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瞪一眼林宁宁,“又不是我让你比他小一倍。你冲我吼啥?”转身回屋烙饼。
林宁宁被他娘的不讲理惊得不敢置信张大嘴,余光看到他姐,“姐,我真是她亲生的?”指着厨房。
林和平故作叹气,“其实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她生的。不然怎么我和你姐夫一起进来,她就只看到你姐夫。”
咣当!
厨房里传出一声勺子掉进锅里的声音。
周建业扯一下林和平的胳膊,别气你娘。嘴上说,“我知道为什么。”
林宁宁转向他姐夫,等着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周建业:“我比你们高。”
林宁宁下意识想说,这算什么理由。一见他姐夫比他高将近一个头,怒气腾腾的小脸上尽是羡慕,“姐夫,我啥时候能长你这么高啊。”
“你才十六,急什么。男孩子二十三还猛一窜。”周建业支好车子,挂在车把头上的东西递给他,“放屋里。我和你姐出去办点事。”
孙氏从厨房里出来,“要不要把饭放锅里?”
林和平:“不用。一会儿就回来。”
林和平刚到家那天,孙氏觉得她这个当娘的吃的盐比她闺女吃的米多。
随着林和平成了有家食品厂厂长,周建业跟林和平和林宁宁说话,孙氏不懂装懂,弄了几次笑话,孙氏就不敢再追着林和平问,刚回来又干啥去。
林和平这几天得空就琢磨厂里的事,没注意到她娘的反常。同周建业走出家门,就问,“去老村长家?”
周建业颔首。
林和平的二婶住在她家后面,老村长的家在林家西南方向,以致于他们这次没能看到王氏的妹妹王贵香,王贵香反而看到他俩。
王贵香正想喊“林厂长”,发现他俩一转弯不见了,就急急忙忙回厂里告诉大伙儿,厉害的林厂长就是她姐那个贼厉害的婆家侄女。
王贵香出了清河村,林和平和周建业才等来出去放马的老村长。
老村长洗洗沾满了缰绳味儿的手,问林和平,“找我啥事?”
“有家食品厂的厂房可能漏水,加工车间的墙壁乌黑乌黑的,也得粉刷成白色的。村长大哥能不能给我找几个干活勤快还仔细的人?干一天给一天钱。”天快黑了,还得回家吃饭,林和平就没绕弯子。
老村长搬张小凳子坐下,笑了,“这事哪用得着找我。找你爹和你二叔就成了。”
林和平摇头,“不行,不行,让他们过去还不得拼命帮我干啊。”
老村长设想一下,林和平是他闺女,他晚上睡觉都得琢磨,是先查屋顶,还是先粉墙,“行,我给你找,需要几个?”
林和平被问愣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想。
周建业开口道:“屋顶上两个,粉墙的六个,八个人吧。还有几件事,第一是在大门旁边盖三间房子,当保安室。其二是找木匠做货架。村里有人会建房和木匠活,找他们也行。不会您帮和平问问,顺便再问问铺路的石子多少钱一车,哪里有卖。”
老村长:“还要铺路?”
林和平解释道:“从车间门口到镇上那段必须得撒一层石子,否则赶上下雨天没法出货。”
老村长一听到镇上,不禁皱眉——从有家食品厂车间门口开始,到镇上的石子路将近三里。
“得要不少钱。”老村长道,“必须弄吗?”
林和平本打算弄水泥路,但她现在没钱,只能先用石子路凑合一下,“现在不铺,台风天来了,再想铺都没法铺。”
台风天就算不刮大台风,断断续续下雨也能下十天半个月。
阴天下雨食物爱发霉,耽搁一周,食品厂的东西就没法卖了。
老村长琢磨一会儿,“铺山皮,别用石子。一车石子能买好几车山皮,到时候多铺两车,跟石子路差不多。”
周建业:“有什么区别?”
“山皮就是山的表面风化掉落下来的碎石头。石子是好的青石头用碎石机打碎的,都是用来建房。”老村长道,“要是能找个无主的山头,不用付买石子的钱,给人一点运费就行了。”
花钱的地方太多,林和平想也没想就说,“听村长大哥的。”
老村长立即说:“我明天没事,去镇上帮你问问。”
周建业猛地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下意识问:“不行?”
周建业:“食品厂的拖拉机。现在不是农忙季节,听冯会计的意思,那个老厂长家也没盖房子,他要拖拉机和车厢干什么?”
林和平心中忽然一动,“拉石子卖?”
老村长听糊涂了。
林和平连忙把今儿的事解释给他听。
老村长明白过来,就问:“建业说的有可能。你打算咋要回来?”
林和平笑道:“我有的是办法。山皮和工人的事就拜托你了。”随后跟周建业出去,就问,“明天是先去那个前厂长家,还是先去市里?”
周建业:“先去市里。”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俩人就起来。
一人吃几张鸡蛋饼,喝点凉白开,周建业就载着林和平去市里。
青州市离青潭镇足足有三十里。也是周建业身体好,不然载着林和平到青州市,非累趴下不可。
林和平自己骑三十里都费劲,抵达青州市,哪怕周建业说他不累,林和平也没立即去置办行头。
找个地儿坐一会儿,又给周建业买瓶汽水,容他歇一会儿,俩人才去买衣服鞋子。
俩人买东西的时候也没闲着,林和平看衣裳,周建业看吃的。
林和平买好衣裳和鞋袜,周建业也把百货商场里的高档点心的价格全记下来。
担心过会儿忘了,两口子出了百货商场就记在本子上。随后才去饭店吃饭,打听哪儿有卖二手烤箱,或者做烤箱的。
饭后,把打听到的事记下,俩人就去给林和平买自行车——不能一直骑林宁宁的车子,让他无车可用。
回来俩人一人骑一辆,又是顺风,以至于没到五点就到青潭镇。
周建业驮着东西回去应付他丈母娘,顺便跟她聊聊,让林宁宁骑车上学。林和平前往派出所。
周建业糊弄他岳母的时候,前有家食品厂厂长,钱伯达家门口围满了街坊四邻。
去迟的人只能挤在外围,踮起脚往里瞅,结果只看到黑压压人头,就问前面的人,“出啥事了?咋连公安都来了?”
“不知道。我正在门口洗菜,就看到一女的带了十来个公安找老钱。估计咱们镇派出所的人都来了。”
“难道是老钱犯事了?不该啊。”
当事人之一钱伯达比街坊四邻还懵,看着一个又一个大盖帽,一边自己回想最近都干了什么,一边地问,“公安同志,您,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啥事都没干啊。”
林和平把公安找来,并不是让他们替自己要回拖拉机。
林和平担心在镇上住了一辈子的钱伯达没能护住拖拉机,回头给她使坏,才让让派出所的同志随她过来,警告钱伯达,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听到钱伯达的问话,林和平率先说,“犯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犯了事。”
钱伯达循声看到一年轻面生的女子,皱眉道,“你谁呀?”
林和平双手插着裤兜,“县长亲自任命的有家食品厂厂长林和平,也就是昨天命冯会计找你要拖拉机的那个。你把有家食品厂的拖拉机和车皮据为己有,我该说你是偷,还是该告你侵吞国有资产?”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齐刷刷转向钱伯达,眼中全无意外。
自认为吃着商品粮,比很多人都优秀的钱伯达顿时受不了,脑袋翁一声,怒上心头,指着林和平,脱口道:“你别血口——”
“别我了,天快黑了,我没空跟你废话。有家食品厂的一根一线一个螺丝钉都是县里的。你把拖拉机弄回家,是请示过县长,还是问过书记?”林和平要的是钱家人从今以后见着她绕道走,镇上居民提起她满口钦佩,而不是一说到林和平,想到的是那个跟钱伯达骂街的泼妇,自然不能和他叨叨,“不问就拿便是偷。公安同志,我没说错吧?”转向一众派出所同志,“我身为有家食品厂厂长,可以告他吗?”
这些公安都知道林和平的本意并不是把人弄进去,有一个便说:“可以告。但林厂长还是先问清楚,那个拖拉机是这位钱伯达同志不愿意给,还是暂时帮食品厂保管,以免被雨淋坏了。”
林和平忙拍拍额头,“对。我忘了问,钱伯达同志,你是帮我们食品厂保管着吗?如果是,我想拖拉机和车皮定跟你开回家时一模一样,对吧?”不待钱伯达开口,转向街坊四邻,“各位说是不是?”
围观众人哄然大笑。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钱伯达觉得食品厂倒闭,拖拉机没人用,他开回家就是他的。
围观众人也知道,拖拉机和车皮到钱伯达家里没闲过,别说跟以前一样,现在还能用都是钱伯达把公家的当成自家的,没舍得糟蹋。
林和平故意把嘲笑当成默认,“看来是了。钱伯达同志,拖拉机现在什么地方?”
“爸,怎么这么多人?出啥事了?”
林和平循声看去,打东边挤进来一中年男子,看到一排大盖帽,猛地停下,脸上尽是不安,嘴巴动了动,半晌没敢说一个字。
林和平也不再说话,抱着双臂,盯着钱伯达。
钱伯达对上林和平不善的眼神,身体颤一下,冷不丁想起冯发展说的话,林厂长虽然是个女子,年龄不大,二十郎当岁,但特别厉害,且有钱,丈夫还是个军官。
钱伯达不信厉害的人会被下放到破败不堪的有家食品厂,压根没把冯发展的话放在眼里。
现在看到青潭镇派出所的公安只差所长一个没来,风光了半辈子的钱伯达很后悔,可是让他说帮厂里保管,得被街坊四邻笑一年。
要是不承认保管,他今晚可能就得去派出所,明天进县劳改队。
左右都不行,钱伯达恨不得晕过去。
怎奈他身子骨硬朗,晕是不可能的,只有装晕。
装晕也只能拖一时,最终还是要把车还回去。
钱伯达脸上的怒气变成愁苦,转向他儿子,“拖拉机在哪儿?”
钱伯达的长子下意识说:“在在我家,咋了?”
“那是——那是——”钱伯达不禁看一眼林和平,琢磨着该怎说是好。
兔子急了还咬人。
林和平没打算把钱伯达弄进去,就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替钱伯达说,“那是你替食品厂保管的,怎么弄你儿子家去的,这得问你儿子,别看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拖拉机和车皮被你弄回家的时候还是半新的。钱伯达同志,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钱伯达大概听明白了,“可是,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你啥意思?还想让我们买个新的。”钱伯达的长子抬手指着林和平,“你谁呀?”
林和平嘴角溢出一丝笑,“不才有家食品厂厂长。县长亲自任命的,奉命取回拖拉机和车皮。”敛起笑容,盯着钱伯达,“东西我等着用,让你们买新的也来不及,给我个折损价就成了。
“明天上午八点,我要在有家食品厂看到车!”转向钱伯达的长子,冷声道:“不要试图使坏。我丈夫是军人,开军舰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明天帮我检查,让他发现你把螺丝弄松,刹车剪断,车胎扎破,我就不是告你们偷国有资产,而是故意杀人!”
第16章 月饼出炉
四周鸦雀无声, 钱家父子的脸色惨白。
林和平收回视线,转向随她过来的一众公安干警,“给你们添麻烦了。”
副所长忙说:“为人民服务, 应该的。林厂长以后再有什么事,使人过去说一声就行了。”
堪堪回过神的钱家父子和围观群众忍不住再次打量起林和平,这个林厂长什么来头?副所长怎么一副把她当成领导的模样。
林和平不是副所长的领导, 也不敢当他领导。
副所长看到林和平就不由自主地想到, 前些天全镇领导班子开会, 镇长说的那番话——林和平主动从首都调过来, 目的只有一个,带领乡亲们致富。
首都是什么地方?祖国的心脏。
他们这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去看一眼,林和平却主动调过来——他们不想信林和平都不行。
副所长只要一想到不出十年, 青潭镇大变样, 家家户户奔小康,恨不得把派出所的人都弄去有家食品厂, 供林和平差遣。
林和平不知镇上为她特意开过会,见目的已达到, 就回家跟周建业商量明天的事。
周建业递给她一张纸。
林和平疑惑不解, “什么东西?”
“首都流行的小吃, 也是我爸妈那个年龄的人最爱买来吃, 或走亲戚的。”
林和平讶异, “你让我生产这些?”看到桌上的笔, 拿起来就把麻花划掉。
周建业见状, 不禁问:“你确定不做这个?据我所知, 这边的人也爱吃。”
“太便宜,家家户户都会做。”
周建业:“工艺复杂的赚钱,可整个青潭镇, 谁舍得吃?”
林和平抬眼,“谁说要在镇上卖?”
周建业下意识想说,不在镇上还能去市里。一想他们上午刚去过市里,“林和平同志,容我提醒你,你们厂加上你只有十三个人,还没人会开拖拉机。明天还得我开拖拉机,把你需要的蒸箱和食材拉回来。”
林和平点点头,“辛苦你了。”
周建业噎了一下,朝桌子上拍一下,“我在和你讨论问题,给我严肃点!”
“不会打起来吧?”林宁宁剥个奶糖塞嘴里,挤进厨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