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看着白季,“白季你虽然膝下无子,却精心照顾了五位关门弟子。若你的弟子险些丧命他人之手,你难道就会不明不白地算了?我只是想自己查查,图一个自己的安心,绝不会损伤你弟子半分。难道我还能在你面前强杀了他?现下可是你闲意山的地盘,我们只有两人,我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硬的不行来软的,谁能不去理解一个做母亲的 护犊之心呢?
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又有了融化的征兆,曾痛失幼崽的铃雪将利爪收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鹿见溪厌烦极了她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缠烂打,早知道她就不带温竹来这里了。
欲干脆拖着人离开,温竹却道,“花镜尊神乃是一方霸主,我信她不会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鹿见溪顿时拉住他,“不许去!”
温竹笑了笑,轻轻道,“我本只是身份轻微的弟子,却得师门全力庇佑,已属万幸,实在不想让师祖与掌门为难。花镜尊神铁了心要测我,她位高权重修为深厚,不管我废多少工夫唇舌,结局都会是一样的。那还是干脆让她测了吧,等她知道真相,自然会放过我。”
一番言论,将方才还软下去的铃雪的心冻成了坚冰。
说来说去,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温竹松开鹿见溪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花镜面前,冲她伸出一只手。
“尊神请。”
花镜站地比他高两个阶梯,从眼角睥睨地俯视着他,一闪而过的冷笑。
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伸出,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鹿见溪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皱了下眉,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花镜闭上眼,神识一路顺畅地进入他的灵窍。
亲眼“看”得清清楚楚,的确只开了四窍,一个小金仙。
她神识震动,直想这不可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温竹的灵窍之内空空落落的,一丝神识都没有。
若是金仙,是绝对不可能如此精准地控制自己的神识,从灵窍之中腾空的!
她眸中厉色急闪,刚要惊呼。
一点冰凉,陡然扼住了她本躯内的灵窍。
温竹的神识缓缓显现在她的灵窍之内。
原本犹如泉水一般在灵窍内往来自由穿梭的花镜的灵识像是被冻住了般,被生生凝固在原地。
一个可称得上温和的声音在她脑海之中回响,“知道真相之后再死,会比较开心些吗?”
……
花镜测出来的结果和白季一样。
鹿见溪很惊奇她竟然真的没有作妖,就那么轻拿轻放地将这件事带过了。
花镜非要亲测温竹一事,已经让双方撕破了脸面,
这会儿再想要心平气和地谈合作已是不能够了。
花如期见花镜的脸色不对,传音也不回,心中起了几分异样,不敢再留。
言道下次备好大礼再来登门道谢,匆匆与白季告别,留下答应给的那颗七级妖核,随同花镜一齐走了。
铃雪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愤愤:“呸,下次他们若敢再来,小见溪你们都不必来见了,我们直接叫人拿大棒子将人打出去!”
临云逸摇摇头,“若是真将人逼到绝路,鸣英阁想要与我们鱼死网破。放出消息,反而会对我们不利的。”
铃雪体会到这一层,厌恶与愤怒更甚了。
瞧着温竹小可怜,“他们攀诬我们,我们竟然还得忌惮着他们,真是人善认人欺!就是不知道他们发的什么癫,居然就逮 着你来欺负,图的什么啊?”
温竹手指蜷了下,低声:“……或许,是想要花公子来求娶姐姐。如此一来,也不需要同闲意山谈判了,当不惧得罪人。瞧见我,自然怎么都不痛快,不如铲除了去。”
鹿见溪一愣,顿时紧张地扶住他的身子,瞧他似乎有些晃神犯迷糊的模样,担忧道,“那你方才被她检查了灵窍,没事吧?她会不会留什么后手?”
温竹迷茫:“好像没有?”
鹿见溪求援地看向白季。
白季也慢慢意识到不对,花镜走得太急太快了些。
伸手一探,脸色骤变,“糟了!”
第38章 。。。。
“鸣英阁说出去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世家, 做起事来却如此龌龊,真是气死我了。”
鹿见溪回到玉泉谷,仍是咽不下去那口气,一路骂骂咧咧。
白季查出花镜在温竹的体内留下了一道神识, 藏得极深, 且带了咒术。
鸣英阁本就擅长控魂, 想是什么秘密咒法, 连白季一时也看不出解法, 只得用封印之术暂存起来。再同样施以咒法, 打算趁其不备, 悄无声息地缓慢化解。
这样一来化解的过程中不得打草惊蛇, 且需要小心照看着温竹, 留意他是否有异。若非如此鹿见溪真想追上去, 同花镜也玩一波阴的。
她前世跟师父也学过一些不入流的阴损法子,弄不死花镜那个老的, 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她的心头宝花如期还是绰绰有余。
鹿见溪心下思量,花镜此举想来思虑有二。
若温竹不那么重要, 她便直接将人杀了, 好给花如期腾位置。毕竟原身仰慕花如期之事世人皆知,而她身边有了温竹做替补,总不能叫她享齐人之福?
若温竹有那么重要,抓着这道命脉在手上,谈什么合作她敢不答应?
花镜不当场发作起来,而是暂时撤回,
要么,说明她们是更倾向于第一种考量,想要温竹死得无声无息, 她们不沾仇恨,日后合作起来,更好办事。
要么就是恐他们只身前来,担心白季被逼急了,不顾念往日的交情撕破脸面打起来会吃亏。
于花镜而言,个人的恩怨亦或者往来恩情在世家决策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万事利当头,将事情办妥了才是最紧要的。
更何况白季是和她死去的夫君有旧交,若是寻常帮衬一二还可,涉及西龄果这样的重利,根本经不起托付。还是得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上。
温竹见鹿见溪这样生气,劝解道,“早吃亏比晚吃亏好,姐姐现下明白鸣英阁的人不可信,日后多提防着他们就是。”
鹿见溪憋着气:“哪有什么日后,和她不可能有合作了。”撇了下嘴角,“到时候我会叫人放话出去,只要花镜和花如期在鸣英阁主位一天,他们鸣英阁就永远拿不到清液。”
清液在中/央大陆已经迅速地打开了市场,第一批三百瓶的清液全部销售殆尽,引起了不小的 轰动,千金难求。
为了掩人耳目,鹿见溪没有紧接着放出第二批,而是打算走白季的关系与可靠的商会做接触,做好存货准备之后,遍地开花式将大量清液投入市场。
这样一来,只要商会嘴严,短时间内便不会有人查到闲意山头上。
鸣英阁若是老老实实的,不起歪心思,不仅她会愿意出手相助,或许他们自己都能派人抢到些清液,缓解燃眉之急。
现下是不能够了。
没有撕破了脸皮,她还得去给人解毒的好事。
温竹低声:“若是商会唯独针对鸣英阁,会不会被人顺藤摸瓜,瞧出什么来?”
“等于商会交易完毕,咱们拿到了破境丹。师尊突破瓶颈晋级之后,谁还敢惹咱们?”鹿见溪让他在床边坐下,“就算师尊那头进展不顺利,还有临师兄,还有我呢。你不必担心。”
那声临师兄喊得亲昵。
温竹垂下眼,心里头刺得慌。
临云逸是个广义上的好人,既有责任心,也足够宽宏大量。
哪怕他早前诸多挤兑他,临云逸似也没放在心上,反而两次在鸣英阁之人对他发难的时候,挺身维护。
这不是看在他一个小小新添的弟子的面上,而是看在鹿见溪的份上。
任何对姐姐好的人,温竹都不想要伤害。
只要,他别抢走了姐姐。
……
鹿见溪伸出两只手,手上发出淡淡的荧光,乃是覆上了一层灵气的薄膜,一直蔓延进了袖口。
那两只亮闪闪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呀?”
捏上他的下巴,“来,脖子抬起来些,我给你敷药。”
温竹伤在脖子上,自个不好上药。
他的体质又不能随意对待伤口,好得总比旁人慢些。保险起见,还是她来,带上灵气“手套”不接触就好了。
她严阵以待,看得温竹扑哧笑出声,仰着着面容看她,“这灵气手套好夸张……”
鹿见溪囧了囧,低头挖出一块药膏来,“小心点总没错。”
指尖顶着微凉的药膏,敷上温竹的伤口。
想是药物刺激,将他弄疼了,乌浓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怜意无止境地蔓起,鹿见溪霎时心疼得要命:“弄疼你了?”
温竹稍稍朝后仰了些,像是避让。双手撑在床上,乌黑的眸定定望着她,抿着唇,“有点。”
鹿见溪从这两字中听出点耍赖的况味来,好笑道,“躲什么?药还是得上的。”
她欺身上去,想将他拉回来。
“你……”
方伸出手,眼前蓦然一阵天旋地转,黑色的雾气从视野四周往她的视线焦距处涌去。
鹿见溪脸色猛变,勉强定住了身体,呆住不敢动了。
她今日精神力透支后一点休息时间没有,就被叫去泰岳峰,还被花镜气得大动了一番肝火。
精神状态极差,导致眩晕症又犯了。
忍了半晌才从那晕眩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
等眼前复明,她人已经倒在了温竹的怀里。
温竹一手揉着她的额心,无不担忧:“姐 姐又觉着晕吗?若是净化天赋的后遗症这么大,往后还是少用吧。”
他抱她抱得自然,从背后裹着她,牢牢支撑着。
近到一定距离,她甚至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透过衣衫的他的体温。
“不是净化的后遗症,我就是被花镜给气得。”
鹿见溪还有些恍惚,耳边嗡嗡的。
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白日在远方殿内,花镜握住温竹手的那一瞬间。
她怎么想,
怎么想都介怀,忘不了那个画面。
原本以为自己是后悔犯了蠢,竟然真的容温竹这个小羔羊被花镜欺骗,但在脑海的那幅画中,她的视线总无法挪开地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明知是没有意义的交握。
可她就是介意。
没留神冲口而出,“以后不许让她再碰你,谁也不许,知道吗?”
第39章 。。。。
话说出口, 方意识到这话不大劲。
又或许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向来粗神经的人,意外敏感地分辨出这话语中越出界线的霸道,心里狠狠一突。又本能地知道不能将慌乱体现在面容上, 竭力镇定着。
她背对着温竹, 瞧不见他的表情, 只觉他似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方轻笑了一声。
鹿见溪的心因为这一笑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脑子里晕成了浆糊。
“好, 不给别人碰。”
他微微垂头, 额头抵着她的背脊, 双手环抱住她的腰, 笑着, “只能给姐姐碰?”
鹿见溪:……
这小崽子你不对劲。
温竹微微歪过脑袋,并伸手侧过她的身子, 似乎想要去看她的脸,“姐姐, 你不是用灵气罩了, 为什么……”
四目相对。
鹿见溪心乱得更厉害了,硬气地直视着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他一个男孩,感情上竟然能纤细到这份上,她稍露一些马脚就被他逮了个正着,还有心思反调戏了回来。
鹿见溪一时说不清究竟是该接着欲盖弥彰,还是干脆承认比较好。
犹豫一会,干干回:“不知道。”
温竹便松开了她,体贴温顺道, “我自己来上药吧。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他说着起身,走到了镜前,
同样谨慎地用上了“灵气手套”,微微抬着下巴,指尖沾染了一些药膏,眼见便要往伤口上抹去。
鹿见溪整个人都不好了,
待得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上前,抓住了温竹抹药的那只手,阻止他触碰自己的伤口。
温竹低头,温和而茫然地看着她:“?”
鹿见溪面无表情:“这个方法可能不太对,咱们可能得试试别的隔断方式。不能我中招之后,你又接着中招了,这样多不好。”
其实,她不觉得是温竹体质的原因,她根本没接触到他的血液。
纯属于占有欲过强。
自己心态出了大问题。
……
早半个时辰前,白季师尊给温竹破解咒法的时候,铃雪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同她传音聊过。
“你家小温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你若真只拿 他当弟弟,就别再掬着人家。别说是路人,就算是咱们看着,你们也是打得火热的一对儿。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寻常真道侣都不见你们这样黏糊。往后你的天赋定然是瞒不住的,传扬出去,上门求联姻的门派可就不止一家两家了。其中自会有鸣英阁这样做派的,将他视作眼中钉。这样的暗箭,挡了一次不见得能挡住第二次,你还是别将他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了。”
鹿见溪知道温竹被人惦记,全因自己,愧疚地沉思许久,流露出些许不解来,“那我怎么才算不掬着他?”他们是姐弟,没有旁的亲人,同进同出地住在一个屋檐下。她的心再正,依旧会被人误解。
“眼下你连花如期都不要了,想来不会着急另寻一门亲事。”铃雪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不如反过来,你将他给出去吧?找个自家人,信得过的,放在眼前也能照应。”
鹿见溪茫然,“自家人?”
铃雪嘿嘿一笑,“你的明舒二师姐,一直对温竹颇为照应。我瞧人准,你若是愿意给他们两人牵线,保不得能成一桩好姻缘。等你回去了,也可同他好好商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