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雪里——长安烟火
时间:2021-01-04 09:44:36

  这段时间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都忙得脚不沾地的。
  明蓁因即将出嫁,这次府宴二夫人便带着她一起打算让她先实践实践。
  先前虽早就教过她管家之事,但真正动手让她去做却少之又少。
 
 
第5章 
  转眼到了贺老学士寿辰当日。
  贺府内宾客云集,烛光相辉,一片喜气洋洋。
  贺家的小辈们均一早齐聚西院给贺老学士拜过寿了,此时都在各司其职的盯着寿宴待客一干事宜。
  何为安作为准孙女婿,也早早到了,承上贺礼后,仆人将其领到贺府园中先稍作歇息。
  园中已聚了不少人,多是朝中同僚和些名士,见还有几位翰林官员,何为安走过去同他们见礼寒暄。
  一番寒暄过后,何为安找了个人较少之处,静静坐下。
  脑中在沉思事情时,忽觉衣袍被人扯了一下,转头低下一看。
  见一位大约八九岁的长得颇为圆润的小童,正拽着自己的衣角。
  何为安知道贺明蓁有个弟弟,今年九岁,见这小童衣着用料考究。
  猜想他应该就是贺府那位最小的小少爷了,果然下一秒小童就开口证实了他的身份。
  “你就是那位和我阿姐定了亲的何庶常吗?”小童抬头问他。
  “是我。”何为安点点头,看着他。
  “那你以后要对我阿姐好些,虽然她总爱揪我脸,还老盯着我功课不许我偷懒。”
  “但她还是我最喜欢的阿姐,我阿姐可漂亮了,你若见过她也会喜欢她的,你以后若是敢让她伤心了,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贺明博说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何为安,像是在等他的承诺。
  何为安看着眼前这个小童,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纪府时的情形。
  当时抱她上岸时,因两人俱是一身狼狈,他不过匆匆一瞥就转开了视线,连她模样都没看清。
  到现在唯一还有印象的,就是抱着她时掌下触感那纤细柔软的腰肢。
  以及那匆匆一瞥那张白得晃人无一丝血色的小脸。
  何为安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小孩,脸上笑意清浅,回他:“好。”
  贺明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欢喜,脸上立马扬起了笑意。
  正欲再开口时,忽然听到传来找寻他的声音。
  匆忙开口:“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哦,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下次你来府中时,我再来寻你玩。”说完就急忙跑开了。
  何为安看着那慌张离去的小身影,为自己突然多了一个这么小的兄弟,心中失笑。
  不过想想他倒也没说错,自己到时娶了他姐姐后,他可不就是自己的兄弟了。
  贺府寿宴一过,立马就临近年关了。
  庶常馆也在前几日闭馆了,寒冬腊月的,因着各家采买年货,街上行人到是不少。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城中一片银装素裹的。
  巡城营的一早便组织了人铲去了城中道路上的积雪,保持城中道路通畅。
  天寒地冻的,何为安已经好几日没出门了。
  此时正窝在家中案前,奋笔疾书,眼中带有倦色,他前几日接了个活。
  今日便是交稿之日了,之前写了几篇,却怎么都觉得不甚满意。
  昨夜望着窗外的风雪,忽而文思如泉涌,一提笔就停不下来。
  熬了一宿通宵,望着昨夜的成果,心中欣慰,正提笔抄录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
  在庶常馆学习的庶吉士们,吃住都得自己解决,何为安在馆选过后。
  便找了人伢子租了这处离翰林不远的城西青石巷的小院子。
  因为喜静他未与人合租,上京城中物价贵,这小小的院子更是一月要三两银子,半年一付。
  好在他之前在老家时积攒了一些积蓄,到了上京城不久后又重操旧业帮人写代文章,手头到还有宽裕。
  因家中清贫,何为安早在十三四岁时,除日常学习外,便是想着怎么赚钱。
  他帮书馆做过抄录,字画,各种各样的活计,书馆掌柜知道他是府学的学生,知道他家贫。
  后来有次偷偷询问他愿不愿意帮人代写文章,不论哪个时代的文人学子们都是颇有傲气的。
  而能考入府学的学生们更多是眼高于顶的。
  在他们看来自己心血所著的文章,若是交于他人署上他人名字。
  无疑于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羞辱自己的名节,是为所有文人所不齿的,要遭人唾弃的。
  何为安到不在乎这些,对于这种文人节气,他向来就不认同,人生在世,若是连自己和家人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在他看来那读再多书都白搭,他向来就是个务实之人,从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且帮人代写文章比抄录报酬要来的高多了,一篇文章几两到十几两。
  当然如果遇上主人满意,有、出手大方的主,给几十两的人也大有人在。
  何为安当即答应了下来,掌柜说要先拿一篇他之前的写的文章去给买主看看,觉得合适就会联系他。
  掌柜同他说府学学生们的文章在世面上很是受欢迎的,后来那买主果然同意了。
  自那以后何为安一有空就会帮人代写文章。
  到上京稳定后,他多方打探,又开始了重操旧业。
  不过这回要他做的隐蔽多了,中间特意转手了几趟经手人。
  最后直接和他对接的更是他自己的人,毕竟他已经入了朝堂,这种事万一传出去终归名声有碍。
  何为安放下手中笔,不知这都除夕了,谁会此时来找自己。
  和他关系交好的那几位同期,两位早已回了老家,一位家就在京中,可这除夕应当也不会出来寻自己。
  因老家在河东比较远,而庶常馆元宵过后就会开馆。
  若是回老家一来一回时间根本就不够,是以他留在了京中。
  他披上了外袍,快步走出过院中,打开大门。
  面前站了个年轻女子,手中提了个大大的食盒,面容清丽,身着贺府奴仆的冬衣,不远处还停了辆马车。
  门刚打开,看到人后,雨霏便扬起了笑脸。
  开口道:“何公子,奴婢是贺府的侍女,因今日除夕,听闻您未归家,奉我家主人之命,送些膳食过来,略表心意,还望您能收下。”
  说完把手中的食盒朝他递去。
  何为安楞了一下,才接过食盒,虽心中还有些不解,还是微笑道:“晚辈谢过贺大人,劳烦姑娘跑一趟了。”
  “不敢当,奴婢先回去复命了,公子安康。”
  雨霏曲身施礼后,便踏上马车离去了。
  何为安看着手中的食盒,心中莫名,立了一会儿,才慢慢关上门回了房中。
  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因食盒内部裹着一层厚厚的棉布,菜竟然还是热的。
  可见是刚做好就匆忙送了过来的。
  食盒上下共有四层,何为安一层一层打开取出里面的菜碟,竟足足有五个菜,带一盅汤。
  还配了一碗大大的米饭砌的实实的。
  何为安看了眼这碗严严实实的白饭,心中忽然明白了过来,脸上爬上了浅浅的笑意。
  桌上还有自己昨夜囫囵下的只吃了几口的面条。
  这会儿上面上漂浮的油都已经冻成白色凝结在一起了。
  想着自己这几日因为没有出去,随便对付的吃食。
  这儿再看看桌上刚从食盒内拿出来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膳食,顿时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大口朵颐起来。
  安澜院内,刚用过早膳的贺明蓁见雨霏回来了,忙上前问她:“怎么样了,他可愿意收下?有说什么吗?”
  雨霏看着自己小姐着急的模样,笑着回道:“我照小姐说的,何公子收下了,朝老爷致了谢。”
  贺明蓁也不知道今早起来为何会突然想起来,前两日听母亲闲聊时说起何为安一个人在京中过年的话来。
  又想起弟弟之前说的他穷得连饭都吃不饱的话。
  当时也不怎么的,想着今日是除夕了,还亲自去厨房挑了好几个菜,还压了好一大碗白饭,让雨霏送去给他。
  “我只是见他一人孤零零的在京中过年,觉着怪可怜的,你可不要瞎想了啊。”
  贺明蓁见雨霏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的模样,不大自然的说道,耳根处有些发热。
  “是,小姐心善。”雨霏认同的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贺明蓁见侍女的神情,更加窘迫了,脑子一热,索性说道:“本来就是,况且我也和他已经定亲了,我对他好些也是应该的,对,就是这样的。”
  说着还自己点点头,扬起脸看着雨霏,眨了下眼睛,面上自若,耳根子却红了个彻底。
  贺明蓁从刚得知自己要嫁给何为安后,由起初的茫然。
  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也接受了自己以后要同这个出身贫寒,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往后共度余生结果。
  包括她前段时间和闺中好友小聚时,几位姐妹话里话外为她以后要嫁这样一个人感到惋惜不平时。
  那愤然的模样,她自己心中却无甚波动。
  虽然大家都说他很穷,可是母亲给自己准备的嫁妆,贺明蓁不过草草撇了一眼那单子,还是被惊到了。
  想着有自己的嫁妆,她和他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
 
 
第6章 
  何为安交完差后,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年货,想了想,还是买了一些,回到青石巷家中时,已近傍晚。
  将院中上下里外扫除了一遍,已是暮色四合了。
  拿出早上贺府送来的膳食重新热了一番后,独坐桌前。
  屋外寒风肆掠,屋里亦是清清冷冷。
  何为安在烛光的影影绰绰中对墙上映出的人影举杯,第一次觉着一个人过年有些孤单。
  贺府中仆人们一早便得了主家的丰厚的赏钱,众人脸上皆是一脸喜意。
  一入夜,早上刚高挂上的喜庆红灯笼从府外起亮满了贺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府中灯火通明,挥散了那铺天盖地的寒意。
  贺家众人欢聚一堂,小辈们都收到了长辈们给的压岁红包,仆人们进进出出井然有序的在布菜。
  贺明博紧紧抱着怀中的红包,高兴的在堂中欢快的乱跑。
  兴奋的嗷嗷直叫,玉嬷嬷紧张的跟在他身后,就担心这位小祖宗一个不小心跌倒。
  寒冬腊月的额上竟还渗出细小的汗珠。
  屋内炭火燃得足足的,暖意融融,贺明蓁嘴角带笑,视线落在弟弟那欢快的身影上。
  回过头和母亲目光对上,见母亲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顿时灿然一笑,笑得眉眼弯弯的。
  建宁三十年的最后一天,在贺府中欢声笑语中,吵吵闹闹的度过了。
  正月中,天一生水,随着雨水节气到来的,还有上元佳节。
  贺明蓁早早的便被弟弟缠磨着,带他出来逛上元灯会。
  灯品琳琅满目,奇思巧技,贺家两姐弟都看的目不暇接,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雨霏和雨雪紧紧护在主人身侧。
  见一摊主前聚了许多人,贺明博拉了姐姐也去凑热闹。
  他个子小站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依着人小左溜右挤竟一下就挤到摊前。
  明蓁见弟弟一下不见了,也慌张的朝内挤挤去,刚看见弟弟,正欲拉住他。
  明博回头朝他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朝前一指,兴奋道:“阿姐,你看那个小狮子花灯。”
  明蓁顺着弟弟所指的方向,目光也一下被吸引住了。
  那一盏花灯通体雪白,以高巧技艺拼接而成的狮子灯。
  边缘部位用明亮撞色修饰轮廓,高高挂着,随着夜风吹过,肢体摆动。
  尤其是头部那双大大的眼睛,因狮身晃动时,还会上下一下一下的眨巴着眼睛,栩栩如生,仿似活了过来一般,很是惹人喜爱,极是抓人眼球。
  这般精湛技艺,贺明蓁活了十六年也是第一次见到。
  围在摊前的人群也多是冲着这盏狮子灯来的,不断有人出高价欲买下。
  奈何摊主不松口,只言此灯不卖,只有能猜中那灯旁的谜底才开获得。
  身旁报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奈何摊主一直摇头。
  明蓁望着那迷面上的字(口抹胭脂一点红,任你万里到西风,骨也零零星星,皮也薄薄轻轻)打一物。
  心中暗暗思索,奈何能想到的那几个可能的答案,早有人报出,均是不对。
  低头望着看着弟弟的眼睛随着那狮子灯眼睛一起眨巴,那渴求的小眼神,心中叹息。
  又转头望向身后的雨霏和雨雪,见她们也是一脸茫然。
  回去的路上,明博垂头丧气的,看着街边其他的花灯兴致缺缺。
  虽然不舍那狮子灯,可那谜面也实在太难了,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自己和姐姐都猜不出来,也只能作罢,姐姐在那摊上买了另一盏做工精致的飞鸟灯给他。
  明博此时正提着飞鸟灯,眼角耷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它。
  忽然眼前映入了刚才那盏他心心念念的白色狮子灯,此时正提在另一人手上。
  明博迅速抬起头望去,目光呆住了。
  明蓁正欲低头安慰下失落的弟弟,见他嘴角微张,一副傻了的样子,抬起头面带疑惑的朝前看去。
  那盏白色狮子灯被一年轻男子提在手中,他身边还有两个看着年岁比他稍长些的男子。
  提灯那人青衫长袍,身姿挺拔,眼眸深邃也正朝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明日便是庶常馆开馆的日子了,何为安那两位回了老家的同期也赶回了上京。
  今日三人约好在茶馆小聚,出来时见时候还早,其中一位提议顺便去看看花灯会。
  一行人也走到了那摊前,他们几个皆是男子,且也无家眷在京中,对那可爱有于却失了霸气的狮子灯,并无甚喜欢。
  只是见那谜面到很有趣,且见众人都铩羽而归,一时起了好胜心,也要猜上一猜。
  二人沉思了片刻各自报出了答案,摊主还是摇头。
  罗致和严子鸣耸肩失笑,皆转过头来看着何为安,没办法谁让三人中,最善猜谜是何为安。
  何为安看着那随风摆动的狮子灯,默了下,朗声开口:“谜底是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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