这么说,咬着胡萝卜,咔嚓咔嚓的跟苏小娇说:“看看吧,郑霞就嫁了个表面风光。”
褚岩和鲁一平俩当然得找个僻静的地儿说话。
按理来说,现在要找的,应该是跟苏前进有关系的人。
但张平安去广州了,苏小娇和苏小娥两姊妹就是俩棒槌,苏双成两口子更不可能,为了抽一套房子,那两口子天天只忙抽签。
再就是街面上的混混们,金有那帮孩子,被鲁一平介绍到秦城钢厂,现在在晾油漆,都在乖乖上班,鲁一平来,是想问问褚岩,他们警卫排的人里头,有没有可能会被策反的。
褚岩想来想去,不论首都警卫营,还是红岩警卫排的人,都是他的生死兄弟,他真想不出来谁会被阮红星策反。
“要不你盯一下秦城重工那个叫金技的,好像上班一直不积极,昨天本来的时候,我看他一直在路旁围观。”褚岩想到一个人,于是说。
鲁一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当然就会去排查了。
褚岩其实想跟着一起去,不过走了几步,鲁一平突然回头,就说:“虽然二锅头便宜,但是好酒,对人家女同志尊重一点,组织介绍给你的,好好对待。”
得,回去洞房吧。
……
汤姆睡在楼下,早晨六点环卫大婶儿就来扫院子,所以醒的早,醒来之后就开始做早餐了。
这时候博士已经起床,去工作间了,苏樱桃和杰瑞,珍妮几个还在睡觉,本是被一阵香味给熏醒的。
昨天舟车劳动,晚上又生了一场大气,本倒是睡的很好。
他当然认为,楼下那个孩子在跟自己赌气,这会儿做早饭,应该是想向他认错的。
他昨天晚上没吃好,很饿,又等不来汤姆上楼认错,于是就下楼了。
而一般来说,他会选择在床上吃早餐,这已经是为了汤姆而破例了。
本带了很多火腿,以及M国的奶粉,甚至还有新鲜面包,因为吃不惯华国的早餐,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同时,也是想让苏樱桃和杰瑞这些从来没有吃西餐的人,看看西餐有多么的优雅。
最好的鱼子酱和黑松露、鹅肝罐头,他带了很多。
瘦高高的小伙子只穿个小裤衩,正在厨房里忙碌早餐,煎的火腿片,烤的面包,而且餐桌上就有切成片的芝士,鱼子酱被他放在餐桌上。
苏樱桃带着俩小的,也陆续起床,收拾自己,来吃早饭了。
本于是坐了下来,开始吃早餐,看汤姆给自己也夹了一片面包,于是说:“今天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将在这个国家官方的陪同下,去走一走,视察一下将来能让我们变的富有的地方,好吗?”
他要不这么说,汤姆讲究以和为贵,觉得自己昨天对这个爷爷有点凶,还害人家尿了裤子,是他不对,诚心诚意想道歉的。
但本这么一说,汤姆就又生气了。
“我们不是应该让这个地方变的更富有吗,为什么要让这个地方把我们变的富有?”
本给自己又涂了一片汤姆放了黄油,烤的焦香的面包片,涂上鱼子酱,喝了一口牛奶,说:“因为资本是残酷的,也是无情的,而且赚钱是衡量一个人有能力与否的唯一标准,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对金钱特别敏锐的孩子,孩子,这个国家有大笔的财富等着我们去掠取,而你是最合适的人。”
汤姆一下就又失望了。
其实这是受了苏樱桃的影响,她从一开始在秦工搞革命,搞农场,再到搞轻工厂,她其实自己有私心,是在为了将来能自己赚钱而铺路,做准备。
但汤姆还小,他看到的是这个地方所有的人,从整天无米下炊,保大妈为了偷一根红薯而绞尽脑汁,再到人人有饭吃的,从饥饿到脱贫的历史进程。
他不用因为只有自己有饼干吃而挨张兵兵,张冬冬的打了,他们所有人都有饼干吃,他们就能做好兄弟,他们是公平的,同时也很快乐。
当每家每户的经济条件都差不多,女人们也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她们比较着彼此的花布,聊着该怎么筹划过一年的日子。
人们最羡慕的是他学习好,成级棒,入团了,而不是他有很多钱。
一旦他抢走他们的钱,他们怎么可能还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聊天,做邻居,做朋友,做亲戚。
而现在,他依然试图说服本:“我替我们秦工找到过日军的宝藏,足足三卡车的金子,让我叔叔把卫星放上了天,这就是我的能力。”
“航天器上有你的名字吗?”本一听,差点没气死:“愚蠢,愚蠢之极,你原本可以靠那些东西,享用一生。”
所以,孩子曾经所骄傲的一切,都就这样轻飘飘的被本否定了。
他做的所有的一切在本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但偏偏这些都是让汤姆自豪无比的事情。
本又说:“请个假吧,今天你跟我走。”
汤姆坚定的摇头:“不,我要读书,不能请假。”
但杰瑞愿意啊,而且这句简单,杰瑞听得懂,他说:“我去,爷爷,我要监督你,可不能再尿裤子啦。”
本又不懂杰瑞说的是什么,因为这孩子比较小,就问苏樱桃,自己能不能带他去。
当然,虽然只是一晚上,但苏樱桃始终没有给过他太好的脸色,而且**的跟他顶了一通,现在他的态度就很好。
人们对于自己无法征服的人,就会怀有敬畏,这种敬畏表现在实际行动上就是尊重。
因为珍妮今天走的早,没人翻译,苏樱桃也不知道汤姆和他到底吵的什么。
但她信奉领袖的一句话: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汤姆能不为金钱折腰,跟这老爷子挺直腰杆对话,她觉得很好。
“去吧,不过照顾好我儿子。”她说。
整天都是她带孩子哪行,今天,就让博士带一天他儿子吧。
她还要去跟闻放鹤商量建厂的事儿了呢。
虽然博士很生气,但地主之谊必须尽,所以早晨五点起来上班,八点多就又回来了,一回来,就接到妻子递给他的儿子了。
儿子还保证说:“我绝对不会尿裤子哒!”
董其明也带着人,要陪着本一起去走访一下秦州本地的一些工厂。
不属于军工类的,这位老爷子都可以走一走,参观一下,看一看。
毕竟整个华国现在在尝试开放,再不是前些年的闭关自守。
他们今天要去的是红岩第二大的厂子,红岩炼油厂。
红岩并不产石油,但是有个炼油厂,而炼油厂是现代轻工的基石,本去炼油厂,其实就是想看看华国的轻工业发展到哪一步了,然后,再针对性的收购一些海外工厂,在华国加入世贸之后,进行倾销式的销售。
这是一种抢钱行为,但是华国现在急需这种供给,因为他们跟现代轻工业拉后了太多太多。
他有亲华的形象,只要关贸放开,华国官方肯定会把生意给他。
褚岩向来早起,但今天来的最晚,而且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就连头发根子都在跳舞,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嘴角的牙膏沫子都没擦干净。
而且一来就在抱怨:“这老爷子是真麻烦,早知道住在红岩多好,咱们这一去一回,又得到晚上八.九点吧。”
他还没像今天一样,着急的盼天黑过,突然见身后好些人憋着笑,又赶忙给自己打圆场:“笑什么笑,我就说几句老爷子不该住在邓昆仑家,有错吗?”
真实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说要住在博士家,不是没有原因的,也不是因为秦州的宾馆和招待所不够舒服,而是他想从一个普通人家来观察,看看现在的华国最需要的是哪些商品。
这一看,简直商机一片。
就比如冰箱、电风扇、空调,以及各类小型家电,别看东西小,但它的需求量大,毕竟就连博士家都没有这些东西。
当然,还得考虑关税和运输费,这些东西得从日本出口,关税和运输费则要少得多。本,在博士家已经发现新的商机了。
再然后,本还要参观秦城重工,看看这个国家的重工业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小家电赚钱是有限的,在将来,这片土地上最赚钱的则是大型重工设备,因为一个国家想要发展,就必须先搞好基建,而基建的基础则是重工。
今天褚岩开车,专门要绕秦城重工一趟,则是要让本先看看如今正在建设中的秦城重工。
要说昨天,本因为轻工厂轻视了这个国家的话。
秦城重工里,那一排排等待运输的重型机械,又让本感受到危机感了。
真没想到,在邓昆仑的努力下,这个国家基建方面的设备,居然如此齐全。
这么一看,他就又想策反邓昆仑了,毕竟,只要邓昆仑愿意听他的,外面那一排排的挖掘机、起重机、塔吊,各类重型设备,每卖出一台,其中都有一份是属于他的钱。
“邓,如果你愿意,只要你肯叫我一声父亲,我会把我在华国的生产全盘交给你,而你,现在拥有一家重工厂,30年后,你会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本在路过秦城重工的时候,望着车外,忍不住说。
但博士提醒本说:“您想想就行了,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全世界唯一一个不爱钱的男人。
“你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看看阮吧,他对我是多么的虔诚?当我有一天死去,我所赚来的钱都是你们的,而我需要的,仅仅是你愿意低头而已。”本忍不住捣着拐杖着地板。
博士也不甘示弱,立刻回嘴:“阮只忠诚于金钱,而非你本身,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但您拒不肯跟我谈论这件事情。”
褚岩在前面骂骂咧咧的说:“博士,这老爷子要能把遗产给你,我吃屎三斤。”
博士立刻回了句:“那你最好现在就准备好,因为你肯定得吃。”
董其明为了调节气氛,用一句话插开了所有人:“今天晚上,咱们的贵宾想吃什么?”
“有涮羊肉吗?”本用英文形容:“就是带着某种,芝麻做成的酱料的羊肉。”
本对华国的饮食,别的都不喜欢,唯独涮羊肉,特别爱吃。
“有有有,有涮羊肉。”董其明说。
真是巧,前几天他们去国营饭店,新调来个首都厨子,涮羊肉做的那叫一个正宗。
正好这时秦城重工招待所的主任在半路等着,估计是想问,贵宾晚上会不会在招待所吃饭。
董其明趁着车要出门,打开窗子就说:“晚上咱们的贵宾要吃涮羊肉,你们就不准备饭了,国营饭店正好有涮羊肉,我们去那儿吃。”
招待所的主任,折回去,当然就要通知大家,不准备饭了。
而汤姆这时,骑着自行车,带着苏樱桃,俩人要一起进城。
他今天上学其实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了。
所以一路蹬的非常急。
一路上,就把他和本的争执,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樱桃。
要不是做过那个梦,其实苏樱桃的看法和本是一样的,但现在,她和本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依然是一样的,赚钱,有钱,在将来会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目标。
但这只能是在富裕,和平的时期。
所以像邓昆仑那样的人在她梦里才会默默无闻,毫无波澜。
曾经,她和邓昆仑写信时,秦工离秦城监狱并不远,当时的她还曾问过,既然你的工作那么重要,为什么就连秦工本厂的报纸上,几乎都看不到写你的文章。
当时邓昆仑说:“这才是一个国家富足,安定的表现,这是正常的。”
当以金钱为标准来衡量成功与否是,证明一个国家是富足而又安康的,而承载这一切的那些基石,也是最不能为人所注意到的。
但是,华国有一段时间很乱很乱,长江发过洪水,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军人的重要,因为只有他们会义无反顾跳入洪水中,以身挡水,拯救生命。
但当人们安全时,富足时,谁会想到这些呢?
本就更不可能啦,他只是个过客,而于他来说,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想了想,她就说:“那是因为这一切跟本没关系,是属于咱们自己的事情,不喜欢他就忍一忍,等他走了就好啦,你原来做的事情对我们特别重要,这不就行了嘛。”
汤姆想了想也对,他是帮秦工干了很多事情,但那跟本没关系。
他还曾找到过好多枪,保护了秦州的安全。
但是本的人生安全没有受到威胁,所以跟他也没关系。
那一百万汤姆已经彻底放弃了,一个不愿意承认他能力的人,汤姆根本不稀罕。
虽然还是不开心,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但婶婶说的对,自己开心不就行了吗。
把婶婶放在秦城重工的办公楼下,汤姆蹬着自行车从厂门上串出来,就往学校里去了。
而这时,金有居然跟他在路上一起飚起了自行车,还要飚的比他更快。
好家伙,他啥时候有的自行车,而且骑的飞快。
珍妮能赢他就算了,金有凭什么骑的比他快?
不过到了国营饭店的后门口,汤姆正跟那家伙比着呢,那家伙突然就停了。
首都来的那个厨子就在后门口等着他,金有喊了一句:“羊肉羊肉,快给我羊肉,我就告诉你那个洋鬼子会不会来你们这儿吃饭。”
汤姆一闪而过了,厨子在责备金有:“你能不能小声点儿,嚷嚷的谁都知道了你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