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老草吃嫩牛
时间:2021-01-04 09:51:49

  常连芳轻笑着在七茜儿耳边说:“嫂子,甭看我媳妇长的小,北派功家十二门,地镗刀王阿鼠是我媳妇儿的授业恩师,我征战这些年败绩不多,早八百年就被我媳妇儿收拾过了……我爹不傻,他知道我寻的是谁。”
  七茜儿吸吸鼻子,却忽然说:“花儿你莫难过,你有家,有你哥还有我们呢。”
  常连芳笑笑:“恩,早就知道了。”
  说话瞬息间,那几位白发苍苍的矮婆婆胸前对刀,前身弯曲对着马队急步迎上竟丝毫不退,包氏,夏氏到底是俩耍明面威风的妇人,看人过来吓了一跳便喊:“走开!走开!走开!!今儿马踏死你可是你们自找的……”
  然而,那红衣小娘子依旧不动的站着,这车却停不住了了。
  夏氏疯了一样嘶喊:“住马,住马!!让开……”
  眨巴眼儿那几个婆婆却来到马队前,车不快却也有去势……待到眼前,她们便齐齐就地一躺,迅速滚到马腹之下。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巷子口,常侯爷急急慌慌的声音传来:“三媳妇万万不可……”
  几声尖叫,三辆前车的马脚已经齐齐的离了身躯。
  地镗刀,作战专用斩马脚。
  夏氏一个栽楞从车里飞出,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倒,却被那道小小的红影丝毫不费力的接住。
  她都吓傻了,就一个劲儿的尖叫。
  许熙美这辈子最讨厌比自己高的敌人,一般见到,总要从下砍去半截的。
  她也是多年守城大战历练出来的,不然如何是母老虎,咳,这个母老虎是她自封的。
  刹那的杀气外泄,夏氏瞬间就跪了。
  恩,这下子比自己低了。
  包氏看到现场一地血,早就吓的牙床打颤,不过是家里的内宅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常免申下马就打了个踉跄,被人扶着来到三圣庙前,看只有马跌,无人伤亡,松了一口气怒道:“连芳家,你这是作甚?这是作甚?”
  那小媳妇站立笔直,直面自己的公公却丝毫不怯,她肃然道:“这院子里有我地镗门献给朝廷的千把上好钢刀,公爹,您是疯了么?让人拉家里的私库去?”
  常侯闻言一头冷汗,抬眼左右去看,总算在人群里找到儿子,然而……他的儿子却满面奚落,笑的分外刻薄讥讽。
  一瞬间,常免申万念俱灰,他怎么也得罪不了的儿子是真的不回来了。
 
 
第172章 
  东明殿外火把通明,刑鞭破空声凛冽异常,常家四个男丁都跪在殿前的场地上,脱了上衣受刑。
  恩,家务上不成,挨打都是硬骨头。
  鞭子抽在肉上,只要闷哼,没人喊疼。
  常家的爷们挨揍,常家媳妇观刑,剩下亲卫巷的媳妇们也不好过,就被万岁爷骂没个嫂子样儿,看着破事儿发生,却让外人看了笑话,真真不分里外,跟自己人动心眼子。
  如此,这一群可怜巴巴的就被送到后宫,在大娘娘廊下集体跪着抄经。
  皇爷也是真的护着这群傻子了,在御史未曾折腾起来的情况下,大网子一撒,齐刷刷弄进外宫,先一人罚了一顿鞭子。
  这就表示,打都打了你们就不要折腾了。
  邵商派根儿浅,穷人乍富的有的是,外头还有违背礼书,月月抬新娘的呢,可烂也是浮皮的腌臜,好歹得让大家习惯些年,这跟人家世家动了脑子的比,老常家这点事压根都不算什么。
  皇爷真就这么看。
  这已经很好了,就怕皇爷懒的搭理,漠视你的烂,才真是从此没了生路。
  现在皇爷愿意把常家的事当做家事去管,也是看在小花儿难做人的面子上,家族内斗到了这种撕破脸的程度……哎,燕京不是头一份。
  怎么说呢,这是打一路收编一路,山匪山贼都不在少数,睁眼瞎一大片,懂得管家,能看到眼前十亩地的都是稀罕物了。
  你还不能嫌弃这帮人,那都是能给皇爷舍命的人,要说忠诚,文人那些表面的都是假的,这些人才是能给杨藻挫骨扬灰的。
  其实从行刑这件事便能看出皇家的态度,内部事情,内部制约。
  常免申作为家主罚的最重,判五十鞭,常家兄弟都是二十鞭。
  皇爷压根不问谁对谁错,问这个没意思,闹这么大,那就是常免申的错。
  常家老太太,柴氏皇爷都没召,埋怨俩妇人作甚,从前在邵商又不是没管过,该不懂的,到了这个年纪也就改不了了。
  老子挨揍,父债子偿,长子扛十五鞭子,老二,老三各十鞭。
  陈大胜他们在宫外是一人五板子,罚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是不是认了这个罪过,是不是无辜,也不问,反正今晚皇爷生气要打你,你就得挨着。
  甚至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都十分荣幸的被卷进来,一起挨了揍。
  他们三的媳妇,诰命没上身,头回进宫却是受罚抄经。
  即便如此,话说回来,那也是荣耀的事情。
  天下这么大,谁家的媳妇,儿子被皇爷当自家人管着?不是罚你,是拿规矩教你。
  江太后在亲卫巷住着,被常家几个孙媳妇当着老祖宗侍奉哄着,皇爷是知道并感激的。
  他自己不能行的孝,一直是陈家的几个孩子,孙媳妇代替他在做,
  老太太穿了谁的衣,吃了谁的饭,谁陪着每天拉闲话,谁陪着菩萨面前跪经,皇爷更知道。
  人家七茜儿跟陈大胜是以自己郡王爹为主,可陈家的几个孙子和媳妇儿,却真是好孩子的,把他亲娘当亲奶奶一样的孝顺,江老太太去青雀庵,家里过个小节,有好克化东西也是要打发人送去的。
  还有亲卫巷的这几个老刀家的,只要江老太太去,人家给江老太太篦头,给她做贴身的衣裳,带着孩子在老太太身边热闹。
  江老太太都说,一辈子,最享福,心里最舒坦就是在亲卫巷,这边是她养老的家。
  如此谁家孩子什么样子,有什么毛病,皇爷门清,可这些毛病皇爷都能忍,什么讨便宜,嘴碎,小气,要尖儿,穷讲究,死矫情,小算计,那都不是事儿,却是人性!
  都不是圣人,谁也别说自己完美,这是压根当了自己人,把自己当做长辈,看到晚辈不像话,就一起弄来集体收拾。
  虽张婉如她们至今很蒙,搞不懂为什么常家打架她们抄经,可也得抄啊。
  如此就都乖乖的跪了一排,坐在女官的面前,低头惭愧着抄世家女子在闺阁要懂的那些女子书。
  多为母仪、孝行、贞烈、忠义、慈爱、秉礼、智慧、勤俭、才德这些东西。
  可怜亲卫巷的能够奶奶们,在皇爷看来那就是一水儿的低等小户人家闺女,甭说乱七八糟的先祖,要说门第,人家佘家与皇爷家那会才是世家,还不是顶级世家。
  可怜丁鱼娘那一手叉叉字儿,她就描满一页,也不知道是啥,女官想耐心解释教育,哎,人家真聋了,就吓的啥也听不到了。
  曹皇后小半天才发现这还有个半聋的,看她两眼是泪,没办法只得找了人带到后面去哄。
  就都是孽!
  所以这是自己人的待遇。
  那包氏,夏氏呢。却是被厌恶的那种人了,都跪在东明殿夹角观刑呢,人就晾着,冷着,那种不尊重,不当人的态度是彻骨的。
  比挨上十次百次鞭子还难受万倍。
  就齐刷刷一群媳妇进宫,跪在殿外被皇爷隔着门骂了几句,再过来几个女官当成家里晚辈,又气又恼偏偏没有办法的,都带到后面被天下之母皇后教育,单单就剩下她们?
  剩下她们没什么,没多久,从后殿出来几个提着水桶的老太监,以撵牲畜的方式将她们以袖驱之,接着她俩跪过的地方,被人拿水冲洗了三遍。
  没人过来与她们多一句废话,就已经吓的不成了。
  真的,从前多猖狂,从今日起也不会犯了,也真改了。
  可谁给你机会回头呢?
  这会子已经想起种种恶果,夏氏便涕泪横流的对包氏说:“嫂,嫂子~我,我以前是鬼迷了眼么?”
  包氏却觉着,她不该在世上活着了,这样的侮辱是寒凉彻骨,死了都不能忘的。
  可她也不能以死谢罪,今晚皇爷都不罚,她们又怎敢自罚结果。
  那外面挨揍的一声不吭,东明殿内却好不热闹。
  儿子,儿媳妇啥也没做,好端端的给干弟弟忙前忙后,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起弄来受罚?
  也是没有道理了。
  佘青岭一怒之下,就把家里俩混世魔王带进了宫,进了东明殿人家把孩子往地下一放,不管了。
  如此,只要根奴儿与安儿伸出小手,脚尖能够到的地方,有东西?那你就下去吧!!
  不足几息,皇爷最爱的细颈莲花纹儿的宝瓶已经断了脖子。
  自此,这殿里便满是张民望嘴里失惊的叫唤声,呀呀呀呀,呦呦呦呦,哎哎哎哎……
  人家佘青岭就不愿意了,不疼不痒的酸了一句:“别喘气,好吓到我乖孙!”
  不喘气,憋死么?
  没办法,一群太监在老祖宗的震慑下,只得无声无息的跟着。
  小孩儿闯祸起先只是试探,要看看眼色是不是能做?俩孩子一看折腾无人管束,好呀,这里就是天园了。
  没一会,低处的东西便被一群太监都解救到了高处,挽救不及的统统都被蹂躏了一番。
  皇爷也在忍耐,他理亏。
  常家两个长媳是常免申为了给他换好处娶回去的,咱不能卸磨杀驴,就只能忍耐。
  再说,孩子一大堆,弄死了都做孤儿去么?那常家才是真正的无望了。
  有功之臣家里出事,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佘青岭早就从谭家那些事里看出,杨藻这人就爱犯这种念旧情,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的毛病,却也不能做什么。
  这毛病对皇帝不好,对他们这些旧臣是有好处的。
  真杀伐决断,无情无义,那才叫糟糕呢。
  可他也不能不生气啊,自家人才会跟兄长闹脾气呢,杨藻就很吃这一套的。
  于是他便来发脾气了,孩子也丢给皇爷不管了。
  皇爷能咋,只能心里美滋滋的端着呗,俩混世魔王实在闹腾了,他便让张民望弄些糕点来哄。
  佘青岭这就不愿意了,总算是说了进殿之后的第一句话:“这个时辰了,往日早就歇下了,好积食?”
  人家孩子爷爷不让吃,皇爷便故作无奈,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那给朕端来。”
  一瞬间,殿内刺耳的闹腾声停止了,安儿眼睁睁看着几盘好吃的被取出,又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被放到了高处?
  从前在家里,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食物,那就是他们的。
  这俩孩子乖乖的张着嘴,脑袋就一路尾随着那些好物上了那边的桌子?
  人寻思呢?不对呀,没道理啊?这是我们的啊?
  于是,俩孩子手拉手的一起走到佘郡王面前,齐齐的张嘴:“啊!”
  嘴都张了,不要客气,填东西吧,越甜越好,咱兄弟绝不嫌弃。
  佘郡王手抖,赶紧扭脸看向一边。
  两双眼睛满是震惊,不是啊,爷爷!您看我,是我们呀,嘴都张开了,都,都这么大了,您咋不夸奖我,给我吃糕呢?
  安儿与根奴以为他爷没看到,又拉着小手换了位置,再走到爷爷的面前,一起张嘴:“啊!啊?啊……”
  佘青岭咳嗽一声,往榻上一躺,找本书就盖在脸上。
  哦,就说么,俺爷瞌睡了哇。
  然后安儿就愁苦了。
  富贵人家的孩子话晚,也话少。
  只要不跟小伙伴在一起,那基本都半哑巴。
  平常他们不用说话就有的是聪明人,抬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哆嗦要尿,嘴一张,啥都给他们放在手边,送到嘴边。
  但这俩孩子在殿里看了一圈人,看他们不是望天就是看地,便觉此处尽傻子。
  恩?这里人傻,那就去找爹娘呗。
  又手拉手往外走,可走没有几步,根奴大些,考虑到爷爷光板睡冷,就脱开弟弟的手,抬眼四处打量。
  看一圈,见殿中几根大柱,柱下安放高几,几上有四方龙纹锦绣盖布,盖布上又放了四尊铜制鎏金香炉,还在冒青烟。
  孩子的眼里,那盖布与小被儿是一种东西,于是他看看盖布,再看看弟弟。
  安人刹那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人就迈着小短腿走到高几下面,就地一趴,根奴就踩了上去。
  如此,殿内就响起奶声奶气的嘿咻,嘿咻,呦呦呦……的声音。
  佘青岭不能看了,扭脸对着榻另一面开始肩膀耸动。
  一群太监护着,却也不敢喊啊,又眼巴巴的去看皇爷,皇爷也没见过这么小,这么皮的孩子,还是会合作淘气的皮孩子,就手托下巴笑眯眯的看。
  他自己的没管过,小花儿他们在跟前的时候都懂事了。
  便是有这么大的,那都被后面的傻子教的没断奶就知道孝顺了。
  根奴站在弟弟背上,高高的举着小手,仰着脑袋一动不动,像个祈雨的雕像。
  安儿就如小乌龟,不时艰难扭着脖子看看位置,前进后退挪动的就嘿咻,嘿咻的很有章法。
  只是,他以为的方向,跟看到的是相反的,便驮着他哥围着高几半转悠。
  皇爷本来心情挺不好的,从前只知道常免申这家伙是个内里不清楚的糊涂蛋,谁能想到能糟糕到这种程度。
  然而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他也被面前的奇观搞的忍俊不住还得忍。
  那真是,吃奶的狂野尽头,不哭不闹的默默折腾,人就两头汗的那叫个努力。
  根奴儿手都开始抖,好不容易拽住盖布,这俩合作久了,脑袋顶一松气,小乌龟就往地上一趴,他哥就两脚悬空,那个硕大的铜炉就开始摇晃。
  张民望等的就是这一刻,跟着几个太监上去就抬,一瞬间那布巾便被揪到地上,俩孩子摔成一堆儿,却也皮实,不哭,很洒脱的拍拍不存在的灰人家站起来了。
  站起来先去看张民望的脸色,张民望就只能跟几个小太监掩耳盗铃的假装没看到。
  安人无奈的摇头,确定自己小小年纪,一天看到了最多的傻子。
  看完一圈人,人家根奴儿就拖着盖布来到爷爷身边,意思意思给他寒酸至极的盖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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