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笨拙地亲我,边亲边嘟囔:“我不要下蛊弄死你,我好欢喜你,我也不要管你是不是要娶别人,现在你喜欢我就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大半年来的相思如焚烧得我全身焦灼,偏还碰上符澐曦这个油折子,干脆一把火烧干净算了!
我紧紧拥住她,像是把她拥抱进灵魂里,不住地探索着我从来没有进入过的领地……乌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撤下帘子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所有人都叫退,给我和澐曦留下了一方天地。
15岁那年,那年的那天,我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到一个男人的转变,往后余生的44年里,我唯一没有后悔过的就是那一天,让我完成这个转变的人,是符澐曦。
我们像那晚她救了我的命一样,从下午聊到第二天早朝时分,符澐曦的性格充满着阳光和单纯,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接受了在我身边这个设定,无论未来是什么。
而我,也悄悄开始了我的布局。我要为我自己,也为符澐曦,努力争一把,不是争储君,而是争生机。
我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衣冠不整,彻夜饮酒,早朝能找借口推脱就坚决不去,皇阿玛实在宣我,我就一幅颠倒人间的状态去见他。
扳指带在大脚趾上,朝珠倒挂在后背,身上再挂几个脂粉味比较浓的香囊香袋,丢丢当当地去议事,皇阿玛每次都气得脸色发青,但是不好发作。
御前失仪这种罪名,近半个月都被御史言官的参腻了,大错我也没有,罚俸都罚到十年开外去了,我反正也不在意,一个月一千多两银子的俸禄,我不要也罢。
皇阿玛现在就剩下两个儿子,他无法,也不能再下狠手惩治一个,所以发现我屡教不改之后也并没有大的惩戒下来。
但是我全府上下(其实没有府,皇阿玛还是把我跟四哥拘在宫里,勉强算作是宫内之府吧。)总是要吃饭的,不争储君,我将来也会是个王爷,都要做王爷了,谁要做一个穷困潦倒的王爷呢?
离吴扎库氏进府还有三天,我吩咐府里的管家福顺儿:“去,今儿写一百张白事帖来,明天把朝里的二品及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请家里来。让他们备好礼金,府里要出丧。
丧事我亲手预备着,冥器、象鼎、彝盘等物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做。到时候就放在我塌旁边就成,不过有一点啊,你提前散出口风去,谁要是哭得不哀戚,就说明谁对爷我不够留恋,不仅会惹爷不高兴,爷还要罚钱,重罚。”
福顺儿都傻了,隔了好一会儿问我:“爷,咱府上谁殁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听明白么?办的就是爷我的丧事!懂么?就按照皇子的丧仪去办理,错一点儿可仔细你的皮!”
福顺儿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爷!爷您可别想不开啊爷!您这,这这让小的如何是好呀!”
“滚蛋!谁想不开了!快点去操持!三天之后爷要出丧!活出丧!操持的好少不了你的赏钱!”
“啊,啊?啥?活……活出丧?”
“傻愣着干什么!去啊!”
福顺儿一脸哭唧唧的苦相:“喳。”
第203章 孟串儿番外之红白事的荒谬人间
两天之后吴扎库氏进门,皇子娶亲,天子赐婚,风光热闹透遍整个京城。满城皆是张灯结彩,民间多是舞龙舞狮。
皇阿玛并没有给我额外建府,其实世人看皇阿玛,都认为他冷面冷心,甚至做王爷的时候就落下一个“冷面王”的绰号,但是皇阿玛对为数不多的子女,还是颇为眷顾的。
就连被削去宗藉,除去玉碟的三哥大婚之后都被皇阿玛留在宫里,就是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天伦之乐。
所以皇阿玛仍然留我在紫禁城,但是额外恩准在京三品官以上都可以进宫来贺,他亲自到场,还赏了新福晋好多东西。
我跟澐曦说好了,让她在屋子里等着我,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澐曦笑着说要在房间里练出蛊王来,然后又哭了,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再说话。
府里一片一片的大红色,到处都是红绸子,红毯子,红灯笼,大红花,喜字喜贴红窗花,龙凤红烛红披挂,就连洗脸的金盆和打算剪东西的剪刀上面都被缠了红。
我在近期的朝廷,算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储君的热门人选,所以过来送礼金的踏破了门槛,我让福顺儿把一个一个名字记下,每个送礼金的人都拿礼金换了个白事的请帖。
客人们喜笑颜开地过来,接到白事请帖的时候,那个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嘴还咧着,眼睛就瞪起来了,随即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敢问,又不敢交流,皇阿玛还在坐镇婚礼,谁敢胡言乱语什么丧事不丧事的。
我饮酒饮了个大醉伶仃,向我敬酒的来者不拒,开心了我还喝双倍。不到傍晚我就不省人事了,富顺儿根据我之前的吩咐先去告知吴扎库氏说我今晚无法完成洞房花烛夜了,又把我送到了符澐曦的房间。
此一夜无话,凌晨半梦半醒间感觉澐曦的小手在我腰上动来动去,有一种滑腻腻的舒服感,抚慰了我慌乱无序又因为酒醉而杂乱狂跳的心。
我捉住那双小手,放在胸口,安稳沉睡。
第二天早晨一早,我就兴致勃勃地叫了福顺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福顺儿苦着脸:“爷,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大人敢过来。”
我伸了个懒腰:“那就一个一个去请,昨儿送了礼金的,让他们带双倍过来。和尚道士什么的都到位了吗?”
福顺儿都快哭了:“这个倒是都到了,吹拉弹唱的也都准备妥当,还有……还有您要的那些冥器和贡品,还有……还有金丝楠木的棺材……爷……祖宗……咱不闹了行吗?”
澐曦在旁边玩我衣领上的扣子,好奇地问:“谁的丧事啊?”
我嘻嘻笑道:“我的,一会子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出去看热闹。福顺儿!”
“爷……您吩咐。”这小子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蔫吧样儿。
“把昨天所有的红色,都给爷换成白的!记住,我说的是所有的,明白吗!!”
“喳……”
到了中午,所有的昨天到场的王公大臣,除了皇阿玛和四哥都已经到场了,我没必要惊动皇阿玛,这种事情,只需要通知四哥就可以了。
荒谬无理,疯癫潦倒,身为皇子上不能替君父分忧,下不能体察黎民百姓之苦,一昧任性胡闹,简直目无祖宗王法,不成器也!
你们看,说辞我都帮我的英明睿智的四哥找好了,更何况在那帮迂腐陈旧的老帮菜官员们心里,为君者一定光明磊落,威严有城府,甭管登基前用了多少鬼蜮伎俩,面上都得微笑周到。
我这样的行事作为,断断跟他们心目中的储君形象完全不符,我呢,也不忌惮让事情更坏一点。
我大摇大摆地坐在供桌上,府里已经变成一片白色,王公大臣们都被福顺儿发了白色的发带和白花,面面相觑地跪在那儿,眼见着他们也都是平日里吆五喝六的人上人,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状况,用手足无措去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我顺手拿了供桌上的一个大肘子,油油呼呼沾了一手,用嘴撕下来一大块,我平生从来没这么爽地吃过东西,小时候总是不能吃饱,长大了能吃饱了可是不能放开吃,从坐姿到张嘴的幅度都有着严格的标准和规范。
我边吃边冲着下面吆喝:“给爷哭啊!爷说过了哭得不哀戚要罚!重罚!罚三倍礼金,哎哎哎?你们怎么回事!爷都死了你们还不赶紧着,都他娘的等着爷变鬼了上门带你们一起走呐?”
皇阿玛的臣子们愁眉苦脸,眉头都能拧出水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福顺儿,福顺儿伸手张牙舞爪地比划着,龇牙咧嘴地做着哭的手势。
终于有一个识趣儿的开始放了一声:“五爷啊,您……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您这才刚封了和贝勒啊,我的……五爷啊……嗬嗬嗬……呜呜呜……”
我一手拿着肘子,一手拿了个苹果,啃一口肘子,咬一口苹果,吃得不亦乐乎,听见有人哭,赶紧把肘子放下,指着哭得那个笑叫道:“福顺儿,给爷赏!把爷大脚趾上的那个翠玉扳指赏他了!”
周围人这才开始放声大哭,哭得百花缭乱,都不带重样儿的,借哭骂的也有,反正我也不在乎。
“五爷啊,您走得早,也走得荒唐啊……您都没脸看剩下的大清江山啊……太让人痛心了啊啊啊……”
“和贝勒啊和贝勒……奴才昨晚还梦见您了,梦见您坐在供桌上大吃大嚼……可惜是个梦啊……奴才给您磕头啊……您黄泉路上走好啊……”
“呜呜呜,五爷,他们都说您为了出殡而敛财……不仅敛财还敲竹杠,奴才不信……呜呜呜,您都入了土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都是些卑鄙无耻的人才会如此居心不良,呜呜呜……”
“戈尔哈!你为什么不哭!”我蹬翻了一盘水果,戈尔哈扭着脖子不吭声。
“福顺儿!罚他一百两,把他给爷押下去,明天重新过来给爷哭,哭不好就他娘的每天哭一次。”
“喳。”
乌杏怯生生地站在角门那儿,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招呼她过来,附耳道:“宝贝勒请到了?”
乌杏福了一福回道:“宝贝勒在养心殿奏对,奴婢看见他的近身侍卫图卡图了,他正在御花园里捉蜈蚣,说是要捉九十九只蜈蚣,宝贝勒要蜈蚣***婢听着怪渗人的,就把爷您吩咐的都转述了。他吓得蜈蚣也不捉了就去养心殿请人了。”
我皱了皱眉,九十九只蜈蚣脚?好像在哪儿听过……
“皇上驾到!宝贝勒驾到!”
第204章 孟串儿番外之弘历登基
“五弟,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四哥和皇阿玛的人还没进来,愤怒的声音就先行传了进来。
四哥大踏步走进来,后面跟着步履四平八稳,面色铁青铁青的皇阿玛。
“都给我撤了!福顺儿!你就由着你五爷胡闹!我看就应该直接给你送进慎刑司,以后都别回来了!”四哥剑眉耸立,眼睛因为装饰的愤怒而有些变形。
福顺儿的脸活像一只含了千年怨气的大王八,五官全部都攒在一起,委委屈屈又不敢还嘴,只能低眉顺眼地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宝贝勒万福金安。”一班吹拉弹唱的手艺人和全府上下,包括那群正在敲木鱼念经的和尚道士全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跪地请安。
“什么万福金安!你们在这里乱七八糟地兴风作浪,本贝勒不被你们气死就算好的了!还不赶紧拿椅子接驾!一个一个都是木头做的吗?”
下人们赶紧把我屋子里的八仙过海紫檀椅搬到正殿院子的正中央,皇阿玛冷着脸,配合着整个院子的白绸子白花,让周遭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我从供桌上站了起来,半跪着给皇阿玛请了个安,然后坐回去继续吃。
“五弟,你太不成体统了,你看看你把皇阿玛气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在意地说道:“四哥,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好避讳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天纵英明如皇阿玛,万岁之后也是要……”
我瞄了一眼脸色越发沉郁的皇阿玛,把“宾天”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下去了:“万岁之后也是要……那啥的。”
“你放肆!五弟你你你……你你……”其实我是故意跟四哥顶撞的,四哥也知道我是故意跟他顶撞的。
我这么大张旗鼓的放肆就是摆明了我对储君的位置没有兴趣,我越荒唐,越声名显赫的荒唐就会越招满朝文武的诟病,诟病越多,离储君的位置就越远。
好多事情想通透了,就决定这么去做的时候,失去顾忌失去束缚,反而多了一份逍遥放荡的洒脱。
我真是遗憾,没能早点捅破我心里的这层窗户纸,人生百年,什么功名利禄,金银满箱,也无论是梓宫还是荒冢,眼睛闭了再无法睁开的时候,唯有那些经历过的岁月还算师出有名。
谁他娘的爱那个位置谁去争吧,当个逍遥王爷守着心爱的澐曦,庙堂之上心归隐,比什么都强。
思及于此,我嬉皮笑脸道:“皇阿玛容禀,儿臣新得了个神人,人送外号‘贾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八卦五行无所不通,贾神仙最近告诉儿臣,儿臣怕是有血光之灾。
虽然皇阿玛平日最讨厌鬼神之类的无稽之谈,但是也请您体谅儿臣听到这些时候的别扭,儿臣窃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儿臣选择听贾神仙的方法,用活出丧这种方式冲一下儿臣的血光之灾。
但是这种方式属于欺瞒老天,儿臣自然要做得天衣无缝一点,正好皇阿玛您和四哥都来了,儿臣跟您告七天假,这七天儿臣都不能见天日,就得在这屋檐下面躲着,躲过这个灾,儿臣再去向您老告罪。”
我打眼觑着皇阿玛,他的嘴唇和手指都在不自觉地抖动,我觉得若不是群臣在场,必须挂记人君身份,皇阿玛可能会被我气到暴跳如雷。
四哥转头冲向皇阿玛:“皇阿玛,五弟他年少无知,请您念在他素日本性纯良,又在苗疆招抚一事上为国尽忠的份上,就从轻处罚了罢。”
四哥这话说得阴损,皇阿玛并没有说过要处罚我,四哥不仅仅把我的所作所为跟国家层面联系在一起,还故作大度地要皇阿玛从轻处罚,这就坐实了我一定有错这个判断。
可是四哥也有点过于轻视皇阿玛了,就皇阿玛的心机和谋算,那是当年九王夺嫡的最终胜利者,八叔九叔十四叔……那些个叔叔哪些不是聪慧绝顶。
那么多险象环伺,九死一生的局面皇阿玛都撑过来了,会看不出来四哥的小心思?
果然,皇阿玛缓缓地偏过头来盯住四哥,盯得四哥的眼神从坚定到慌乱再到无法直视地低下头,皇阿玛终于开口:“弘历,朕,不信你看不懂,你五弟,是为了你,你将来,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