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也是个女军士,看他这样便笑了,还好言好语哄他道:“小公子~你莫怕吖,咱们不是坏人呢!”
外面立时有人笑,这位就赶紧放下车帘对外骂到:“赶紧收了你们的狗样,这可是咱未来主母,吓坏了他,明儿小将军好抽死你们!”
说完,她又举着那车帘,探进一张戴着凶兽面具脸,好声好气又哄道:“不怕不怕,你瞧?我都骂他们了,其实我们不是坏人的,真的!”
胡有贵便想,妈的!老子信你个鬼,宇文家的是么,咱这可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他这辈子吃四次大亏,其中有一亏就吃在伯益关,那日鸣金收兵,谭家军给养照样不足,当时头儿还是全子哥。
全子哥比老大机巧,就说没食儿吃,咱就偷去,若老大是头儿就会说,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偷去。
总而言之吧,反正都是个偷儿。
说来也巧,正好宇文家的粮草大营就扎在谭家军不远,他当时便想,好歹偷一次,索性来个大的。
却没想到啊,宇文家也是新鲜,就搞了一堆母夜叉押送粮草。
出去打听下,谁家大营敢来女人?可宇文家几辈子守关,就有过男人都死光了寡妇挂帅的经历。她家不忌讳这个,一二百年下来旁人便习以为常了。
那些女人混在男人堆儿里本就警醒,许是被偷袭习惯了,他一进去便失了手,被好几百娘们追着好打。
那晚真是锣鼓喧天,就撵的他满营儿乱窜,最后被逮住还把他吊在了树上。
后凭着他怎么解释,人家也不相信他是来偷吃的,非就要说他是来偷人的?
哎呀!就请漫天神仙作证!他对老天爷八辈子祖宗发誓,那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面目黑漆漆,腰就比他娘当年的酱缸还粗,他是疯了还是瞎了要去偷夜叉?
哼!若不是他是老刀,谭二也不会亲自上门道歉,最后他在母夜叉堆儿里挨了一顿鞭子不说,回来又被打了一顿板子,小三月都是一瘸一拐的不能好好走路。
他永远不忘那个名字,宇文小巧,可去你妈的小巧,一拳打死老牛的拳头你还小巧?抽了老子三十多鞭子,这仇他一直记到现在呢。
脑袋里胡思乱想,胡有贵便听到外面说:“小公子莫怕啊,咱们都没有恶意吖,这不,小车儿也给你预备好了,你就出来吖?”
妈的,老子不出去!
胡有贵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那车帘便又给打开了。
车外雨淋淋,可怜他的斥候被人叠放成两堆,男一堆女一堆。
那带头的夜叉下马,就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笑着恐吓他:“小公子莫怕吖,你不出来?我就杀了他们呦,砍成稀烂吖,可恶心了……”
胡有贵看看城门的方向,就怕怀了头儿大计。
那边却误会了。
人就一手举刀,一手对他举着说:“来来,我扶你下来,小公子莫怕吖,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来,乖乖跟我们走,就有好事等着你,嘻嘻,天大的好事哩!”
好你妈个头,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要不然打一架如何?
距离西门这般近,前面便是十里长亭,胡有贵不敢动作,就气的不成,脸上就越来越白了 。
举刀这位看他这般动人,就捂着心叹息一声:“就,就怪不得咱将军动心了,真真就是应了那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了!不过了!”
不过你祖宗吖!!!
他们相对无言的看了一会,再一阵凄风冷雨吹过,胡有贵下意识就觉着寒凉,纱衣到底没有布衣暖和。
他躲了一下,这位立刻笑着哄道:“哎?小公子冷吖?来人,把将军的披风拿来给公子披着,免得回头受了风寒,这样的……”
她看看胡有贵娇娇嫩嫩的样儿,就确定说:“公子这般招人心疼,你吃一口药,咱们将军能心碎死!!”
胡有贵皱皱眉暗想,可去你的吧,老子不是大石,你也不必心碎死。
一位军士讨好的送来一件火焰红披风,这位就递到了车内。
然而,咱们有贵兄弟被嫂嫂早就训练成了爱沐浴,爱干净的好刀儿。他现在每天活计就是再累,那也得沐浴一下,还要换个干干净净的兜裆布的。
还是白色哒!
扑鼻而来这熟悉的,令人恶心的血腥夹着汗臭的盐腥气啊……这有多久没闻到了?
是了,边人在伯益关作乱,燕京救援不及时,就靠着那宇文粗鲁带兵抵抗半月,待援军到达,那疯子又领兵追击到对方老巢里去了。
这次,这帮子人从伯益关来,怕就是皇爷要重用宇文军,还要调整守关边军,而他信任的战将,皇爷总要都划拉到身边来。
看着这火焰一般的披风,胡有贵就想起自己吊在树上,眼睛青肿,肚子饥饿的看着她,就举着鞭子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还支起自己下巴问:“老实招来,你是来偷谁的?”
自己说啥来着?哦,老子偷你妈……
那个妈子没说出,就挨了一顿鞭子。
披风越来越近,胡有贵今日出门又熏了淡雅的香料,就衬的这披风成了裹尸布。
他捂着鼻子闪躲,这夜叉笑的更欢:“哎呀,哎呀,是我们的失误,小公子且忍忍,好好的就跟咱们回去吧,咱们给你保证,回去绫罗绸缎就随你穿,咱们将军的私库就随你折腾,咳……那啥,天不也早了,就下来吧!你,你不下来就……”
她忍耐了一下,想着这到底这是燕京,到底这又是将军长到二十六岁,看到就想嫁的人,她就忍了。
如此,她假模假样一挥刀说:“就,真的打你了……吖?”
胡有贵长长呼出一口气,便缓慢站起,扶着敞车的边儿他一步一步就走到车外,伸脚他想下去,却没人给他送木屐。
他左右看看,本来想找人拿鞋,却看到自己练出来的斥候,正一个个的假装晕去,偶尔修炼不到位的,正面部扭曲的在那边忍笑。
堂堂长刀卫,正儿八经的城门侯,就被人当成小乖抢了?
怕这些混蛋破功笑出声,胡有贵就伸着一双肤色雪白的脚要往泥里踩,然而他是个小乖呢,脚又那么娇嫩,那母夜叉就又大喊起来。
“等等,等等,来人啊,都赶紧过来,给咱~那啥,把路弄干净了,这脚要破一点,回去小心将军就抽死你们……”
如此军士们纷纷跳下马,都解了身上火红的披风,就垫在路上给胡有贵踩。
这是前线归来将士的披风,胡有贵自己就出身于此,又怎么可能踩上去。
他直接蹦下车子,双脚就毫不顾忌的踩在泥地里,不急不缓的走到那四面不见风的小棚车前,却不等他爬上去,有人便从身后把他举了起来,又小心翼翼放瓷器般,就给他放到车里,还给他手里塞了个果子。
车子缓缓动弹起来,他又听到那夜叉说:“尔等回去就跟你们府上老爷夫人说,就说你家公子被我们将军看上了!咱们是伯益关守关大将军宇文崇德家的,咱们小将军深得圣上器重,乃是大梁第一的女将军宇文小巧。
凭你们什么出身门第,就配你家门绰绰有余,咱们将军,还那啥,还貌美的跟天仙一般,大雁看到她都会从天上掉下来……对,都掉下来!利利索索能掉一大堆!
咱们将军又会心疼人,手里还有俸禄,也不吃你家饭,不穿你家衣,咱自己管自己!
还有我们老爷夫人,诸位少爷给预备的十大库嫁妆,也不吹牛,单咱们将军在伯益关的上田就有三千亩!只要你们少爷乖巧,哄的我们,咳!那啥高兴了,就吃香喝辣……”
那一刻,凄风冷雨,萧瑟难耐,胡有贵万念俱灰就十分想死。
第109章
“吃!吃吃吧!吃吧!不,不够还有吖。”
宇文将军府内,
太太沓毋氏强撑着笑容,就将面前的火烧蹄髈慢慢推倒胡有贵面前,让他多吃点。
从这人被抢回来,她们全家就吓一跳。又听到这娇花般的小公子是被吓唬回来的,宇文家就全家不好了。
自己家的孩子什么胎相她们一清二楚,甚至来燕京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利害关系。
可谁能到呢,这万年铁树不开花,这一发春便不可收拾的皇城根下强抢民男了?
想到明日上朝,许面对的是一群铁骨铮铮的御史大人,宇文崇德将军就万念俱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咋办?心有愧疚,就先招待人家一餐饭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肚子饱了才能说旁个不是。就这样,掌家太太号令厨官,就给胡有贵上了一桌子实在饭。
胡有贵看看面前赔笑的宇文夫妇,再看看靠着墙角,眼神恶狠狠的六个大胡子,还有这一屋子满面抱歉的女人,他才不会客气呢,一般给食儿就会吃,如此,便低头仪态十足的胡吃海塞起来。
他这一吃就把宇文全家吓了一跳,都就想,娘哩?这莫不是抢了个饭桶回来么?
也奇怪了,这么大点个子,还娇滴滴白嫩嫩的,这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呢?
靠着墙角的六个大胡子也觉着奇怪,就蹭到胡有贵后面使劲打量,心说,这小郎吃东西好看倒是好看,可是两三口一个大包子,眨巴眼睛七八个就下去了?
这是饿了几天啊?
又看了一会儿,这家的大儿媳妇良哈氏便对自己婆婆使个眼色,婆媳一起站起,就笑的干巴巴的离了厅堂。
宇文家世世代代都守在边城伯益关,为边关安宁,宇文家便世代与当地土人结亲,沓毋与良哈一听姓氏便是当地土人大族。
这婆媳二人一起走到院子,找了三圈才在角落找到,正在亲兵伞下抠泥土的宇文小巧。
这货动心就是瞬间的事儿,那抢人也不客气,然而人抢回来了,她就怂的要命,连跟前都不敢去,就只敢趴在窗户边儿伸脖子鬼鬼祟祟偷窥,至今不敢直面胡有贵。
沓毋氏出身边城,举止自也不优雅,看闺女这个没出息样儿,她就撩起精致裙摆,直接就蹲在地上与女儿说:“我说闺女吖,你别妄想了,不是一套锁的人啊,娘就觉着,这个,这个怎么看,都不成啊!”
宇文小巧满心的愿意,二十六年她难得动心一回,谁成想母亲却不愿意。
她闻言当下便急了,就蹦起怒道:“娘!您从前不是这样说的啊,那会子你说我就抢一头公驴回来,你都贴十库房嫁妆,敲大鼓打发我出去……”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她娘蹦起一掌拍到地下嘀咕:“我说我不嫁,你非让我嫁!现在我想嫁了,怎么你到不愿意了?”
沓毋氏不客气的说:“你就歇心吧,可别妄想了!咱招待一顿好吃的,再陪个不是,就好好送人家回去啊,这可是燕京的小郎,不是外爷寨子里的憨货见个母的就走不动,还随你抢……”
宇文小巧又蹦了起来:“咋不成了,咋就不成了?他哪儿不好?边城是个公的就算,这有一个算一个,满伯益关的爷们合起来,您就给我找一个比他好看的!”
看小姑子又蹦起来,良哈氏便伸手按住她肩膀,姑嫂又一起蹲了下来,三娘们一起开始抠泥。
良哈氏叹息道:“小姑子,嫂子我好歹是个过来人,这方面你可没我懂!你看人那个奶皮子,一碰就破那脆样儿,这找爷们好歹得实用呗,难道人能一辈子少年俊俏?
这不当吃不当喝,更是啥忙也帮不上,咱也别跟别人比,就说你哥当初那也是伯益关第一的美男子,可你现在再看他,十几年过去,还漂亮?一碗鸡汤他都喝不利落,一半就都便宜了他的大胡子,他还好看么?我看他我就……我就,我就……是吧?”
看自己婆婆忽抬头翻她,良哈氏就没再敢诋毁人家儿子。
宇文小巧也不知道是不是入了魔,反正今儿看到人,她就满天都是云彩,心都要爆炸开来了。
她就不可能听爹娘的劝,便不甘不愿的嘀咕:“我哥?呵!我哥丑死了,能跟人家比么?要是嫁给我哥,我早上睁眼我看他那张脸我肝疼!再看我哥那肚子,哼,比你怀八月身子还大,还美男子?”
听小姑子说自己男人不好,良哈氏当然不愿意,这一家都是直肠子,良哈氏便也讥讽到:“我是没见过美男子,可当初我抢你哥,他在我家干活那两年,我五个哥哥合起来忙活一天,都没他做的实在生活多,他们膀子合起来都没他力气大!那时候就多少人想跟我抢,那要不是我厉害,你哥早就被我妹妹们诓骗走了!”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气愤的站起来指着屋里小声喊:“这个倒好,进屋连个人话都不会说,吃了咱家那么多东西,笑脸他都不给一个!你就看吧,杨柳腰,小细脖儿,斧头他都提不起来,这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你还指望他给咱家干活?不干活也就算了,咱家有的是帮忙的,嘿!他还挺能吃的,这打进门就吃了咱家二十多个大包子了,对!外加半锅汤,那配包子的八个菜,他就尽挑肉吃,你就说,他除了一张皮,哪儿比你哥好?”
沓毋氏就幽怨的加了一句:“还有一只大蹄髈,那是晚上预备着给你爹下酒的。”
伯益关那边的规矩,女子成年若相中一个男人,便集合族人抢去,若这男子愿意,便留在女家给人干两年苦力,这才能带人家闺女走。
虽沓毋,良哈这些土人望族代代都受朝廷敕封,也读关内书,甚至还有族人参加科举,可每一代宇文家的小将军要结亲,那也都是守规矩,是要给人家干活的。
至于干的好不好,那就要看对联姻的媳妇儿满不满意了。
母亲嫂子不愿意,宇文小巧很愿意,她喜欢上了,便是一坨屎她也觉着香,如此她站起来,就拿出军中的强硬态度道:“不管,这又不是伯益关,都换防到燕京了,就按照本地规矩走,这可是宇文将军府,不是伯益关阿土寨子,反正,他不能给咱家干活,我也舍不得!”
她说完就几步走到窗下,蹑手蹑脚的又攀上窗棂,满心满眼的爱意,就趴在那又看了起来,看了一会还赞叹:“你们看,他,他吃的多好看啊!”
胡有贵终于吃舒服了,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就端起浓茶喝一口去去油腻,站起来溜肚子。
看宇文家似乎也不想为难他,他便试探着往外走,这一出来,便看到满院子宇文小巧的女亲兵,正在那边抬箱子,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