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凝被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黎浔接着往下说:“你若实话告诉我,毕竟你现在也没对我出手做些什么,口说无凭的我也不会拉你去陛下跟前告状。”
顿了一下,又补充:“当然,即便是你都如实说了,这王府里也绝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也依然不会留你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但至少我可以留你性命,不会把你往死里逼。”
她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不是为了恐吓吓唬人的,这就是她真实的打算和想法。
她连林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和杜雨凝这样的小角色更犯不着处心积虑去算计。
既然知道这姑娘是林皇后送来的,她就绝不能放心,既然不放心就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何必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要费心力提防呢?
黎浔说完就转身往外走,随口吩咐门外站着的婢女:“你们都留在这里给我看着她,在年先生回来之前她若想说实话了就带去见我,若是不想也算了,交给前院处置了就是。”
杜雨凝看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对方越是不把她看在眼里她就越是能够感觉到这些话的真实性。
“王妃娘娘。”她匆忙爬起来跪好,冲着黎浔的方向喊了一声。
黎浔止步回头,居高临下的瞧了她一眼。
杜雨凝喉头干涩,吞咽了两下就心一横道:“民女没有恶意的,就是……就是皇后娘娘挑中了我,我家里也没有办法,只能把我送了来。皇后娘娘当面也不曾与我交代什么,只是龚嬷嬷……她提点民女说……说如若王妃的这个孩子生不下来……皇后娘娘一定会好生关照民女的家里的。”
黎浔就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林皇后既然出招就绝不会只是为了给她添添堵这么简单的。
书云和门外站着的那些婢女全都后怕的倒抽气。
黎浔倒是没当回事的。
杜雨凝怕黎浔迁怒,又赶忙磕头,指天发誓:“民女是好人家的女儿,真是被逼无奈才来的王府,可我也是绝对不敢有害人之心的。王妃,您饶了民女吧,民女保证一定规矩本分,绝不敢……”
黎浔得了她想要的讯息,就没耐性再继续听她废话下去了,抬脚继续跨出门槛儿往外走:“本宫说到做到,我理解你难处,我不会伤你的性命但也不会留你在王府,以后好自为之。”
她径自出院子往后院去。
那几个婢女守在正厅外面,杜雨凝还忐忑茫然着不晓得对方究竟要怎么着她,就算黎浔叫人把她送回杜家去,只怕林皇后知道了也不会善罢甘休,还得是要把她再送回来的……
书云也有同样的担心,一边扶着黎浔往后院走,一边问道:“王妃真的不准备追究她了吗?”
黎浔莞尔:“她口说无凭,难道我还能拉着她去陛下面前状告当今的国母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就这么放过了报复林皇后的机会书云却觉得憋屈。
黎浔侧目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就拍拍她的手背,又笑了:“方才院子里的人多,只要咱们的皇帝陛下稍微耳聪目明些,这姑娘说的这些话就怎么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去的。我没有真凭实据,本来就杀不得人,可这位皇帝陛下的性情这几次下来我也看明白了……我不闹,这就是在给他省麻烦,他自然会领情的,就算嘴上不说,天然的也会偏向咱们一些,所以这件事下来,即使他不动林氏,这一剂眼药也上好了。咱们不亏的。”
这位皇帝陛下她也算是看透了——
只要不给他惹麻烦,能叫他省点心,他就不会为难你。
不就是演戏装乖巧么?不难啊!
现在她表演个“顾念大局,委曲求全”,保证在皇帝那里的好感值绝对飙升的。
而至于那个没事找事的林皇后——
自求多福吧。
书云对那位皇帝陛下的性情不了解,但她相信她们家小姐,索性也直接不去多想了,只还忧虑道:“那厅上那姑娘呢?”
黎浔于是眨眨眼:“送去宣和别院呗。”
书云一愣。
黎浔道:“只要不是咱们王府登门亲自去求的,所有被精挑细选送过来的人物儿手里都不可能拿到正经纳妾的文书,我怕她不成?不管多少人,她敢送我就敢收,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也是一样的,有身契的就直接送宣和别院,是良家的就去他们家里要他们签了身契,拿到身契之后再送。”
书云这就憋不住笑了:“怕是皇后娘娘得气死了。”
那女人说白了就是上半辈子仗着有好家世撑腰,顺风顺水惯了,导致她不知天高地厚和人心险恶了。
就她那点龌龊的伎俩,黎浔都懒得跟她过招,只又嘱咐了书云一遍:“一会儿你去找年十九,让他把人送过去,就说是皇后娘娘赏赐,殿下礼敬兄长,所以转呈了皇长兄,请他笑纳。把契纸也一并带过去,省得捏在咱们手里,后面她要闹出什么事来还得往咱们身上赖。”
“是。”书云应诺。
王妃这招也是绝了,这话说出去,就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信王府这边是故意的,可也多会觉得是姬珩洁身自好,男人做成这样是挺没意思的,但不妨碍又能博一波好名声。
至于姬璎那里——
事情是林皇后先主动挑起来的,就许她送人来信王府恶心人还不准人家往外转送的?她想追究都没脸开这个口。
书云这会儿是彻底没了心理负担,把黎浔扶回房里之后就憋着笑去找年十九了。
信王府上下一心,大家的动作都很快,等傍晚姬珩从衙门回来时就连那位杜姑娘的面都没见着了。
黎浔虽然一白天都没说什么,年十九也怕他家王爷不知根由贸然回房会惹到了王妃,见他回府就赶紧禀报了白天的事。
姬珩听完,脸色倒是变化不大,但那一瞬间眼中杀气凝结,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他原是第一时间就要回后院看黎浔的,这就改主意先叫了战风过去吩咐了两句话,后才回的房间。
此时天色黯淡下来,黎浔做针线就是打发个时间,光线不好了她怕伤眼睛就已经停手了,一边等姬珩回来,一边整理这段时间给孩子攒的小衣裳。
灯影下,她面上的笑容恬静而美好。
不期然一抬眸看见站在门口的姬珩,就冲他招招手:“这两个包被是今儿个我婶娘叫人送来的,我拿不定注意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先用哪个,你来帮我挑挑。”
姬珩走过来,却是径自绕到她身后从背后拥住了她。
黎浔还在整理铺在面前桌上的那些东西,十分用心的样子。
姬珩抱了她一会儿才轻声的问道:“没生气?”
黎浔心头一凛——
她对姬珩非常警觉,他问的这种问题向来都可称之为送命题的,你要说你不介意,他指定是要挑刺说你不把他当回事,你要说你生气,他只会比你更生气……
横竖怎么着都是个麻烦。
好在黎浔应付他是有经验的。
她稍稍将他圈着她的手臂挣脱了一点,然后从他怀里回转身去,双臂搭在他肩膀上,含笑仰头看向他双眼。
姬珩面上的表情显得很认真。
黎浔望着他,只是问道:“像是现在这样,不好么?”
上辈子姬珩就没想过要除她以外的女人,男人的花心不是据说是可以把心和身分开的么?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坚定不移的从一而终的,可是她清楚他没有收其他女人的想法。而她作为一个女子,姬珩愿意一心一意的待她,不要说她无所谓,即使在她不曾对他动情之前心里也是有着骄傲和欢喜的。
所以,成婚这大半年以来,两人就都很默契的从没想过纳妾那个问题。
无需刻意的回避,就是她知道他没这样的需求和想法,她也不愿他有……他们尊重彼此,信任彼此,也不会拿这个话题出来开玩笑。
这真的是个一点也不好笑的话题!
他们两个的生命中,只需要有彼此,这就足够了,圆满又幸福。
所以,姬珩是信的,今天林皇后塞过来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在黎浔心里产生任何的影响,她明白他,也信任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严肃的眉宇间也就慢慢被笑意渲染,点头:“是。这样就很好了。”
一生一世就她这么一个女人,一心一意,心满意足!
埋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林皇后的一场精心设计的好戏还没开场就消弭在了这双夫妻心意相通的一个亲吻之下,这一夜,宫里她气得砸了好些东西,皇帝那里也果然是没过夜就也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听完之后就只是沉默,没有任何明确的态度表述。
而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宣和别院就骚动起来,并且紧急往宫里传了一个大消息:“废太子姬璎遇刺,伤势严重,命悬一线。”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浔浔子化身中间商,不赚差价那种哦-_-||
第206章 嫌疑
消息天没亮就报进了宫里, 皇帝直接罢了早朝带着太医院当夜留守当值的太医赶过去。
战风得了消息也第一时间来后院叫醒了姬珩。
黎浔现在月份大了,夜里睡觉不怎么好,很是浅眠, 就跟着他一道儿被惊醒。
姬珩怕她着凉,就还是把她裹回被窝里, 自己起身披衣去开门。
在门口问了战风情况, 就吩咐他赶紧去备马,自己关上门又折回了屋里掌灯穿衣裳。
黎浔短暂的适应了一下光线,坐在床上看过来:“你要出门?”
“废太子那里出了事,说是被你白天送过去的那个丫头刺伤了, 好像伤势还不轻,”姬珩边穿衣边道, “已经有人进宫去给父皇送信了,他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我也得赶过去看看。”
黎浔刚睡醒,脑子里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是反应了一下才彻底清醒。
姬璎在这个当口出事, 她也始料未及,因为那个杜雨凝毕竟是过了她的手的, 虽然这事情她问心无愧, 可如果矛头直指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也觉得棘手, 不免暗惊了一下。
姬珩穿戴妥当了就又走回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
黎浔经过短暂的权衡思忖, 心里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时间紧急,而且就只是个揣测,她也就不细说了, 只就忧心忡忡的抬眸对上姬珩的视线,“会出事吗?”
姬珩摸摸她的脸颊,将她脸上黏着的碎发往耳后拨了拨,面色也略显凝重,只道:“我先过去看看,这把火暂时当是不至于烧到咱们的头上来,但还是要小心为上。你暂时也别睡了,回头若是有什么变故我第一时间叫人回来传信给你。”
是有人要借着此事嫁祸他们夫妻的吗?
眼前看着仿佛就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可是那个杜雨凝却毕竟是林皇后选定了送过来的,就连黎浔会把她转手送去宣和别院都是临时起意的突发状况,要拿这做理由把事情往他们夫妻头上栽,还是很牵强的。
“我知道了。”黎浔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领口,也忍不住的嘱咐了一句,“你小心些。”
姬珩起身离开了,又给她带上了门。
别说是姬珩嘱咐了她要保持清醒,就算他什么也没说,就目前的这个情形之下黎浔也是再睡不着的,索性就让书云打水过来伺候她洗漱。
这边姬珩赶去宣和别院只比皇帝晚了一步。
这别院是在城内,原就是归属于皇室的一处游园,地方不大不小,景致却布置得很好,只是因为毕竟是在宫外,往来也不是很方便,宫里的御花园就足够平日里逛的了,皇帝是一年也难得来一次的。
废太子被罚在此思过,外围就加派了禁军把整个园子围了起来。
这时候皇帝的仪仗停在大门口,人已经进去了,黎明时分,内外都灯火通明。
姬珩到时,姬琮就也来了。
姬璎的储君之位虽然被废,但他却毕竟是唯一一个有过继承人头衔的人,虽说他复起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可到底也是叫人不放心的。
姬琮如今和姬珩已经势同水火,因为皇帝的仪仗旁边有他身边的宫女内侍在守着,两人倒是彼此客客气气的当面打了招呼,然后就假意行色匆匆的往里赶。
姬璎日常起居的那个院子内外也都是人,皇帝已经在屋里了。
他俩一进房门,还不等进内室就先迎面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看来——
姬璎是真伤得不轻。
姬珩的眉心不由的微微一跳,姬琮却一瞬间眸色暗沉的自眼中滑过可以称之为冷酷决绝又带点幸灾乐祸的神采。
两人走进内室。
皇帝就站在屋子正中。
三个太医围着床榻正满头大汗的在给姬璎处理伤口,此时那半截行刺用的剪刀尚且还留在他体内,伤在胸口,太医不敢贸然拔凶器,就只能是先将衣物剪开了查看。
姬璎人已经昏死了过去,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还好力道有限,没有扎透心脏,但是这个位置附近血管多,也很危险。”几个太医检查过后,保险起见就先跟皇帝禀报了。
“全力救治。”皇帝负手而立,并没有觉得这血腥味晦气,只是面沉如水的站在这屋子里没有回避的打算。
“父皇。”姬珩二人走过去打招呼。
然后就看到右边靠墙根的地方躺着的尸体,尸体仓促间用棉被掩了,只露出一只绣花鞋,地面上血迹蔓延,被褥都被濡湿了大半。
姬璎身上的凶器尚未被处理,伤势再重也出血有限。
很显然——
这屋子里的血腥气是从那尸体上来的。
皇帝可能是心里烦躁忧虑,为了转移注意力就转头看向他兄弟二人:“都来了?”
姬珩还没说话,是姬琮先抢白道:“听闻皇兄遇刺,儿臣很是担心,就想着赶紧过来看看。”
白天林皇后往信王府送人却被黎浔转手就打发来了宣和别院的事姬琮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并且很是看过了一场热闹的。
现在那个被黎浔转手送来的丫头刺伤了姬璎——
这就是他们兄弟俩之间的官司了,姬琮自然是等着继续看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