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萱萱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递给她:“这儿,有。”
苏亦真接过笔后,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东西一起还给她。
涂萱萱立马高兴的去了大厅。
苏亦真问起岑鸢的身体状况:“你的气色好像还是很差。”
岑鸢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没休息好。”
“可你看上去不像是特别有事业心的那种人。”
苏亦真的直觉挺准的,岑鸢的确没什么事业心。
她轻声开口:“我只是想趁自己还有时间,多赚点钱。”
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苏亦真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没有问出来。
她和岑鸢算不上亲密到可以畅所欲言的关系,她纯粹只是出于对她的那点关心。
岑鸢的性格还算对她的胃口。
所以对她的关心也多了。
离开前,苏亦真还是嘱咐了句:“身体要紧。”
岑鸢点头,脸上笑容温和,和她道谢:“我知道。”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这个病,没办法治愈。
所以她只能在自己还活着的这些日子里,多赚一些钱,这样以后她离开了,周悠然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随时会离开的打算,也心平气和的选择了接受。
人各有命,不强求。
-
江祁景刚回学校,就先去找了林斯年。
他在图书馆写论文,电脑开着,除了题目以外,一片空白。
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身旁有女生过来询问他的联系方式,他也像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
江祁景走过去,看着那个面露尴尬的女同学,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又看了林斯年一眼,然后摇头。
那个女生笑了笑,离开了。
江祁景坐过去:“怎么回事。”
林斯年这才稍微回神,他看着江祁景,不知道怎么跟他讲。
这几天他一直很乱,岑鸢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敢接,怕。
怕她会说出一些他不想听到的话。
譬如她决定要和前夫复婚了。
毕竟在年龄上他就不占优势。
“没事。”他拍了拍江祁景的肩膀,把电脑收好,和书一起。
然后站起身,“待会还有课,先回教室了。”
江祁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了下眉。
不理解。
-
那几天,林斯年没来,商滕倒是一有空就会过来。
他话本来就不多,来了也只是安静的自己坐着。
偶尔会给岑鸢带点何婶专门给她做的糕点。
岑鸢问他:“草莓味的?”
这话似乎把商滕问住了,他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
“或许吧。”
岑鸢高兴的把盒子打开,香草的。
她喜欢吃这种甜甜腻腻的小糕点,偶尔也会自己做点。
但商滕不喜欢,他对食物其实没有太高的要求。
他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关于这点,他们截然相反。
有时候岑鸢会委婉的表达,他不用每天都过来的。
商滕自然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但他假装听不明白。
“那我隔天再来。”
岑鸢:“......”
“我的意思是。”岑鸢决定和他把话说开,“我们已经分开了,没有任何关系。”
商滕沉默了会,手指抵着盛着热水的杯壁,放了有一会了,温度开始变冷。
可能是回暖前的最后一次降温,最近天气又开始冷了。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
商滕点头:“那我过几天再来。”
岑鸢:“商滕,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他看着她,没说话。
香草味的饼干烤的有点糊了,形状也很奇怪,应该是新手做的,火候掌握不好,模具使用的也不是很熟练。
她把东西装好,递还给他:“以后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何婶做的饼干不会糊,更别说是家里那些专业的糕点师傅了。
商滕没接。
他站在那里,无声垂眸,看着岑鸢仍旧温柔的眉眼。
时间线再往前推个十几天,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会做出这种卑微的举动,来讨别人的欢心。
商滕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既然掩饰不了,那就接受。
如果你足够冷漠,那么你将永远不会拥有软肋。
但,若是感情强烈到你的冷漠也没办法抵御,与其自欺欺人,倒不如坦然的面对。
岑鸢的手一直这么举着,到了后面,她的手开始颤抖,有些酸涩。
商滕注意到了。
她的身体太差了,还是需要多锻炼。
他把东西接过来:“我明天要去一趟法国,有什么想要的吗?”
岑鸢摇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需要,我什么也不缺。”
“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商滕不清楚女人喜欢什么。
“算了,我到时候自己看着买吧。”
他忽略了岑鸢的话,也可能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她会这么说。
在他离开之前,岑鸢还是叫住了他:“商滕,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是很标准的,拒绝人的话。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很小,但还是带着凉意。
商滕的西装是浅灰色的,雨水淋湿的地方,留下痕迹很小的深色印记。
“浪费就浪费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真的不在意。
明明是连睡觉的时间都要分出一半用来工作的人。
“我的意思是。”岑鸢停顿片刻,尽量用婉转的方式来劝退他,“万一我的时间不多了呢。”
第四十二章
听到她的话, 商滕眉头皱紧:“什么意思?”
岑鸢摇头:“我的意思是,万一我的时间不多了,那么你在我身上做的这些就全部打了水漂, 我知道的, 你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
她说的一大串, 但商滕听进去的,只有那一句。
“我的时间不多了。”商滕难得态度强硬一回, 逼问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打个比方而已。”
源源不断的压迫感, 全部来自于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咬字很重:“岑鸢,你别想骗我。”
岑鸢有些无力的垂放下手,是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商滕太聪明了, 她的谎言无处遁形。
但这一切的确与他无关。
她的病,没必要让他知道。
“我真的没事, 只是体虚而已,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 经常三天两头的生病。”
说的越多, 就越容易被他看出破绽来。
岑鸢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她的病。
本身就是做好了离开寻城的打算,她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了。
“趁着雨还小, 你先回去吧。”
商滕站着没动,那双深邃的眼眸无声的看着她。
岑鸢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在商滕面前,她觉得自己任何微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她转身离开了, 似乎怕他会跟进来, 她甚至还把门也给关上了。
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今天太冷了, 涂萱萱给自己冲泡了一杯麦片, 用手里的小勺子搅拌。
见岑鸢把门关了,疑惑的问道:“怎么突然暂停营业了。”
岑鸢笑了笑:“想休息一下。”
涂萱萱点头,左右看了一遍:“那个帅哥呢,人怎么不见了。”
“回去了。”
涂萱萱一愣:“回去了?”
岑鸢点头。
涂萱萱走过去,手扶着玻璃门,看着外面突然变大的雨势:“也不知道他带了伞没有,可别淋感冒了啊。”
给每一个帅哥带去关怀,是涂萱萱毕生的梦想。
听到涂萱萱的话,岑鸢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了给他一把伞。
刚才太慌乱了,仿佛多呆一刻就会被他猜出来。
商滕的确淋了一段路的雨,这附近没地方停车,所以他的车停在前面比较远的地方。
长的好看的人,不论在哪,似乎都会拥有别人最大的善意。
不时有年轻女孩子,撑着伞过来,小心翼翼的替他挡在头顶,尚且稚嫩的脸还有点红。
商滕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看上去,冷静且沉稳。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那双深邃的眼,却罕见的开始飘忽。
没个定点。
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进去,把湿透了的外套脱了,随手扔在后座,然后拨通了特助的号码。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丝毫不敢松懈的声音,如临大敌一般。
可男人却没有和他聊工作,而是让他去查一个女人的行踪。
“两个月内有没有去过医院,去的哪家医院,哪个诊室,哪个医生,通通给我查出来。”
听到岑鸢的名字,特助愣了一些:“岑小姐生病了吗?”
商滕没说话,把电话挂了。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岑鸢的反常,他也问过她,是不是生病了。
但她只是敷衍过去。
不是没有怀疑过,而是不敢去怀疑。
商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反常了。
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
可能他也病了吧,不然他没办法去解释自己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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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却在半路接到医院的电话。
这些年来,每次这个号码打过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老爷子吵着要出院,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陈甜甜是陈默北和商凛的女儿。
“我是不可能让那个小孽种进我们商家的家门的!”
商滕看了眼地上的狼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已经把她接回去了,她现在是我的女儿。”
他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平静到连情绪都不见起伏。
这话彻底惹恼了商昀之,气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的话都用上了。
如果不是有医生在旁边拉着,甚至可能会动手。
商滕早就习以为常了。
商昀之的脾气,本来就是阴晴不定,暴躁易怒。
从小到大,商滕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打。
每次来医院,商昀之都闹的很凶,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商滕不想管他,但又不得不管。
偶尔也会恶毒的想,他活着,是不是就是为了折磨自己。
商昀之的骂声中气十足,压根就不像是病人。
身上的衬衣被淋湿,这会又被体温给烘干。
商滕单手扯开领带,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就当是放我一天假吧,让我喘口气。”
说完这句话后,他不顾身后的喧闹,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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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陈甜甜正在周阿姨的教导下完成今天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
她连握笔的方式都不太对。
商滕也没立刻进来,而是靠着墙,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陈甜甜偶尔会痛苦的往周阿姨怀里埋:“呜呜呜,周阿姨,我不想写了。”
周阿姨一点也不心软:“快点写,明天要交的。”
陈甜甜一边痛苦落泪,一边写。
商滕突然有点想抽烟。
原来人开始有了畏惧心理时,是很容易对某件事,或者某件物上瘾的。
摸到西裤口袋里的烟盒了,他转身出去,在外面抽完了一支烟,然后才进来。
身上的烟味早就散了。
陈甜甜看到他了,顿时高兴的朝他伸手,要他抱。
商滕走过来,抱她。
她很轻,小屁股坐在商滕的手臂上,高兴的说自己比爸爸还高了。
商滕安静的看了她一会,然后问她:“甜甜想去找爸爸吗?”
陈甜甜不解:“我现在不就和爸爸在一起吗?”
商滕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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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主食是荞麦面,岑鸢还做了点水煮西兰花和玉米,为了讲究荤素搭配,她还特地煎了半片鸡胸肉。
电视是随便选的,轻喜剧,虽然笑点比较尬,但用来打发时间似乎也还不错。
饼干乖巧的窝在岑鸢身旁,和她一起看。
单调又有点枯燥的晚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岑鸢把碗筷收拾了,洗完澡后,照旧给周悠然开了个视频。
她这几天都是在徐伯家吃饭。
“原本是不想去的,怕麻烦你徐伯,可他每次都说家里的饭菜做多了,我不去就全浪费了。”
岑鸢笑了笑,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周悠然一一给她列出来:“粉蒸肉,莲藕排骨汤,还有糯米圆子。”
岑鸢哀怨的叹着气:“我回去的时候,徐伯都没做这么多好吃的,果然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
周悠然笑骂她不正经:“你徐伯就是看我一个人可怜。”
徐伯人很好,对周悠然也好,岑鸢知道他对周悠然有意。
她是希望周悠然能和他在一起的。
这样至少在自己离开以后,周悠然能有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