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咋了?”林宁宁从外面进来,看到他哥手里的东西,瞬间结巴,“你你——咋给翻出来了?”
林平安:“不翻出来,好让你以后弄出个孩子来?想得美!”塞给他两盒,“自己收着。”剩下的想塞林和平手里,怎奈他不敢。
林和平又不能说,她和周建业用不着。
深吸一口气,过去拿两盒,“剩下的你和安宁分了。”林和平指着林平安,“不准让女人未婚先育。”转向林安宁,“敢在婚前搞出个孩子,我打断的腿!”
明明是说林安宁,兄妹三人同时打个哆嗦,因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大姐说得出做得到。
“大清早的又吵吵啥?还吃不吃?”
孙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林和平顺手把东西塞包里,深吸一口气,装得从容镇定,“平安大惊小怪,我数落他几句。娘,你女婿说他特喜欢吃鹅肉,要不要杀只大鹅,我给他带过去。”
林家和孙家没人当过兵,孙氏不知道部队里的情况,先前觉得周建业吃不好,误以为周建业只能吃食堂。
林和平上次能带回来一包螃蟹,孙氏便知道周建业想买鸡鸭鱼肉改善伙食,比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还方便。
孙氏瞪一眼林和平,“你想吃还差不多。”
林和平顺着她的话说:“我想吃咋了?凭我给你找个周建业那么孝顺的女婿,你都得对我好点。”
“我——我又没让你找。”孙氏说完就往厨房里钻——拒绝再跟她废话。
林宁宁跟着哥哥姐姐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小声说:“娘每次说不过大姐,就往厨房躲。也不知道厨房里有啥,能让她这么喜欢。”
林安宁压低声音,“不是厨房里有东西,是离厨房最近,娘想最快避开姐的视线,只能去厨房。”
“你们仨还吃不吃?”孙氏端着馍筐出来就吼。
兄妹三人连忙去洗漱。
饭毕,林和平收拾几件衣服,又把藏在柜子里的钱塞包里,就去食品厂。
农村人睡得早起得早,林和平慢悠悠走到食品厂还没到八点。昨晚上夜班的临时工正在食堂吃饭。
起初林和平从清河村请的那些临时工不舍得在食堂吃饭,从大厨林合适口中得知,饭菜不贵,征得家人同意,每天带着饭盒过来,下了班吃得浑身暖呼呼的再回家。
林和平走进大院,听到食堂里熙熙攘攘跟菜市场似的,见冯会计也来了,让他去拿钱,让林丰收和他堂弟林和乐把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
听到动静,众人端着饭盒出来,就看到院里多出一张桌子,桌上全是封好的月饼。
有人忍不住问:“这么早就出货?”
冯会计:“不是的。你们进来干活的那天,我们厂长说,干到八月十五给你们半个月工资,厂长让我把你们的工资算一下。”
众人顾不上吃,纷纷转向林和平,很是震惊今天就能领到钱。
林和平:“拿了钱,我的事少一件,你们也能安心过节。这些月饼一人一封,里面都一样,六块六种口味的。过来拎一封,然后去冯会计那儿领工资。”转向林丰收,“昨天半夜下班的那些人的钱和月饼,你帮他们拉回去,车先放你家。”
这事对林丰收来说就是顺手的事,林丰收想也没想就应下来。
然而,这些上夜班的人拿着月饼和钱回到家,本该在家补眠的人都被他们家人喊起来。
那些人本想吼家里人,不让她们多睡一会儿,一听有月饼,还发工资,成群结队去厂里找林和平。
林和平没料到这点,冯会计料到了,看到一群女人进来,没等她们说明来意,就把名册和钱拿出来。
送走这些人,食堂也收拾好了。
冯会计给林合适两口子结半个月工钱,一人一封月饼,就喊林丰收和林和乐来拿工资。
林丰收闻言忙说:“我们不急。”
“我和厂长急。”冯会计道,“你们的工资发好,部队的车过来,我们把东西装上车,就可以回家过节了。”
林丰收:“没人看——”
冯会计打断他的话,“食材都用光了,除了抬不动的机器,没啥可偷的。”指着桌上的钱和账册,“这些厂长带走,过几天去跟县长汇报。”
“这时候去干啥?”林丰收奇怪,担心里面有事,“你去不去?”
冯会计摇头,“我没资格。”见林和乐满脸担忧,结合林丰收的话,顿时知道他们误会了,“厂长说县里没钱,搞厂房的这些钱都不知道从哪儿抠出来的,就决定每季度去一次,尽快把县里批给她的那笔钱还回去。”
林丰收和林和乐放心了。
九点钟,部队的车过来,月饼还没做好。
半小时后,所有人都忙着装月饼的时候,周建业也没闲着。
周建业把被套枕套、窗帘先后扔新买的洗衣机里洗干净,又把家里家外打扫一遍。
八月十五部队官兵一起过,但是晚上,白天没什么事。
周建业在家,张政委也不用过去盯着,见周建业进进出出忙个不停,跟以前那个一听妻子过来,苦大仇深的周建业判若两人,饶是没打算调侃他,也忍不住,“老周,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正在压水井边洗拖把的周建业头也不抬地说:“叫爸爸。”
“爸爸?”
周建业:“哎!”
“噗!”
张政委张嘴就想骂人,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高挑,五官明艳,满眼笑意的女子。
该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随部队的货车过来的林和平。
周建业没听到张政委反驳,很是奇怪,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扔掉拖把就跑,“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到的?”
林和平把大包袱小行李递给他,忍不住打个哈欠。
周建业想说什么,看到她眼底乌青,把话咽回去,“去屋里睡会儿,我刚换的床单和被套。”
林和平不答反问,“你又干什么呢?”朝张政委那边看一眼。
张政委:“他逮住机会就占我便宜。弟妹,可得好好说说他,不然哪天被打,你都不知道谁打的。因为他这张破嘴,得罪的人太多。”
“得没得罪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做梦都想打我。”周建业说着,转向林和平,“媳妇儿,哪天我被人打了,不用找别人,只管去找他。”
张政委:“凭什么?”
“凭你嫉妒我比你高,比你帅。”周建业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
张政委生生被他气笑了,“给弟妹留点脸吧。”
“媳妇,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周建业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前几天晚上几乎没合眼,昨晚睡一晚,根本不顶用。身体异常疲惫,见已客厅门口,离卧室只有三步之遥,回身指一下压水井。
周建业扭头看去,压水井那边除了压水井,就是拖把,“你要拖地?地我拖好了。”
林和平想送他一记白眼。
张政委先她一步说:“弟妹让你打盆水自己照照。”
周建业不信,又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直接回屋睡觉。
张政委乐了。
周建业可怜巴巴追上去,“媳妇儿——”
“停!”林和平抬手,“一切等我睡醒再说。”
周建业随手把东西放书桌上,“睡几个小时?”
“十二点喊我。”窗帘拉上,林和平就把周建业往外推。
周建业原本就没想打扰她休息,顺势出去,还把一早买的菜拎到压水井边清洗。
张政委却以为半个月不见的年轻夫妻得在室内腻歪一会儿,见他这么快出来,诧异地问:“这么快就被弟妹赶出来了?”
周建业:“你懂个锤子。”
“你——”张政委噎了一下,“你懂得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没见你多长个耳朵,多长只眼睛。”
周建业拉过垃圾桶,边削藕皮边说:“不用多长耳朵和眼睛,比你高就足够了。”
张政委的呼吸骤停。
赵素华忍不住从屋里出来问:“图什么啊?”
周建业接道:“图赢我一次。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不待张政委开口,又问,“要不要拜我为师?”
“然后好欺师灭祖?”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建业惊得抬头,看到东南边窗户上趴着一个人,“媳妇,怎么还没睡?”
赵素华:“你和老张你一言我一语,弟妹睡着也能被你们吵醒。”转向赵政委,“进来做饭。”随即转向林和平那边,“小林,中午别做了,在我们这边吃。”
林和平道:“谢谢嫂子,不用,建业爱吃面条,我中午给他做面。”
周建业爱吃面食这点,赵素华也知道,因周建业没少让张政委教他和面。
赵素华不疑有他,进屋把已经摘好的菜递给张政委。
转瞬间,压水井边又多了一个洗菜的男人。
张政委另一边的邻居拎着水桶出来,看到这一幕就朝屋里吼,“看看人家也看看你,回来除了吃就是睡,当我这里是招待所?能不能出来帮我压水?”
堪堪躺在床上的林和平又不得不坐起来。
周建业听到房门响,循声看去,果然是他家的门,林和平边穿着浅蓝色外套边往他这边来,“怎么不睡了?”
林和平想说,被吵吵的睡不着。眼角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压水井那边多了一对中年夫妻,把话压回去,“白天没睡过,睡不着。”
“蒙上头。”周建业给她出主意。
林和平摇头,“憋得难受。你快点洗,我去和面,吃饱了犯困应该能睡着。”
林和平忍着困,切一堆面条出来,周建业也把他买的鸡、鱼和螃蟹洗刷干净。
东西端到厨房,周建业注意到面板上的面条足够他和林和平吃三顿,“怎么和这么多?”
和平瞥一眼墙角处的冰箱,“你买的?”
周建业点头,“还买了一个洗衣机,在门后面放着。还有个电视机,看到了没?”
林和平刚进卧室就看到书桌上多了一个小黑白电视,“钱也花光了吧?”
前世今生没缺过钱,也没过过没钱的日子,以致于周建业把钱财看得很淡,不以为意地说:“再过几天就发工资了。还没说你做这么多面条干什么。”
林和平分出三分之二放盆里,递给周建业,“放冷藏,留明天中午和晚上吃。”
“不会冻在一起?”周建业指着面条,“里面有水。”
林和平:“外面有面粉,不会的。”说着,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周建业见状,面条放进去,又把他清洗干净的鱼扔进去。
林和平连忙问:“不吃了?”
“做太多吃不完。”今天是八月十五,清贫人家也会想法设法多整几个菜,哪怕吃不完。周建业原先想的是鸡鱼肉蛋凑齐,可他见林和平说一句话恨不得打三个哈欠,就忍不住心疼,“剩菜还不好吃。”不给林和平思考的机会,指着鸡,“怎么做?”
林和平打算把小鸡剁碎跟藕和芹菜一起炖,然后把面条放上去焖熟。
考虑到今天过节,要开开心心的,林和平没擅自做主。征得周建业同意,林和平才抡起大刀剁小鸡。
周建业见小鸡和菜扔锅里就行了,无需他帮忙,去隔壁卧室拆林和平给他带的好吃的。
前两次林和平过来,带的食物都是用纸包住,用细麻绳系上。
这次带的多,虽然还是用绳子,但是粗麻绳系在一个很大的箱子上的。
纸箱上的绳子剪掉,周建业就看到里面除了八月十五必不可少的月饼,还有蛋糕、面包鸡蛋卷,以及一小堆零散的雪花酥。
周建业搬着箱子到隔壁,“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厂里剩的?”
林和平点头,“雪花酥是卖剩的,其他的是剩的食材做的。咋了?”
“确定一下。”周建业见她这么不跟自己见外——剩的东西都往这里弄,心里很是高兴,“给我个干净的盘子。”
林和平不假思索道:“下午再吃。”
周建业冲隔壁努一下嘴。
林和平递给他一个白瓷盘子。
周建业挑四块月饼四块蛋糕和一把雪花酥,给张政委送去。
赵素华看到就说:“不用,不用,留着你们自己吃。”
“边角料做的,和平身为厂长的福利,没要钱。”周建业递给张政委的闺女。
小姑娘下意识看她爸。
周建业:“看他干什么?他也得听我的。去,找个碟子,这个碟子我们得盛菜。”
小姑娘又转向她妈。
赵素华沉吟片刻,去厨房拿个盆。
下午四点,周建业出去转几圈,转得无聊,回到家属院就看到赵素华站在他家门外,一副想敲门又不敢敲门的模样。
周建业朝窗户那边看一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林和平还在睡,轻声问:“什么事啊?嫂子。”
赵素华回身看到周建业,松了一口气,“来得正好,这是我跟老张做的,回头让弟妹做给你吃。”
周建业低头看看,一碗比他小拇指短一点点细一点点,椭圆形的小面条,“和平中午做的面条还在冰箱里没吃,嫂子——”
“这个跟面条不一样,这是面鱼鱼。”赵素华闻言便知他没吃过,“我用玉米面和白面做的。让弟妹在锅里蒸熟,然后像做炒面那样炒了吃。也可以煮了吃,但不如炒的好吃。”说着塞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