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扁平竹
时间:2021-01-04 09:46:27

  那顿饭吃到一半,陈甜甜就睡着了。
  她好像总是很容易在吃饭的时候睡着。
  纪澜放下筷子,拿了绢帕擦嘴。
  她的视线落在对面安静吃饭的商滕身上。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自己的儿子了。
  对他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他读高中那会。
  那个时候他就不常笑了。
  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青涩,现在的商滕,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可以给人依靠的男人了。
  他足够强大,却也足够冷血,感情于他来说,似乎只是可以随时丢弃的累赘。
  那双凌冽的眼,与他父亲越来越像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眼中只有利益,冷血到没有感情的人。
  纪澜修剪素净的手指抵着桌边的玻璃杯,略微思索过后,她轻声开口:“甜甜放在我这里吧,我来养,岑鸢是个好孩子,也是最适合你的,你不该让她受这个委屈。”
  过了很久,他才低沉出声:“我们分开,并不是因为甜甜。”
  “就算不是因为甜甜,你一直养着她,又算什么样子,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议论吗。你自己无所谓,但你也要顾虑一下人家女孩子的脸面。”
  纪澜难得态度强硬一回,“甜甜就放在我这儿吧,我来养。”
  “你养。”他压低的嗓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养成我这个样子吗?”
  垂放在腿上的左手,死死扣着佛珠。
  她知道的,商滕还在恨她。
  对啊,怎么可能会不恨呢。
  是她亲手“杀”了他,在他还只是个孩子的年纪。
  可他既然姓了商,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
  就算再重新来一遍,她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不然的话,他的下场只会比现在还要惨一千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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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甜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
  旁边是家里新来的保姆阿姨。
  她端着一碗小米糊糊,问她饿不饿。
  陈甜甜从床上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爸爸呢。”
  保姆阿姨舀了一勺,吹凉了些,然后递到她嘴边,喂她:“先生出去了,晚上会回来的。”
  爸爸工作总是很忙,这些陈甜甜都知道,所以她乖乖的把小米糊糊都吃完了,想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这样爸爸就不会不要她了。
  岑鸢搬家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传到江祁景的耳朵里的。
  可能是刘因,也可能是林斯年。
  他来的时候还特地买了点水果。
  表情不太自在:“就......路过的时候随便买了点。”
  岑鸢看了眼,都是她爱吃的。
  甚至有的水果摊都很少有卖的,完全不像是路边的时候随便买的。
  岑鸢没有拆穿他,而是给他倒了杯水:“刚搬进来没多久,还有点乱。”
  他坐下后,环顾了下四周:“我明天正好放假,可以顺便过来帮你收拾一下。”
  说话的语气也很顺便。
  岑鸢笑了笑:“好啊,谢谢。”
  江祁景不太自在的摸了摸后颈:“谢什么谢,我就是顺便。”
  他看到玄关鞋柜上放着一双穿过的男士拖鞋:“林斯年是不是来过?”
  岑鸢把江祁景拿过来的水果洗净切好,端出来:“嗯,还是他帮我搬的家。”
  江祁景拿了块苹果放进嘴里啃。
  本来还在担心岑鸢会难过,但看到她现在这样,江祁景的心也稍微放了放。
  她早该从那个家里出来了。
  姓商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对了。”江祁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那个盒子拿出来,递给她,“随便做的一个,也没处扔,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摆上吧。”
  岑鸢接过以后打开,是一个很可爱的雕塑娃娃。
  做工精细,连细节处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压根就不像是他口中所说的,随便做的。
  江祁景是个很拧巴的人,这种拧巴,似乎也只对他在意的人。
  岑鸢垂眸轻笑:“谢谢,我很喜欢。”
  他越坐越不自在,干脆站起身,岔开话题:“我有点饿了。”
  今天早上岑眼刚去了一趟超市,冰箱里都是新鲜的蔬菜鱼肉。
  听到他说饿,岑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去给你做饭。”
  “不了,就你那个厨艺。”江祁景打开冰箱,上下看了眼,“还是我自己来吧。”
  岑鸢有点惊讶,他居然还会做饭。
  直到几道色香味全不俱全的菜端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祁景还在试图为自己挽尊:“厨房太小了,用的不顺手。”
  岑鸢为了不辜负他辛苦了一个多小时做的饭菜,每样都尝了点:“其实也挺好吃的。”
  瞎子都能看的出来,她是在安慰人。
  更何况,江祁景又不瞎。
  岑鸢把碗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下碗面。”
  她刚起身,就被江祁景拉的坐回去了。
  “你手都伤了,还做什么饭。”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创可贴,抓着她的手,给她贴在指缝间。
  是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竖起来的木刺划伤的。
  她觉得不算严重,所以也没有处理。
  难怪江祁景突然自告奋勇的要做饭。
  这些天来,不算太好的心情,似乎稍微被他治愈了一点。
  他把创可贴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点外卖吧,你这几天别碰水,当心感染。”
  岑鸢听话的点头:“好的。”
  江祁景刚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门铃响了。
  他看了眼岑鸢,想不到她这才刚搬家,就有朋友找上门来了。
  人缘还挺好。
  他起身去开门。
  看到门后的林斯年了,脸一黑,又把门给关上。
  哦,孽缘。
 
 
第二十三章 
  林斯年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把门给推开了, 不爽的骂道:“江祁景,你他妈......”
  他脏话都到嘴边了,看到沙发上表情发懵的岑鸢时, 硬生生的转了话头,脏话变成了问候:“你妈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江祁景冷笑一声:“好的很,抽人耳光比以前更有劲了。”
  看来这气魄丝毫不减当年啊。
  林斯年和江祁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有幸见过一次他妈抽人耳光的名场面。
  江祁景和同学打架,双方都被叫了家长。
  对方的家长话说的难听了些, 说江祁景这种刺头以后进局子没人要。
  江祁景他妈护犊子, 那几巴掌抽的, 胳膊都抡圆了,还带助跑的。
  学生打架, 最后家长进局子了。
  也是因为这事儿,导致后来林斯年都不敢去江祁景家。
  因为怕见着他妈。
  难得有客人上门,岑鸢去给林斯年倒了杯水,温声问他:“吃饭了吗?”
  林斯年接过岑鸢递给他的水,垂眸时,正好撞进她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
  话也说不利索了:“还......还没。”
  江祁景说:“那正好, 厨房还有饭菜,我姐刚做的,你要是没吃的话, 趁热。”
  那些都是岑鸢准备倒掉的。
  林斯年捕捉到江祁景话里的关键词。
  我姐刚做的。
  这还是第一次,可以吃到姐姐亲手做的饭菜。
  林斯年觉得自己胸口就跟有一百头鹿在蹦迪一样。
  “谢谢姐姐!”
  岑鸢刚要开口,林斯年人已经进去了。
  饭菜摆在流离台上,他个子高,站直了身子,下巴差点撞上抽油烟机。
  咬下那一口蒸肉, 表情有一瞬的变化。
  岑鸢走过去,想让他不要吃了。
  那碗蒸肉她刚刚吃过,咸就不说了,甚至都没熟。
  林斯年却一口全吞下去了:“想不到姐姐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明明都难吃到恶心了,却还是不忘昧着良心夸她。
  岑鸢把水拿给他,中止了江祁景的闹剧:“不是我做的。”
  林斯年好不容易顶着恶心硬咽下去了,听到岑鸢的话,他愣了愣:“那是谁做的?”
  岑鸢笑道:“是祁景。”
  林斯年看了眼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罪魁祸首,好歹才忍不住没冲上去揍他一顿。
  他一副恍然的模样:“这样啊。”
  然后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没事儿,其实也挺好吃的。”
  他这副献殷勤的样子,就差没叼个骨头在岑鸢面前摇尾巴了。
  江祁景眉头微皱,不爽的啧了一声。
  岑鸢手伤了一块,江祁景不让她碰水,原本碗是准备他自己去洗的。
  但现在......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下唇,和岑鸢说:“你手都伤了,碰水的话会感染的,那些碗还是留着伤好了以后再洗吧。”
  岑鸢看了眼被创口贴包裹严实的小伤口:“没关系的,只是破块皮而已。”
  听到江祁景的话,林斯年立马紧张的站起来了:“哪伤了,我看看。”
  岑鸢被他的反应弄的有片刻的怔住。
  而后淡淡的笑开:“小划伤,不严重的。”
  林斯年眉头皱着:“这都贴上创可贴了,怎么可能不严重!”
  说完就卷着袖子进了厨房。
  怎么能让客人洗碗呢。
  岑鸢刚要过去,厨房门就被林斯年从里面关上了。
  他的声音和流水声一起传来:“姐姐你先坐着,碗我洗就行。”
  江祁景啃着苹果看电视,眼睛也懒得抬一下。
  狗妈妈给小狗开门,狗到家了。
  岑鸢轻笑了下,隔着门和他道谢。
  里面冲水的声音更大了,直接把林斯年磕巴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赵嫣然原本是想着和林斯年一块过来的,但中途被她爸妈叫回去相了个亲。
  也没抱任何想法,纯粹就是应付下她爸妈。
  就目前,她还没敢告诉她家里人自己再次脱单的事。
  她男朋友到底还在读大学,年纪也小。
  赵嫣然主要是怕她爸妈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去给他们见见。
  她怕吓着他。
  刚好饭点,她特地买了些吃的过来。
  烧烤和小龙虾。
  知道岑鸢吃不了太辣的,小龙虾特地单独搞了份蒜香的,烧烤也弄的微辣。
  “怎么就你们两个,林斯年呢。”
  得知她今天要过来,林斯年可是一早上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
  生怕她不带他去。
  结果她就晚两小时,他就等不了,自己提前过来了。
  江祁景把手上的书合上,随手放在一旁:“里面洗碗呢。”
  赵嫣然乐道:“看不出来,这小弟弟还是贤惠型。”
  这边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像是碗碟。
  岑鸢把门打开,就看见林斯年蹲在地上,用手捡那些碎片。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那双狗狗眼委屈又有点内疚:“姐姐,对不起......”
  他应该是刷锅的时候没注意,胳膊撞到叠放在一旁的碗碟上了。
  一地的碎片。
  岑鸢绕开那些碎片走过去,眉头微皱,眼底是关心的担忧:“别用手碰,都受伤了。”
  因为长期在健身房举铁,而长出薄茧的手掌,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他低着头,没敢吭声。
  要是摔碎一个还好,这......
  一下子全军覆没了。
  她站起身,柔声说:“正好这些碗的花纹我不太喜欢,原本就打算换掉的。”
  林斯年迟疑的抬头:“可是这些碎片......”
  “你不用管,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林斯年这才听话的站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
  江祁景双臂环胸,靠着沙发坐着,语气懒散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专门过来报复的吧。”
  林斯年没心情回应他的调侃。
  岑鸢随便披了件外套,和赵嫣然说:“我先带他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下伤口,你们要是饿的话就先吃,不用等我们的。”
  赵嫣然来之前看见了,这附近就有一家诊所,离的不远,一来一回估计才十五分钟。
  她说:“没事,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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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斯年的手拿纸巾捂着,很快就鲜红一片了。
  电梯里,岑鸢轻声问他:“疼吗?”
  他摇头:“我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原本紧绷着的心,也因为他这个无所谓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些。
  可能是病后的阴影吧,她对血莫名有了些惧怕。
  岑鸢转头去看电梯楼层的时候,林斯年偷偷站的离她更近了点。
  离的越近,便越能直观的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异。
  姐姐真的好小一个。
  他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
  岑鸢似乎察觉到了,正好回头。
  林斯年顿时涨红了脸,咳嗽了几声,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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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新凯死赖着让商滕来他家吃饭。
  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商滕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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