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经考验的保安大叔的反应明显比孟串儿的脑子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在外边咣咣敲门,边敲门边喊:“赶紧去地下室!!!”那声音包藏了太多恐惧和焦灼变得尖锐刺耳。孟串儿登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瞬间清醒,腾地从床上起身光着脚丫子打开门往外跑,还习惯性握着电话,但是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于小山在电话里声音都变了:“孟串儿??你TM的还安全不?”
孟串儿跑到李丰隆门口,这孩子酒量怎么练都还是不行,刚才张超把他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正赶上跑出来的张超也在,哥们儿也是光着脚,保安大叔这个气啊,两个不要命的损崽子,瞪着牛铃一样的眼睛冲他俩吼道:“别磨蹭!赶紧去地下室!!!”
两个人没理保安,一起猛砸李丰隆的门,人在极端情况下真是力大无穷,好在驻地的卧室的门都是简单易踹的木头门,两个人几下就把门砸开了,从床上拽起蒙圈的李丰隆拖着就走。李丰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瘫软如泥,孟串儿上去就是两个耳雷子:“MLB的赶紧醒过来!”这两巴掌扇的手掌心从骨头缝往外的肉火辣辣地疼,扇完之后孟串儿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不止,也是真管用——李丰隆“嗷”的一声睁开眼睛,站起来晃晃悠悠歪歪扭扭却本能地跟着俩人在后面跑。
到了地下室,外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像是随时都能攻进来。孟串儿伸手摸了摸刚才扇了的脸蛋子,火红火红的掌印子呼在那,整张脸肿一倍,就那双眼睛仍然忽闪忽闪地闪烁着。“没事。”孩子安抚般冲孟串儿点点头。
李丰隆的酒已经完全醒了,这孩子倒不是个怂包,并没有意料中被吓破胆的感觉,只冷静地问了一句保安:“这个地下室如果被攻进来的话隐蔽不?”保安大叔一看三个都安全了,松一大口气点点头随即说:“他们这次的目标从监控上看是离咱们驻地一百米左右的客栈,所以地下室一定安全。”
孟串儿跟张超两个人光着大脚丫子几乎是抢一样地跑到电脑前面,准备发快讯给总部,两个人相视一笑,张超那个笑里有赞赏也有欣慰,看到新闻后辈的职业素养的欣慰,这时候真的可以算是战友了,一瞬间就找到生死与共的感觉。
李丰隆也反应过来地占了第三台电脑开机编快讯,地下室的地冰冰凉,周围没有可以遮蔽的东西,脚丫子跟踩在冰上差不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快冻僵了。三个人顾不上这些,空气中只有连绵不绝的子弹划破夜空的声音和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
于小山在电话里听到了所有的声音,基本对情况推测了个大概,手机被孟串儿扔在电脑旁边放着,没挂,于小山也没再问,就一直听着,心却开始七上八下跟在井边吊水桶似的:这TM叫什么事,平时在新闻里看到的炮火硝烟真实地近距离地存在于电话那边,别说对面是个丫头,就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曾经历过。
约莫有半小时左右,快讯已经传到总部,孟串儿要给总部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一直没挂,好在地下室还有信号。
“于小山?”
这声音像是隔了几万光年,于小山居然鼻子一酸:“操!我在!”
孟串儿听到了那丝几乎微不可寻的鼻音,安抚道:“我安全,就是有点冷。张超你给总部打电话吧,我这边跟朋友正通着话。”
张超伸了一下手表示收到,于小山在电话的另一边没说话,不知道说啥,心里像堵了一团大棉花,偏孟串儿还能调侃他:“咋了?你为你刚刚美丽的狗屁梦感到内疚没?差点没成真,是不?”
“我现在说不出来此刻的心情,但太TM纠结了,我情愿现在在那里的人是我,我能安心点儿。”
“那你来吧!我等你。但现在真没时间跟你说了,我这要开始战斗了。”
“你电话今儿就别挂了,让我听听战地记者的日常。给我点特权,现场直播一下,我没听过,新鲜。”其实于小山这边已经担心得没边了,生怕一个活生生的孟串儿变成碎片,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他自己也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这么担心这个丫头,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绝不仅仅是对生命的尊重。
“好,没问题,”孟串儿转头问保安:“我现在如果出去的话从卧室到车库的距离安全不?”
什么玩意?现在???出去???这货脑子被驴踢了吧???保安大叔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个劲摇头:“不不不!不安全!不能出去!恐怖组织正在跟政府军队激战。”
张超也很惊讶,扯了一下孟串儿的胳膊:“你要去哪?”
孟串儿皱着眉,面色沉稳坚毅:“医院,只有那里才能拿到这次恐袭的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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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TM的特别想你
李丰隆从电脑屏幕盯着的转态缓缓抬起头盯着孟串儿:“太危险了,你要是这样得先回卧室。不如等外面枪战缓和点了再出去。”带着两个掌印子脸肿老高的李丰隆不得不扁着嘴说话让他看上去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但就是如此,这孩子也长得好看,活活像遭了孟串儿和张超这两个后爸后妈的虐待。
张超想了一会,露出了赞赏的眼神——这个后辈丫头真是天生做战地记者的料,说:“我给你开车,我陪你去。”
孟串儿拍拍他的肩说:“好兄弟。”
张超把她手打了下去说:“滚尼玛的,别矫情,我去卧室取相机和摄影机。”
孟串儿笑笑:“摄影机在我手里,相机也只有我自己的用的惯。”李丰隆望着他俩,神情有点复杂。张超冲他摆摆手:“留总部发快讯,我跟串儿会发医院的特写照片给你。”
保安大叔急得直咳嗽:“不行……咳咳……你们不能出去,你们得在地下室待着。”孟串儿对大叔歉意地摇了摇头:“我们是战地记者,很感激你的保护,但保护我们不能像保护普通公民那样,我们身上还有任务,有使命。”
孟串儿猫着腰,踩着已经冻麻了的小碎步走上楼,卧室里还是会星星蹦蹦地出现流弹,她突然发现壁炉的那面墙上还有个洞,地上散着一些墙面大白的粉末,再往右看,贴了防爆膜的玻璃窗也破了一个洞,瞬间就明白,在混战的刚才,有子弹打进屋里来,如果当时她站在窗边跟于小山聊天,后果不堪设想,孟串儿的腿一下子软了,一个踉跄磕到旁边的桌子角:“啊!!!”电话里传出于小山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磕桌子角了,房间破了俩洞,子弹刚才进来了。”
于小山的心跟着一紧:“你还记得咱俩喝酒的时候我说的我那个阿富汗的同学吗?我刚才给他发了条消息,他现在正在过来接你的路上,估计快到了。”
“你扯你同学干啥,他又不懂采访,超儿会陪我去。”
“一会你就知道了。”
“太危险了,你怎么胡乱使唤人,万一被流弹伤了我咋负责,再说……”
还没等孟串儿哇哇完,于小山当啷来了一句:“孟串儿你跟那个熊样儿彻底断干净了没?”
“你有病啊,都啥光景了你问这个?就他那熊样儿的不断干净还能等着给我在阿富汗收尸?”孟串儿边快速地拿摄像机和照相机边穿鞋猫着腰往外走。
“我有句话说了你就当你没听见。”
“啥?”
“我TM的现在特别想你。”
孟串儿手一抖差点把电话摔掉了,这句话像是刚才侥幸躲过的子弹重重射穿在心里,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想越过这三个多小时的时差回中国去。她也曾对别人说过想念说过爱,但是于小山却把一句情意绵绵的话说得那么糙,有一种坦荡和近似于赤裸的率真,足可以击溃她身上一直以来的厚厚的盔甲和防备。
只是战火纷飞,这里的人命似草芥,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自己的魂如风中残灯,而她偏又恰恰在疲于奔命的时候听到这句话。
不管怎么说孟串儿是个写字的人,这些年她在书中以及写过太多的甜言蜜语,而曾经过往过的男人跟他说过的情话也是句句犹记,但为何都没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如此的心动。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期待已久,又或许恰是在这一时刻,也或许是那是来自彼此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于小山说完了就没再吭声,孟串儿也默契地选择沉默。电话还有百分之四十的电,没挂。
楼下驻地周围都是政府军,很漠然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簇簇战火中的孟串儿和张超用普什图语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远的地方仍然在激战,响彻着子弹击碎各种东西和炮弹余炸的声音。
正准备往车库的地方跑,忽然听到一句蹩脚的中文:“赶紧上车!”
孟串儿和张超双双愣了一下。“同学!于!我是!”一个带着白色格子缠头巾的男人拍着车窗示意俩人赶紧上车。
孟串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招呼张超:“上!自己人!”
然后看到这辆车,孟串儿才知道刚才于小山说的“一会你就知道了”是啥意思。
因为这特么的是一辆全新的陆虎发现者4 Armoured防弹车!(注:大概年限在2011年。)
采用符合欧洲BS EN1522 level FB6与BS EN 1063 level BR6标准的防弹玻璃,除了可阻挡一般手枪、冲锋枪与步枪的子弹攻击以外,车身强化钢板更可保护车辆在遭受手榴弹或15kg TNT炸药的爆炸威胁,并且也取得Qineti专业认证。
这个牛逼车在车窗玻璃、底盘、排气管、车身与轮胎等部位针对高规格防弹、防爆考虑重新打造,能在最危急时以从容不破的姿态带着车辆乘员逃离现场。在那一年,这种装备总部还没法提供给记者。提供了也没这辆好,因为卡尼还额外对这辆车进行了重金防弹巩固加强改造。
“我叫卡尼,你们会说英文吗?”(以下为了读起来方便,作者就直接翻译成中文对话了。)
孟串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用英文回复:“会!”
卡尼舒了一口气,用起英文来顺嘴多了:“在俄罗斯留学的时候只跟于学了一点中文,你们中文太难了。”
张超是个爷们,当爷们的都知道对于车有着啥样的特殊爱好,于是他扛着摄像机在车里就开始一顿狂拍,边拍边赞叹不已:“串儿你行啊,你这啥家庭啊?认识这种朋友?”
孟串儿尴尬地咳了一声,把还在通话中的电话贴在了卡尼的耳朵上。
卡尼开着车在炮火混乱中穿行,一边开车一边冲着话筒问:“于!我接到人了,你放心吧!这是你的妞吗?”
孟串儿的耳朵忽然支棱了起来,可惜车窗外噪音太大根本听不见于小山的回答。
只见卡尼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孟串儿皱了皱眉,什么就知道了,到底说了个啥?不过目前的孟串儿还处在高度紧张的战时状态,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没功夫再往深了合计。跟张超俩人在卡尼这种高端护送下直奔医院。
医院已经处于一级紧张状态,孟串儿和张超刚到,就抬进来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旁边人说他叫赛义伯,送来的时候整个大腿血肉模糊,头部遭受重创,跟着来的妈妈大声凄厉地哭喊,那个声音孟串儿一辈子都忘不掉,充满了恐惧和对人世间最无助最愤慨的绝望,爸爸在一旁一度晕厥,瘫倒在医院走廊里,有当地的记者似乎是示意他多喝一些水,那种崩塌的抽泣和人生最TM的操蛋的悲痛让孟串儿手足无措,张超举起照相机刚要拍,被孟串儿拦了下来:“我们拍任何一个这样的瞬间,都是鲁莽和冷血。”张超叹了一口气:“记录和公布原本就是责任,责任跟道义若想两全,你得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孟串儿转过头去,咬着牙憋着眼泪对张超说:“嗯,妇人之仁说的就是我这种圣母婊,你拍吧,有个要求,跟总部说上给孩子打上马赛克。”
现实总是残酷,主角光环仅仅在电影中会出现,这个年仅6岁的赛义伯没能因为异国他乡的记者的关注得到上帝的青睐——他死了,被黑色的袋子包裹起来,瘦瘦小小的尸身的轮廓让人不得不想,他才6岁,他又犯了什么错?这个世界他还来不及深刻地感受一番喜怒哀乐,他还不曾学习,不曾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如果他活着,将来会不会成为一名和平卫士或者一个军事学家?即使,即使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也好啊……
孟串儿忽然想起于小山曾经在书里写过一句话:“生活再操蛋,得跟丫死磕,因为如果你放弃,会给你身边的最爱你的人带来无与伦比的伤痛。”这个孩子,未必没有跟生活死磕的勇气,可是命运根本不给他死磕的机会。
在孟串儿采访的两个小时里,大概看到了十几个伤者从奄奄一息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这辈子第一次大规模地目睹死亡,所谓战争,真的不是新闻导语里的冷冰冰的数字,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受伤,那是一个个崩溃嘶吼的家庭,一声声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真正的血肉模糊。
在那一刻,孟串儿对制造恐袭的那些混蛋的愤怒无以复加,言语无法形容其中之万一,这一刻她不希望自己是个记者,她希望自己是个战士,可以端着枪给这群傻比来一场疯狂的突突,把这些制造恐怖制造惨案的家伙用同样的方式突突干净!
当愤怒和悲悯升腾到一定程度,恐惧就会随之消亡。失去恐惧的人是可怕的,因为她不一定能干出什么虎比事儿,对,说的就是孟串儿。
现实的孟串儿经历的炮火硝烟不比书中少,但是却特别特别感激每一个支持她的人。虽说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然而通过文字去获得的肯定和支持永远是我最大的荣耀。感谢33个投资人,感谢这么多的推荐票,@左手抱你@翰海绿洲@陆叁肆还有个啥紫极星帝(名字没背下来)的朋友每天都坚持把手里的推荐票送给我。有时候早晨有时候凌晨有时候下午,每次看到熟悉的名字我就想,这种陌生的善意却是熟悉的美好。其他朋友的推荐票我也都一一拜谢,哪怕偶尔的支持对我来说也会至关重要,毕竟世界那么大,每个人都特么挺忙的。哈哈哈。
感谢每天的收藏,每一个收藏都代表着想跟我继续下去的缘分。我这种叙述方式,痞了吧唧,难得你们这么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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