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桃猜得到,打来电话的应该是阮红星。
昨天晚上他那么曲折的给本下毒,今天本的身体不舒服才是正常的。
不过这俩人之间说了什么,苏樱桃肯定听不懂。
只听电话里的人声音格外的沉厚,听起来就是心机非常深沉的那种人。
过了一会儿,就在对面怒吼的时候,博士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他抬起手腕盯着表,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拾级上楼,去找本了。
当然,苏樱桃紧随其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尤其是,邓昆仑要真能揭穿老爷子被绿的事情,她很想欣赏一下,一直在玩弄人心的,本的神情。
邓昆仑站在床头,跟本简单的交涉了几句,本就准备从床上爬起来了。
老人太肥胖,爬不起来,还是邓昆仑把他扶起来的。
肥胖,臃肿的睡裤的老人家进了苏樱桃的卧室,在邓昆仑的协助下,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些什么,立刻就挂了电话,脸色惨白的,盯着还在床上午睡的杰瑞。
他的嘴唇在一瞬间变的煞白,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皮肤不停的颤抖着。
过了很久,老爷子突然跌坐在了床沿上。
这时邓昆仑才悄声对妻子说:“刚才,阮红星问我,本怎么样,我告诉他,其实本已经死了,但我还没告诉官方。当时阮红星啪的一把就把电话挂了说他饶不了我。而本这个电话,是拨给住在浅水湾,他那个情妇的,现在,阮红星就在他情妇的家里,疗养院距离浅水湾15分钟车程。明白了吗,本以为自己的情妇和继子相互并不认识,但是当听说他死了之后,15分钟,他的继子就出现在他的情妇家里了。”
原来是这样啊。
但苏樱桃毕竟哪怕做了个梦,梦里的20年也一直生活在监狱里,对于资本主义花花世界,完全没有认识。
她下意识说:“本的情妇没那么傻吧,怎么可能告诉本,说阮红星在自己家呀。”
“当然是佣人接的电话,佣人告诉本,家里来了一个越南男人,此刻跟女主人在一起,明白了吗?”邓昆仑又说。
所以就这么简单?
只是这么简单?
毕竟离的远,消息不灵通。
阮红星要玩邓昆仑,从首都策反厨子,提前谋划,想在本去吃饭的时候下毒栽赃,邓昆仑又何尝不是在玩他。
将计就计,你下药我接着,我还告诉你本已经死了,离的这么远,死无对症,你怎么办?
阮红星一接到消息,下意识就要去找本的情妇商量对策,毕竟他们现在是跟本最亲近的人,有事情必须一起商量。
确实简单,但也有效,一下就试出来了。
绿帽子这东西戴着可不舒服。
哪怕本对那个越南女人也不过玩玩而已,但是后怕啊。
干儿子跟他的情妇搞在一起,想要他的命不是早晚的事情?
玩了一辈子的鹰,最后叫鹰啄瞎了眼睛?
其实,苏樱桃倒是很希望这老爷子被自己的干儿子和情妇联手弄死,那于他来说才叫死得其所。
现在就揭穿这件事情,看他那生无可恋的样子,真是可笑。
命运对他已经很仁慈了。
老爷子坐了很久,突然从眼里流出两股眼泪。
邓昆仑对于这个老人,能给予的只有打击,狠狠的打击。
他两手插在兜里,年近四十,但只有眼角有点鱼尾纹,衬着他那张东方式的,标准而又标志的眼睛,无比的动人,他退到靠窗的书桌上,突然一跃,直接坐到了书桌上,突然就是一笑,他笑的时候可真好看,带着点顽皮的轻佻,但又不过份。
轻轻晃动了一下双腿,抬起头,他问:“还能挺得住吗,要是你挺不住,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的每一任情妇他都睡过,这算惊喜吗?”
这是无情的回击,也是嘲讽。
当初那个倔强的男孩,曾被本恐吓,恫吓,威胁,甚至赶出家门,让他无家可归。
而现在,报应到了,他正在无情的回击他,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空气常久的凝结着,就连苏樱桃都觉得很难堪。
“爷爷,你怎么哭了呀爷爷?”杰瑞睡了个长长的懒觉,醒来了。
打了个哈欠,发现另一个爷爷在哭。
于是爬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枕巾,小短腿摇摇摆摆,就来给本擦眼泪了。
“你是不是又尿裤子啦,不丢人,下次记住就好啦。”孩子抹着他的眼眶,温柔的说。
见本突然抽搐了起来,他还学着苏樱桃的样子,抱住了本的脑袋,奶声奶气的说:“不哭不哭,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杰瑞:是爷爷都会尿裤子,有什么羞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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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黄连穿肠苦
一个癌症患者, 在切除肝部肿瘤之后又多活了五六年。
本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传奇。
而这种人是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容易忍自己的情妇和养子搞在一起, 他们搞在一起,他的生死不就全由他们掌控了?
难怪邓昆仑会说自己有的是筹码, 只要抛出来, 阮红星必定出局。
现在阮红星大概正在急的团团转,毕竟他的手段堪称舍了孩子套狼。
可惜狼没套着,孩子还被邓昆仑这只笑眯眯的, 不动声色的大灰狼给吃了。
且不说这个。
今天本昏睡了一整天, 是因为昨晚羊肉吃的太多, 上火了的原因。
刚才又受了点刺激,几乎站不起来,好容易才被邓昆仑扶着坐到床上,不但身上的味道浓烈的,让苏樱桃想要窒息,而且他嘴上起了满嘴的泡, 两只眼睛变的红彤彤的,看起来好吓人。
本是个很惜命的人,上床之后就一直在嚷嚷,说让邓昆仑给他请医生,因为邓昆仑一直不吭声,他甚至认为邓昆仑是想就这样放任他死。
这老爷子生命力顽强, 脾气也暴躁,干脆又咒骂上了。
他在里面骂,杰瑞就在外面大声嚷嚷,一老一小, 吵了个热闹。
“这怎么办,送医院吧,我看他这上火的厉害,上火不是病,但是烧坏了也不行吧。”苏樱桃说。
邓昆仑听着楼上的鸡飞狗跳,却说:“不碍事,你去趟小邓村,问我母亲要点黄连,再要点穿心莲来,上火而已,煮点汤给他喝就行了。对了,你就说本来了,让我母亲也来一趟。”
邓昆仑索性也不去上班了,就在家里看书了。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苏樱桃嫁给博士之后最悠闲的一段时间了。
工作上没什么大事儿,下午只需要报个道,安排一下工作就行了。
她于是把杰瑞一带,就准备回趟小邓村。
当然,这时候她并不知道邓昆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不论博士想做什么,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争取本的遗产。
从本要来的那一天开始,他的目标特别明确,就是想要遗产,阻止那笔遗产流入阮红星手中。
而现在,本只是看透了阮红星,并不意味着他会喜欢博士,博士在他面前连句软话都没说过,甚至一直都是在无情的嘲讽他。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把遗产给博士。
带着儿子出了门,开上车,四五月,春光正是好的时候。
“褚叔叔……郑阿姨。”杰瑞在后面,突然喊了一声。
苏樱桃其实早就看见了,郑霞和褚岩俩在压马路。
毕竟刚刚结婚,现在还是小两口,新夫妻,俩人应该是刚刚从供销社出来,郑霞一只手里提了一挂五花肉,而褚岩的手里则提了很多菜,还提着一布袋的米。
不过就在看到苏樱桃的那一刻,褚岩快走两步,就离开了郑霞。
“老爷子今天怎么样?”褚岩拦停了车,问说。
其实本不出门,对于褚岩来说比较好,只要派两个人站岗就行了,老爷子要是出了门,为防意外情况,他的压力特别大。
这才刚刚新婚,虽然褚岩嘴里说自己无所谓结婚,但今天早晨报道的时候,他又迟到了,而且看得出来,他想努力装严肃,但是嘴角都合不拢。
苏樱桃没答这个,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国营饭店那个厨子和服务员,拦下来了吧?”
“应该还没有,不过广州那边的公安要顺藤摸瓜,找到上线才会拦停他们。”他说完,看郑霞也走了过来,于是直起了腰,收了笑,又是一脸严肃的背起了双手。
郑霞很敏锐的,发现褚岩不但不喜欢别人看见他们俩并肩,而且也不喜欢他跟人交谈的时候自己在场,于是提着肉先走了。
“胖姑娘挺不错的,今天晚上要给我做饭吃,我先走啦。”褚岩笑着说。
郑霞那叫丰满,不叫胖,苏樱桃觉得褚岩嘴巴这么欠,早晚得遭报应。
毛纪兰去年就从副场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而且为了能让大嫂接替她的位置,其实还在农场闹过一阵子。
但现在的密林农场已经不是当年的草头班子。
副场长直接是首都派的人,她索性也就在家里操持家务。
但操持家务可不意味着她会在家里洗碗做饭,作为一个老红军战士,她的斗志永不磨来,而且,她现在专心的,开始带着几个儿子致富了。
她督促几个儿子把那片沙漠绿洲全种成了桑树,然后就在沙漠里悄悄种桑树,在家里养蚕。
苏樱桃的轻工厂一年到头需要大量的蚕丝,用来做刺绣。
她不占儿媳妇的便宜,也不到儿媳妇的厂子里搅和,当狗都嫌。
但是她可以种桑养蚕啊,养了蚕,织成蚕丝悄悄卖给苏樱桃,没人知道,也没人抓得住,她剩下的三个儿子不就富了吗?
进了村,才停下车,在邓老四家的院门外,苏樱桃就听见毛纪兰的骂声:“邓老四,你再癞驴屎尿多,小心我抽烂你的屁股。”
随着苏樱桃敲门,老太太立马没了声儿,开个门缝儿,警觉的往外看看,一眼看到她圆嘟嘟的小吉瑞,立刻就是哎哟一声:“我的心肝肉儿,你咋来了。”
把苏樱桃放进门,伸手一抱,哎哟,可真沉。
“这怕是个千秤砣吧。”毛纪兰抱着掂了两掂说。
正是春四月,家里悄悄养的蚕已经长大了,正发出沙沙沙的,吃桑叶的声音。
这些蚕结成茧,纺成丝,不就是钱?
老大老二去背桑叶了,邓老四给毛纪兰赶着在给蚕喂桑叶。
顺手从毛纪兰手里抱走了杰瑞,毛纪兰才算没在儿媳妇面前丢人,她还没老到抱不起孙子的年龄,但杰瑞她确实抱不动。
听苏樱桃说要些黄连和穿心莲,这个家里有得是。
再听苏樱桃说,曾经带走邓昆仑的那个老洋人居然来了,毛纪兰顿时两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但是紧接着她就拍巴掌了:“那可是咱的大恩人,是他上火啦?走,咱赶紧去看看。”
她自己走不要紧,看老大老二俩进了门,立刻就让他们卸筐子,并且说:“走走走,去趟小白楼,咱们家的大恩人来啦。”
本对邓昆仑可不算什么恩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仇人。
但毛纪兰又不知道儿子受过的苦,只感激他替自己把儿子培养成材。
这就带着几个儿子,拿着中药去小白楼了,看老四连衣服都不换就要走,她又是一巴掌:“那是你哥的恩人,是咱们全家的恩人,咱得去感谢人家,你穿成这样咋行”
上车,毛纪兰也不坐在车厢里。
理由是自己年龄大了火气,喜欢吹点冷风。
但其实是怕她和几个儿子太脏,弄脏了苏樱桃的车厢。
这老太太就像一股火,烧起来能烧死你,但要没她,就凭邓家兄弟,不可能有如今贼闷闷的富,还富的流油的日子过,她一个人撑起了全家。
到了小白楼停下车,苏樱桃就见自家门外围了好多人。
而本,声音嘶哑,但一直在楼上咒骂着。
左邻右舍都来了。
虽然说博士家总出新鲜事儿,也总来奇奇怪怪的客人,但金发碧眼的洋人还是头一回来。
而洋人在楼上,听起来像是杀猪一样在叫,这也很新奇。
看苏樱桃来了,徐俨就说:“你家那个洋人一直在骂人,骂邓昆仑,我估计他情形不太好吧,你也不管管?”
苏樱桃这回乐得放手,而且还跟大家一起看热闹。
毕竟她也很好奇,老爷子上火成那样,邓昆仑都不请医生,要请他妈个蒙古大夫来医,而且把本惹燥成那样,他到底要怎么争遗产。
毛纪兰一进门,上楼,摸了一下本的额头,是凉的,特别凉。
再摸摸手,烧的发烫,再看看他跟牛舌头一样长的大舌头,上面一层厚厚的苔,这还用说,就是上火。
熬汤药,败火。
其实早在42年那一回,本在华国的时候,身上生了癣,就是毛纪兰用中药给他擦好的。当时这个洋鬼子并不愿意,也大嚎大叫,说毛纪兰在的中药是恶心的,肮脏的粘稠物。
但是中药涂上去不几天,他的癣就好了,所以毛纪兰认为这一次,本也能从自己的手上好起来。
中药汤子特别苦,而这时本混身发烫,又没力气,尝了一口,呸的一下就吐掉了。
他开始挣扎,又开始骂脏话了。
但他不喝怎么成,邓家有四兄弟呢,有扶的,有劝的,还有捏鼻子的。
杰瑞还在一旁大声两只手并成喇叭,高吼着的劝:“所有的爷爷都会被灌药,一口喝下去就不会觉得苦了。”
外面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听楼上又是吵,又是喊又是闹的,这不像接待客人,反而像是过年杀猪。
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苏樱桃的预料了。
她心里明白,邓昆仑是想为本好。
但是那么一个老爷子,他又软硬不吃,好坏不听,你把他送到医院,推出去不就完了,这要真折腾下去,折腾没命了怎么办
这笔遗产真不好要。
好在本给折腾出了一身的汗,下午倒是睡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