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雪里——长安烟火
时间:2021-01-04 09:44:36

  那徐探花也是个玲珑人,当即也假借酒意说自己所娶那妻子粗鄙不堪。
  乃家中双亲被人蒙骗所娶,娶回家后,家中上下皆后悔不已,那女子不敬双亲,更是一直无所出,自己为此也是头痛不已。
  就这样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双方一拍即合。
  那王家女儿早就那日游街时便相中了那一表人才的探花郎。
  王侍郎便也直言只要他休妻后,自己可将家中嫡女嫁与他。
  徐探花当下假意推辞了几番后就应了下来。
  不过第二日便就休书一封寄往了还在老家苦苦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
  要说那王侍郎之所以不介意自己女儿为继室之故。
  皆因女儿先后定了两门亲事后,那对方竟然都在成婚前一个突发疾病死了。
  另一个更是在婚礼前夕意外坠马身亡,女儿也因此落得一个克服的名声,京中各府更是避之如蛇蝎。
  这婚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女儿近二十了婚事也无人问津。
  便是那愿意娶的要么是年纪与自己相仿甚至比自己还大的鳏夫。
  要不就是那他一眼都不想多看的破烂户。
  万万没想到柳暗花明,自己竟然还能榜下捉得探花郎为婿。
  王侍郎心中得意,便也不去在乎那京中传言了。
  此事还是上次在纪府那礼部许夫人悄悄向自己透露的。
  也是因着许夫人的娘家和王家有姻亲缘故许夫人才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当下便和那许夫人讨论,二人皆对王侍郎的做法嗤之以鼻。
  觉得他是人老昏聩了,这徐探花能这么轻易的就休弃糟糠之妻另娶,可见其人品,偏生王侍郎竟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实是有太多前车之鉴了,贺二夫人对那何为安实在放不下心来。
  女儿还卧病在床时,便悄悄派人去了他老家河东邑安打探情况。
  又在京中调查了他所有往来之人,确实没查出女儿落水和流言之事与他有关联。
  想来他一清苦举子也没这么大能力能在京中做出这么大动静后,还能抹去所有痕迹。
  只是何家也实在太清贫了些。
  派去他老家的仆人回禀说他家中有一寡母,和两位均已成家的哥哥。
  家中以务农为生,家中为供他读书,穷得叮当响,生活拮据。
  贺家夫妻二人在女儿病情好转之后,便邀了何为安过府。
  贺家二爷在堂中接待他,寒暄几句再一番道谢后,全然未提女儿的事。
  贺二爷有心试他,加之自己本身偏爱风雅,一来二去发现此人恭敬有余但却不显卑亢,言语间引经据典,颇有才思,倒也渐渐相谈甚欢。
  上次虽在纪府见过何为安,但那时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因着担心女儿,岸边不过匆匆一瞥。
  只记得身形比一般人高大了些,其他的什么都没看清楚,更是不记得人长什么样了。
  此时贺二夫人带着女儿在屏风后也悄悄的打量着堂中的年轻人。
  身材和贺素卿相比略显高大挺拔,许是因乡间耕读,身形也不似一众学子那般清瘦。
  立如苍松,静坐如钟,看起来人还算牢靠。
  眉眼算得上英俊,脸部轮廓清晰,五官端正。
  虽心中对他还有些成见,但贺二夫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起码身形样貌不差。
  甚至比之前她相看的那家世家公子要好上许多。
  加之刚才听他与丈夫谈话,应对得体,丝毫不见局促之意倒也难得。
  丈夫虽爱附庸风月,仕途不顺,但一身所学皆是由父亲亲自教导的。
  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因刻板固执,不易变通,又自身无心官场,是以仕途不显。
  母女二人在屏风后立了不久后,便回了内院。
  路上贺明蓁一直低着头,发间的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着,一句话也无。
  贺二夫人望着女儿低垂的头,心中一阵叹息不忍,可事已至此,现下却是再无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回到贺二夫人的院子后,母女二人说了会话,考虑到女儿大病初愈,便让她先回房休息了。
  这次见过何为安后,贺素卿便去西跨院禀了父亲,说自己已经见过了何为安了。
  人品才学确如父亲所说,皆是不俗,不出意外的话,年年的婚事会尽快定下来的。
  贺二夫人虽心中还有不甘,但也知道此事已难再转圜了。
  几日后,只带着身边的老嬷嬷轻车回了趟娘家忠勤伯府。
  忠勤伯府的夏老伯爷也就是贺二夫人的亲爹,年愈古稀,近十来年迷上了修道成仙之事。
  早几年就搬到城外香云山上的道馆内去虔心修行去了,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
  贺二夫人知道今日是哥哥的休沐之日,便早早的赶了过来。
  和嫂子钟氏道明来意刚聊了几句,贺二夫人的同胞哥哥夏言均便赶了过来。
  知道妹妹来意后,夏言均沉默了片刻。
  外甥女那日在纪府落水后,他也曾派人去过贺府探望过。
  京中关于外甥女的流言,他更是早就派大理寺的人调查过。
  倒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据他所查到的消息,事情实在是一团乱。
  流言的幕后推手和纪家有关更是牵扯到了忠勤伯府。
  他实在是不敢告诉自己的这个妹妹,就怕依着她的脾气,会不管不顾的找对方撕破脸。
  然依旧对外甥女的事情毫无帮助,纪家势大,现在并不是闹僵的好时机。
  夏言均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既然妹夫和贺老都已同意,妹妹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那何为安哥哥也曾托人仔细打听过,除家世清贫些,其他到皆无可挑可处。”
  “此人年纪轻轻毫无家中助力竟也入了翰林,假以时日,加之贺府和伯府的顾携,定能让他留任京中,仕途坦荡。”
  贺二夫人除了嫌弃何家清贫之外,最担心的便是女儿嫁了他之后,万一翰林院的散馆考核未过,被派到外地出任,那她的女儿也要跟着去受苦。
  公爹虽掌翰林院,但铁面无私,为人清正,断是不可能会为了此等小事而特殊对待他的。
  想着哥哥身为大理寺卿,既然他都查了那何为安没问题,那想来应该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听哥哥这么说了后,贺二夫人心中稍稍又放心了些。
  又聊了几句后,推辞了兄嫂的挽留,带着嬷嬷又匆匆回了贺府。
  自上次从贺府回来后,何为安便知道自己兵行险招这一步棋赌对了。
  他知道在纪家设计这一出即疯狂又大胆。
  可他何为安能走到今日靠的从来就不是老实和本分。
  在这官僚横行,世家子弟遍布的上京城中。
  像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即便高中一甲也就是在金榜题名时那昙花一现,后大多籍籍无名。
  更何况像他这种二甲出身多如过江之鲫的普通进士。
  往往到后面不过都是成为了那些官宦子弟的垫脚石而已。
  何为安不甘心,凭什么家中举全家之力,节衣缩食的供自己寒窗苦读十载,到头来仅仅是这么个结果而已。
  他自问自己并不比京中官宦子弟差在哪里,就因出身不显。
  凭什么像他这样进士们就要受到诸多不公待遇。
  他至今仍记得自己幼学时期,夫子在和他们讲完,是非成败本无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个典故后那落寞无比的眼神。
  夫子是建宁十年乙卯恩科进士,高中后被朝廷派往北边苦寒之地任知县。
  一任就是六年,可惜这六年来因夫子不愿与当地乡绅同流合污,欺压百姓,被同僚排挤,上官呵斥,后被朝廷一贬再贬。
  夫子彻底心灰意冷,愤而辞官归故里,在镇里开学馆授课。
  正是因为当时学的那句话,和夫子那时的神情激励了自己,每每当自己坚持不住了时,凭着那一股蛮劲。
  他也成为了建宁三十年恩科他们那个州县唯一考出来的进士。
  他如今虽入翰林的庶常馆学习,即使三年后考核合格,可若是想在这盘根复杂的朝中立稳脚步,凭着毫无背景的自己单枪匹马闯出一番天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朝中局势波谲云诡,天下能人尽聚于此。
  这上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能人异士,唯有权势才是立足之根本。
  便是那年少意满的探花郎,为了那权势更是能眨眼就抛弃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发妻另娶。
  京中的繁华富贵,权势利益迷人眼,乱人心,何为安也不例外。
  这楼宇琳琅,魏国之都他何为安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去。
  所以他不惜剑走偏锋,只为能够达成目的。
 
 
第3章 
  贺家就是何为安看中的那根能助自己在京中立稳脚跟的高枝。
  贺家是京中的的百年名门清流世家,在朝根基深厚,于他是再好不过了。
  原本一开始他的目标并不是她的,贺家门楣清贵,但二房却不显,所以一开始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二房庶女贺明蓉的身上。
  他明白依着自己的身份即使是贺家的庶女也不是他能肖想的。
  所以当他知道贺家女儿会去纪府赴游园会时,他便费尽心机的去接近同在翰林任职的纪家大房的二公子。
  有一日在为客栈赶考时所结识的朋友因落榜践行之时。
  偶然间听他说起自己有一同乡,在纪家别苑做洒扫侍女。
  因家中母亲病重,竟胆大妄为想偷拿主家的东西换取给母亲治病。
  好在同乡在动手前和自己提了一句,当时他立即就严词唬住了她。
  纪家的东西非富即贵,更不乏宫中赏赐下来的宝物。
  就她这样的堂而皇之的想找到买家,换银子给自己母亲是根本不可能的。
  怕是银子还没到手时,她就已经被纪府的人捉了起来了。
  到时候别说救母亲的病了,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何为安听后,顿时计上心头。
  后因朋友结识了在纪府别苑洒扫的他的同乡,再以重金许之。
  到了纪府游园会那日,纪府因当日所邀请宾客众多,果然从别苑抽调了许多人过去,那名侍女正在其中。
  当日一切都很顺利,事情也都按照自己所想发展。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落水之人竟然变成了贺家的大小姐。
  如果只是庶女,家中很有可能为了名声就匆匆许配嫁人。
  可变成嫡女后,一切就复杂的多了。
  和那母家普通的贺明蓉相比,作为贺家二房的嫡出的小姐。
  那贺明蓁的母亲出自忠勤伯府,有个做伯爷的外祖,和大理寺卿的舅舅,何为安第一次心里没底了起来。
  不过后来京中那显然是有人在操纵的谣言愈演愈烈时。
  何为安立马意识到了,这是有人在帮自己逼贺家将女儿嫁给自己。
  那人不会那么好心,要么是贺家得罪了人。
  要么就是京中有人不愿看到贺家和别家结为姻亲,这上京城中局势复杂,两姓姻亲是最好结盟方式。
  果然在贺夏两家的干预下,那传闻依旧满天飞。
  而贺家也终于按捺不住的邀自己过府了。
  出了贺府后他便知事成了,虽贺素卿未向自己提起那日的事,但他言语间的试探,显而易见。
  十日后,贺家再次遣了仆从来请何为安过府。
  此次堂中贺家二爷一身常服,贺家大爷贺素昀身着二品锦鸡补锦袍官服。
  而贺老学士亦是身着官服端坐在堂中首座。
  何为安忙上前去依次见了礼。
  贺老学士颔首,示意他坐下说话。
  “学生不敢。”何为安惶恐回道。
  贺家二兄弟的目光注视着他。
  特别是贺家大爷人至不惑的年纪,周身自带一股沉闷的气压。
  眼神虽只扫视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竟让何为安生出了一种他已然看穿了自己的错觉,默默凝神站立,面容沉静。
  贺老学士见他执意不坐,便也不强求他了。
  抬手抚须后,望着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你即入翰林学习,唤我一声老师也不为过。”
  “学生之幸。”
  贺老学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来你心中也大约明白,今日请你前来不为公事,乃是我贺家私事,你也不必拘谨。”
  “前些时日你救我孙女一命,于我贺家是大恩,虽犬子已谢过你了,但救命之恩,恩重如山。”
  “今日特意邀你前来,便是想许你一个承诺,无论你所求为何,在我贺家能力范围内,不触国法,不违道德,我贺家必定竭力成全于你。”
  “那日学生能有幸助于贵府千金,倍感荣幸,举手之劳,不敢再邀功。”
  “贺郎中与夫人已几次三番致谢,并酬以厚礼,学生惭愧,本不应再······”何为安说着,面露愧色,停顿了下来,头也微微垂着。
  贺家大爷依旧转了手中的杯盏,神色莫名,贺家二爷望着大哥,见他不置一词,又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父亲。
  贺老学士面容祥和,嘴角带笑:“无妨,你心中有何顾虑不妨直言。”
  何为安听罢,竟撩起袍角直直的跪了下去:“学生惭愧,那日情急之下虽侥幸救了贵府千金,但亦使其遭受诸多不实流言,累及女公子声誉,学生有罪。”
  “然,事已至此,学生亦是无力转圜,本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做他想。”
  “但贵府女公子淑女千金,惠心执质,京中美名盛传,学生亦是仰慕已久。”
  “今日斗胆向贺郎中求娶掌上明珠,若学生有幸,必将珍之,爱之,护其一生,倘若贵府千金已有婚配良缘,学生亦不敢强求。”
  贺老学士注视着堂中跪着的年轻人,脸上笑意更深了。
  他是有意把年年许配给何为安,只因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了。
  但他贺家的小姐,不是没人要。
  即使是嫁人,也要对方有那个意思主动求娶。
  若是对方无意,用贺府的权势相压得来的姻缘,反倒不美。
  而这眼前这个年轻人,接住了自己递给他的□□。
  先是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摆正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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