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同时姬珩和姬琮也都很清楚,就冲着姬璎之前闹出来的那些叫皇室颜面尽失的污糟事,即使皇帝会心软,他也绝没有复起并且重新问鼎储君之位的可能了。
所以,姬琮走的时候才会不慌不忙,反而还有心情奚落了姬珩两句。
姬珩也没在这里久留,家里黎浔此时必定还在悬心,他得赶紧赶回去安抚。
黎浔果然是一直很不安的在等他,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却并没有感觉轻松:“他要做什么,仅仅是是为了利用陛下的爱子之心博一个宽赦?”
姬珩很笃定:“我看未必!”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各自神色凝重,却都缄口不言,一时也没有再深谈此事。
这边皇帝回了宫里整个人都倦怠不堪,回了寝宫就瘫在椅子上心烦意乱的不住揉捏眉心。
陈忠年走过去,帮他捏肩解乏,一边才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试着劝慰:“太子殿下就是一时想不开,太医也说了无碍的,毕竟是这些年的父子了,陛下莫要动怒……”
“呵……”皇帝却是苦笑出声,“到底是朕唯一的嫡子……算了,这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所有的人心都不定,对他也不好,回头等他伤养好了就拟个封号将他打发出去吧。”
废太子一直被软禁在京,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该再有复起的可能,可总归大家都是不放心也能完全死心的。
贬谪为王,打发去封地,废太子一事才能算是彻底了断。
不过姬璎这伤要养一阵才能好,一直也不急,皇帝今天被勾起了旧事,多少是对这个嫡长子又动了些恻隐之心,随后又下了一道旨意让把姬璎挪回宫里来养伤,说是图个安全。
皇帝没有大张旗鼓,显然并不是个宽赦废太子以往所作所为的意思,可废太子被恩准回宫养伤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骆长霖那里听到风声,把轮椅转向皇宫的方向对着细想了很久,后才若有所思的喃喃叹了一句:“怕是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08章 决裂
皇帝并没有揭发姬璎的伎俩, 这件事对外就还是一件行刺案。
他以此为由接了姬璎回宫养伤也算人之常情,杨嵩那边虽然很不满,可是在此情形之下他也不能再穷追猛打的继续逼皇帝, 这口气也只能是暂且咽下了。
姬璎身上的伤势比较严重,头两天还动不得地方, 是第三日太医过去诊治查看, 确定他伤势已经趋于稳定了皇帝才派重兵护卫去接的他。
姬珩下朝之后跟皇帝去御书房,又详细回禀了他手上上一件差事的一些细节,出宫的路上刚好遇到姬璎乘坐的轿辇。
皇帝安排了僻静处一座闲置的宫殿给他住,姬珩毕竟从小就和他关系好, 遇到了不好视而不见就借口跟着一道过去送他了。
而姬璎现在毕竟戴罪之身,这宫室内外皇帝还是加派了人手仔细看管着他的。
侍卫和宫人帮忙将他挪到一张榻上, 见着姬珩还在就识趣的退下了:“卑职/奴才告退。”
并且体贴的随手合上了房门。
姬璎胸部以下盖了条厚毯子,脸色依旧苍白虚弱, 但是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这位往常都以儒雅姿态示人的前太子殿下脸上的神情却整个呈现出一种阴郁冷清的气质来。
姬珩也没有坐下与他叙话的意思。
兄弟两个共处一室, 却谁都没看谁。
姬璎正对着房门, 盯着投射在窗棂上的光,姬珩的视线则是随意落在屋里的一件瓷器上。
他先开的口, 开门见山, 毫无征兆:“何苦呢?”
指的, 自然就是姬璎自导自演的这场苦肉计。
姬璎唇角扬起的弧度都透着几分阴冷的气息:“你终于不装了?说来说去本宫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眼光和格局都是有的, 当初事发之时太突然,他是当局者迷,只顾着堵窟窿, 根本无暇做多联想,而这几个月的软禁生活过下来却足够他冷静下来想清楚的了。
太子妃与他冲突那天黎浔的出现绝不可能只是巧合,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太子妃利用了她,把她骗过去做的人证。可是太子妃被困于内宅太久了,她就算因为孔昭被卷入命案而豁出去要跟他同归于尽,她却没有那样的眼界和手段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没有得到杨嵩在外围帮忙的情况下统管全局,步步精准的给他设计出那样一个圈套来。
如果没有得力的探子盯着,她甚至根本就不可能算到他具体的回京时间,并且掐算好了时间布置出一个陷阱等着他跳进来。
太子妃和黎家姐妹走得近,这是不争的事实,黎浔会在日积月累的接触中慢慢抓住她的心理攻克她,说服她也不难,毕竟那女人早就疯了,时时刻刻恨不能弄死他。
黎浔给他做内应和帮手,然后,由姬珩全面操纵安排。
其实——
太子妃就只是姬珩夫妻的一颗棋子而已。
姬珩的背叛,对姬璎而言算是很沉重的打击了。
即便这几个月他的心态已经大改,可左右还是心中义愤难平的,说着,霍的扭头看向姬珩,眼神锐利的质问。
姬珩也缓缓的收回目光来,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却是不答反问:“这一切的根源何在?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臣弟一个人的错吗?”
其实从姬珩在南境军中有所建树开始,在姬璎心里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适当的信任并且私下谈心的弟弟了,这一点他自己也无可否认。
何况还发生了黎渃的事,甚至于后来陷害黎云泽时——
虽然一开始他动心接受了骆雪给他献策的初衷就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姬珩要娶黎浔,那么他只要拿捏住黎家的一个大把柄,即使不发难,将来用来掣肘姬珩让他老实听话也是好的。可是当姬珩从南境军中带着军功回京之后,他的心态就已经开始逐渐崩盘,那件事抛出来的时候他不再需要任何人怂恿蛊惑,自然而然心里打的就是一箭双雕的主意,想要借着黎云泽把姬珩也一起打入深渊叫他永远无法翻身的。
这些事,都才发生了没多久。
大家都是出身皇家的孩子,既然是撕破脸当面摊牌了,就谁都没有必要把谁当傻子。
姬璎却总归是心里窝着一口气的,咬牙道:“咱们兄弟二十年的情分在你心里竟是敌不过一个黎家,你那个女人的分量?”
而从他的身份地位上如果易地而处,他确实是无法理解姬珩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彻底翻脸与他为敌的。
这理由简直可笑!
他自己说着,紧跟着又是目色一厉,沉了声音再度质问:“还是所谓的女人根本就只是幌子?那就只是你的一个借口?你是何时起开始对这皇位存了觊觎之心的?枉费本宫将你做兄弟待了这些年,却原来你对本宫是从无真心的是吗?”
他对这个弟弟,不能说从始至终一点感情也没有的。
曾经年幼时,曾经少年时,心思也有纯真无暇的时候。
他对这个自幼丧母孤弱无依的弟弟,怜悯过,也疼惜过,甚至哪怕随着后来心思变化,越来越难交付真心,诚意相待之后他也一直想的都是只要这个弟弟一直安分守己,他们这场兄弟都是可以做一辈子的。
这一刻,和姬珩撕破脸,面目狰狞的争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内心其实也是很狼狈的。
而同样的,姬珩心里也不是全无波澜的。
他对姬璎的感情其实也并不如跟黎浔说的那样简单直接,而是一直都很复杂。
他从不怀疑年幼时姬璎捡他回去那时候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是将他当成了兄弟看待的,随着大家的慢慢长大,这位兄长的心思也在随着时间和地位慢慢的改变,他变得敏感,患得患失,也渐渐开始防备不能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任何人……
他感觉的到这种距离,也能够理解对方身处储君之位上的各种顾虑,所以为了不受伤,他自己也开始逐渐的巩固心防,适当的与之保持距离,想的也是彼此相安无事的过一生就好。
就因为心怀感恩,也记得初始时候的那份美好,所以前世在姬璎骤然意外身亡之后,他才会明知艰难明知道他甚至要为此舍弃一些东西也义无反顾的扛起了姬璎肩上的责任,抢得了皇位,守着林氏一族的期许也尽心尽力的抚养兄长的遗腹子。
人生这一场,每个人来到这世界初始之时都是一张白纸,源自于初心的一切都留有美好的气息。
如果姬璎就死在那个时候,他这个兄长这辈子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依旧不会差。
可是何其讽刺?他拼着九死一生抢回性命的兄长,这个人活了下来,却一点一点将留在他心中最后的那一点信念和美好都彻底打破摧毁了。
这人生一场的际遇,有时候真的是叫人哭笑不得。
这就是个悖论!
在姬璎充满了控诉的质问声中,他甚至觉得连解释都变得多余了——
姬璎有姬璎的立场,他也有他的,谁也不可能说服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他于是就唇角绽开了笑纹,一个颇为玩世不恭的笑容绽放又飞快的泯灭,掩饰掉他眼底所有真实的情绪。
他转头看向门口窗棂透进来的天光,开始大步朝着那光亮走过去:“或许是十六年你救错了我,也或许是一年前我不该去救你。现在再来谈论是非对错吗?毫无意义!”
既然姬璎有他自己的立场,那么就让他一直保持吧。
立场不同,就注定了只能是背道而驰。
他们都不再是需要别人引导和开解的孩子了,都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就好,至于别人的是非观——
谁都无力去拯救。
何况——
又有哪个人是能够完全摒弃私心杂念的?所谓对错,多少都要掺杂对自己立场上利益得失的计较的。
姬璎所行的种种,在他固有的立场上,他觉得他身为一国储君想要一个女子或者要拿捏一个臣子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他这个做弟弟的不过就是借题发挥想要篡权夺位而已;
而他给姬璎挖坑,拉他下台是因为姬璎的所作所为伤及了黎浔,而且他的德行不配为君……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趟从宫里出来之后,姬珩就没再进宫去看过姬璎,兄弟两人算是划清界限,并且正面宣战了。
宫里姬璎也很安分,很安静,最多就是天气好的时候叫人推他在院子里或者居住的宫室附近走一走。
林皇后当天从宣和别院回来的时候思绪混乱,没发现龚嬷嬷不见,后来知道她被处死了之后本是想找皇帝闹的,结果听说皇帝特旨准许姬璎回宫养病了,她也就没好意思再闹。
总之他母子俩安分低调下来,姬璎回宫的事并没有引起持续的关注。
此后安安稳稳的过了十余日,南境突然又递送了紧急军报进京,说南岳人再度宣战,对边城展开了攻势。
皇帝拿到战报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就叫人来信王府传召姬珩入宫。
彼时正好黎浅也在,她现在隔几天就过来给黎浔把脉,注意着胎儿的状况,如有异常好尽早调理,省得生产的时候有风险。
听了消息之后,三人脑中都齐刷刷的只有一个念头——
调虎离山!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呜呜,明天又要开始进入拼三更的轮回了。。。
第209章 输了
“是废太子的伎俩?”黎浅警觉拧眉。
黎浔抿着唇, 一时没说话。
姬珩道:“他设计出这一出行刺的大戏,果然并非是单单为了博宠和让父皇对他宽大处理那么简单的。南境军中有战报进京,父皇此时宣召我入宫, 八成是要将我遣过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语气都不轻松,隐隐的又似是叹了口气。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 他自然什么也不必担心的。
甚至哪怕只要是黎浔不曾有孕, 身体是在一个正常的状态上,他们也都无所谓。
可现在黎浔这肚子,对外说是七个多月,实际上已经满八个月了, 根本不敢叫她四处奔波,而万一受到什么冲撞和刺激, 是随时都可能早产临盆的。
他们夫妻,谁都冒不起这个险。
姬璎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 真的很烦人。
姬珩起身去里屋的架子上取了披风。
黎浔也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待他回转,她方才转头看向了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南岳方面即便有人与姬璎同谋, 帮着他里应外合的布局想引你离京, 但姬璎的处境现在有目共睹,并没有多少的优势, 南岳的皇帝和太子不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姬璎身上, 就只是寻机而动, 表面上配合他而已, 未必真的会为了助他造势就不惜代价的全力与我朝边境开战。可是他们想要夺回失地的用心却是已久,你若推辞不肯南下, 被他们逮到时机,却难保他们不会将计就计,趁着姬璎给他们提供的时机趁火打劫。你先进宫去看看具体情况, 跟陛下商量一下再说吧。”
皇帝现在要姬珩南下,还是为了战事,其实他是根本不该也不能拒绝的。
但是黎浔这个样子肯定没法与他同去,把她放在京城他又不能放心。
至于说表面答应皇帝,假意离京做戏给皇帝和姬璎看?
姬璎要谋这样的大事,生死一举,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绝对会慎之又慎,他既然是有意引开姬珩,那么在重新接到南境战报并且确定姬珩确实已经到了军中之前,是绝对不会贸贸然采取行动的。
届时姬珩没能按照预期的时间赶到南境军中履职,反而还容易被反咬一口,说他抗旨不遵,图谋不轨。
“嗯。”姬珩摸摸他的发顶:“我先去看看具体情况,回来再说。”
又转而对黎浅道:“长姐若是无事就在府上多坐一会儿,陪陪她说说话。”
还是怕黎浔闲下来会忍不住的多想。
南境的情况发生的紧急,战报是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递送进京的,这也就导致战烈方面传递的小道消息反而落在了后面,还不曾交到姬珩手上。
姬珩进宫看了那份战报,是三日前南岳方面又毫无征兆的大规模兴兵,甚至又陆续往他们边境驻军增派了三万人,大有殊死一搏的架势。
徐长胤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照着对方这个架势,一旦开战就必是一场血战,胜负难料,他必须得向朝廷报备,好方便朝廷方面安排后方的补给和相应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