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商滕送水的女生那么多,唯独只有她,是自己用心,花时间去煮的。
也是那次,赵嫣然注意到了她。
温婉娴静,穿着校服,站在那里。
是个不输陈默北的美人儿。
但她太内向,没有其他女生追求爱情的胆量,最多只是在他快散场的时候,把茶杯悄悄放在他的休息椅上。
她不知道的是,她用心煮的茶,每一次的归属,都是球场旁的垃圾桶。
无一例外。
赵嫣然和陈默北是朋友,算不上多好,但因为家境相当,长辈之间有生意上的合作,所以她们也成为了维系这一关系的枢纽。
商滕的每一场比赛,陈默北都会到场。
她也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女孩子,会把商滕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
水,毛巾,甚至干净的球服。
当赵嫣然问起她为什么还要带一件干净的球服时,她笑了笑:“因为商滕讨厌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
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商滕,陈默北无所不知。
做为熟悉他们每一个人的人,所以赵嫣然才会替岑鸢不值。
她不比陈默北差,可是凭什么,她只能成为她的替代品。
不被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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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陈甜甜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旁边是商滕。
他应该刚回来,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浅灰色的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两截,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
此时正给她剥石榴,他的手很好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石榴皮在他手下层层拨开。
陈甜甜手上拿着一个奶酪棒在啃,偶尔学着动画片里主角唱歌。
商滕温柔的笑笑,替她把嘴边沾上的奶酪擦干净:“慢点吃,小心噎着。”
陈甜甜看到岑鸢了,眼睛一亮,喊她:“漂亮阿姨。”
声音和她的名字一样,都是甜的。
何婶看到她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去,全部接了过来:“买的什么。”
岑鸢说:“最近天气转凉了,所以给商滕和甜甜买了点秋装。”
何婶笑道:“还是你贴心,看来这家里啊,就是得有个女主人操持着。”
何婶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提过去,让商滕试试,看合不合身。
商滕语气淡:“放着吧。”
何婶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岑鸢一眼。
怕她被商滕这个冷漠的态度伤到。
好在,后者的情绪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可能是习惯了吧。
陈甜甜说要她抱,岑鸢便笑着坐过去,抱她。
陈甜甜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软软糯糯的声音,喊她:“妈妈。”
离的近,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奶味。
岑鸢愣了愣。
陈甜甜又小声告诉她:“是商叔叔让我这么喊你的,他说我喊了你,后天就带我去游乐园玩。”
岑鸢看了眼旁边的商滕,他低头剥着石榴,脸上没什么表情。
岑鸢收回视线,继续去逗她:“那以后都这么叫,好不好?”
既然商滕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收养她,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好在,自己也很喜欢甜甜。
陈甜甜脸一红,埋在她胸口不肯回答。
羞的。
商滕终于稍微有了点动静,他略微侧眸,安静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指腹若有似无的在食指关节上轻轻摩挲。
眼睫轻抬。
那天晚上,陈甜甜非要和岑鸢和商滕一块睡。
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亲人,她依赖这种感觉。
岑鸢温顺的笑笑,同意了:“好。”
陈甜甜又用期待的眼神去看商滕。
结婚这么久,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睡。
岑鸢不想为难他,刚要开口,商滕却点头同意了。
于是岑鸢便悟了。
对于陈甜甜的任何请求,他都会同意。
那天晚上,他们像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家三口。
陈甜甜不肯睡觉,让商滕给她讲睡前故事。
商滕便专门去找了一本书,讲给她听。
往日低沉质感的嗓音,此时刻意放轻,讲着那些幼稚无厘头的童话故事。
现在的他,是从前没有的温柔。
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逐渐重叠。
连声音也像。
岑鸢僵愣了好一会,眼睛一热,手攥着睡衣裙摆。
她怕被看出来,于是起身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商滕停了下来,视线落在房门处。
陈甜甜悄悄告诉商滕:“刚刚漂亮阿姨一直看着商叔叔,后来还哭了。”
商滕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开口:“忘记我和你说的话了?”
陈甜甜乖巧改口:“爸爸。”
他低笑着说:“乖。”
把她哄睡下以后,商滕从房间里出来。
岑鸢坐在客厅里发呆,双眼空洞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滕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平静出声:“听甜甜说,你刚刚哭了?”
岑鸢的眼角还有点红,她急忙伸手去擦,想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于是只能点头承认:“想到一点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是什么事。
他没问。
可能并不在意。
他手腕上的抓伤淡了点,但是还没彻底消掉。
骨节分明的左手随意搭放在身侧,似有若无的点了几下。
岑鸢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有动作。
过了会,他淡声开口:“下个月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吧。”
第九章
岑鸢一愣,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水洒出来。
她没问商滕为什么突然想要领证。
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陈甜甜的领养手续,需要用到这个。
她点点头,说:“好。”
那个晚上,很安静。
陈甜甜睡在他们中间,像是一条界限明显的线,把她和商滕隔开。
岑鸢上半夜睡的很好,下半夜又开始做噩梦了。
至于梦到的是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模糊中感觉到有一双手,把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岑鸢睁开眼,肩上搭放着商滕的左手。
他还在熟睡中,那只手却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小的时候,她妈妈哄她睡觉一样。
岑鸢垂下眼睫,顿了顿,身子下意识的往他那边靠了靠。
这种感觉奇怪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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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几天一直在下雨,所以导致商滕答应带陈甜甜去游乐园的事情暂时泡汤。
陈甜甜人精似的双手撑着脸,看着窗外的大雨,学着周阿姨平时的样子,叹了口气:“老天爷不长眼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岑鸢被她逗笑。
周阿姨红着脸过去抱她:“你这孩子,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陈甜甜龇牙笑着,非要自己下来走。
因为穿着纸尿裤,所以走路不是很稳,她跌跌撞撞的朝岑鸢的方向走去。
喊她妈妈。
岑鸢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新身份,她正在织毛衣,害怕手里的织针扎伤陈甜甜,于是放远了些,然后才伸手抱她:“怎么了?”
陈甜甜窝在她怀里,乖乖巧巧的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今天会回来吗?”
自从陈甜甜接回家以后,商滕便不像之前那样,一个多月才回来一次,把酒店当家,家当酒店。
不过最近这几天他的工作好像真的有点忙,每天回来都在深夜。
那个时候陈甜甜已经睡下了。
所以在她眼中,商滕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岑鸢柔声说:“等爸爸忙完这几天了,就可以好好陪你了。”
陈甜甜点头,再次躺回岑鸢的怀里。
天晴的那天,商滕专门空了一天的时间出来,带陈甜甜去游乐园。
岑鸢接到医院的电话,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让她过去一趟。
顿了顿,医生又说:“我看你资料上写的是已婚,最好让你丈夫也陪你一块过来。”
岑鸢沉默了一会:“他工作很忙,可能来不了。”
“妻子都生病了,再忙他都不能空出点时间来吗?”
岑鸢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商滕心中,她和陈甜甜的分量自然没得比。
而且,她甚至都不够资格,在商滕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她一直不开口,医生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
现在这些小年轻啊,把婚姻当儿戏,没有感情的婚也结。
虽然医生让她最后在家属的陪同下过来,可岑鸢最后还是一个人去的。
医生看到她了,眼睛往她身后看,空无一人。
但也没多说其他的,等岑鸢落座以后,他才口问道:“你家里之前有过遗传病史吗?”
看到医生凝重的脸色,岑鸢便知道,这次的结果不容乐观。
她微抿了唇,手指紧紧按着挎包上的金属扣。
“我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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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后,太阳有些刺眼。
她手上拿着医院的病历本,身侧来来往往的人,情绪表情各异。
有高兴的,也有失落的。
岑鸢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最后上了天桥。
两边都有小摊贩,在卖一些小玩意儿。
甚至还有算命的,黄色的小纸牌,写着算命治病,二十一次。
岑鸢走累了,就在路边的公交车站旁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把通讯录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最后拨通的,是商滕的的号码。
响了很多声,才被接通。
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起了点制冷的作用。
周身暑意消了几分。
“有事?”
岑鸢一愣,面对他的冷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你现在有空吗,我......”
陈甜甜撒娇的声音打断了岑鸢接下来的话:“爸爸,我想吃这个。”
商滕难得对她严厉了些:“凉的吃多了容易胃痛。”
陈甜甜不满的呜咽了几下。
商滕也没坚持多久,最终还是缓和了态度:“只许吃一个。”
陈甜甜立马高兴了:“好!”
岑鸢安静的把电话挂了,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
“你这个是遗传性的血友病,也就是俗称的凝血障碍,虽然不会像癌症那样直接要人性命,但你这个病日常还是得多注意,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不然很容易造成关节出血。千万不能让自己流血,情况严重是会致残致死的。”
岑鸢抬头看着天空。
寻城很大,这里有她的父母亲人,有她的丈夫。
可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时候陪在她身侧,和她说一句,不要害怕。
她一开始就做好了不太乐观的打算,所以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反而没有预想中的崩溃,或是难过。
她很平静,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也不是说她心态乐观,而是知道,不乐观也没办法。
她也很想大哭一场,但没办法。
在这个地方,她始终都是一个外来者。
她的父母有别的女儿,她的弟弟也有别的姐姐。
甚至连她的丈夫,也从来都不属于她。
人似乎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的感到孤独。
哪怕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但在最脆弱的时候,这种感觉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
岑鸢只是很想长长的睡一觉,可能等她睁开眼以后就会发现,其实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她知道,这不是梦,这些都是真的。
有摆摊算命的老人家见她在这坐了这么久,主动过来询问她,要不要算一卦。
岑鸢摇了摇头,礼貌的出声婉拒:“不了。”
她那张脸仍旧苍白无血色,笑容却带着她惯有的温婉。
老人家认得她脸上的表情。
在医院附近待久了,也就见得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得了什么病,年纪轻轻的就。
他叹了口气。
唉,造孽啊。
岑鸢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江窈的电话。
她语气不太好,让她回来一趟。
岑鸢靠着车窗,声音有点虚弱:“怎么了?”
江窈不爽的皱了下眉:“没事你就不能回来了吗?”
岑鸢不想和她吵:“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江窈在心里骂她假清高,又怕她真的挂电话,于是急忙开口道:“妈在家里发脾气,你赶紧回来安慰一下。”
刘因的脾气不好,三天两头就发脾气。
岑鸢现在没有力气去应付这些,她只想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我今天没空。”
江窈音量拔高:“岑鸢,她可是你妈,你不管她?”
岑鸢手按着额头,昨天晚上睡的不怎么好,早上起床头就有点疼,被江窈吵了这么久,疼的更厉害了。
岑鸢没有再理会江窈,把电话挂了。
的士司机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岑鸢想了想,还是出声说了一句:“师傅,麻烦调头去平江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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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门外就听到刘因的声音了。
她的声线很细,发起脾气来越发尖利刺耳。
有点像指甲在黑板上剐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