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来二去的,颍川郡主也弄清楚了这两次邂逅的俊后生便是写出叫她动心的诗句的才子。
她倒也不扭捏,回府就找长公主提了这事儿,长公主向来宠她,立刻叫人去查了褚思扬的为人和褚家的底细,在知道褚思扬尚未婚配之后立刻就找了个机会在上香的日子和褚夫人在寺庙里偶遇了一下。她也是考虑很周到的,褚思扬的条件虽然符合她家择婿的要求,但她是过来人,又是一个母亲,即便出身皇室也知道一厢情愿的婚事未必能得善终,她得为女儿的后半辈子考虑齐全了不是?万一人家褚家就不想攀龙附凤,就想踏踏实实娶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的闺女过日子呢?这样她若贸然提亲强行将女儿嫁过去,女儿是未必会受待见的。
褚夫人也是个明白人,听她旁敲侧击的几句话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颍川郡主在外没什么不堪的名声,这门亲事就她来说她是愿意的,但也是怕儿子有别的想法,将来要夫妻过不和睦,也没敢当场应承晋阳长公主什么,等回去同褚思扬商量了,得褚思扬点头应允了才亲去长公主府回的消息。
而外面在传是长公主先主动登门提的亲是因为长公主没有声张褚夫人登门的事。
也是考虑周全为着未来女婿的名声,褚思扬刚要入仕,不能从一开始就给他落下个攀龙附凤吃软饭的名声来,而且这婚事本来就是她自家女儿先起意的,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待送走了褚夫人后又聘了正经的媒人亲自带着正式登门去的褚家提亲。
总之是从头到尾事情都办得很大方很体面,茶馆酒楼说书人嘴里又成就一段金玉良缘,才子佳人的好故事。
在褚家忙着筹备婚事忙碌的当口,四月底离家数月之久的黎浅终于回京了,主要是因为黎浔的月份大了,她很挂心,就想早些赶回来到时候好陪着妹妹生产。
今年因为前太子姬璎闹出来的丑闻和烂事儿,皇帝心情不好,三月里的万寿节就没办。
林皇后的生辰在五月,她往年也很少大办的,何况今年病了,断断续续的几个月一直卧病在床,按理说也不该办的,可宫里却传旨出来这天仍设了家宴。
五月初七,这么算下来黎浔已经有足足小半年的时间不曾进宫了。
林皇后要办寿宴,她大着肚子,本是不想来的,但是不露面又肯定会被揪住不放,少不得是要一顶不孝的帽子一起扣到姬珩头上来,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还是来了。
而她难得进宫一趟,总不能越过皇帝去,姬珩就顺便先带她去御书房给皇帝请安。
“一会儿拜见完了父皇,你还是陪我一起去正阳宫吧,我就露个面全了礼数就好,不想在宫里吃寿宴。”她肚子这会儿已经很大了,走路也不能很快,在御书房的院外姬珩扶着她下了轿辇往里走,夫妻俩一边小声的说着话。
林皇后现在将他们夫妻视为仇敌,那女人又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就算她能忍住了不为难黎浔,却保不齐有人会在她那里动什么手脚打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主意呢,总归黎浔现在挺着大肚子情况特殊,别人可以不把这当回事,他们夫妻俩却是半点不会草率大意的,现在孩子最要紧。
“嗯。”姬珩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本来在很多场合出现都是犯忌讳的,要不是怕林皇后借着孝道找茬,黎浔都完全可以直接推了不来的。
姬珩扶着她刚跨过门槛儿进了院子,迎面却见到了一个绝对不该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向来气氛肃穆庄严的御书房院内,轮椅碾压滚过路面的声音还是很突兀的。
姬珩夫妻俩看着里面穿官服被一个内侍帮忙推着轮椅正朝院外行来的骆长霖,这次是真有点被齐齐的镇住了。
骆长霖却是神态轻松自若,抬了抬手示意推轮椅的内侍暂停,冲着两人拱手:“信王殿下,王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二位,多日不见,二位安好,别来无恙。”
大觐朝中身患残疾的人是不能为官的,有伤朝廷脸面。
姬珩盯着他看了两眼,虽是面不改色,脑中思绪却瞬间飞转,然后——
就彻底明白了。
春闱那阵子存放试卷的库房闹鬼出了点问题的消息虽然那些阅卷官互相隐瞒着未曾声张,可他还是听到了些风声的,只是因为没有了后续也事不关己,就没再追着详查,现在一联想却是明明白白的了。
他唇角冷然勾了勾,眼神多少是带了几分讥诮:“骆大公子别来无恙,本王这是该贺你青云直上官运亨通了?”
骆长霖是却始终坦然,态度不卑不亢却算得上是谦逊:“不敢,信王殿下客气了,只是以后和殿下可能要经常见面打交道了,还要请您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03章 送妾
如非必要, 黎浔行事都不喜欢遮遮掩掩拐弯抹角。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骆长霖,她一眼看不到底的事干脆就当面发问:“不知骆大人以后具体该是如何称呼?”
骆长霖没说话。
是送他出来的那个内侍代为回的话:“骆大人是陛下刚刚特旨提拔上来的户部左丞,领正四品职。”
且不说骆长霖患有腿疾, 本就是破格入朝堂的,而作为初入朝堂的新人, 就连这次会试的三甲, 身为探花郎的褚思扬也是要从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做起的。
作为一个新人……
这位骆大公子的起点着实是要高出常人太多。
黎浔虽然一直不敢小觑了这位,可他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是很吓人的,这就导致了一向思维敏捷口齿伶俐的王妃娘娘也很有点词穷和受刺激,讷讷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勉强笑道:“恭喜。”
除此之外, 确实也不知道该是说些什么了。
骆长霖显然很有分寸的并不想在宫里久留,短暂的寒暄了两句之后就告辞先行离开了。
姬珩夫妻俩在这地方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好皇帝的御书房里陆陆续续的另有几个官员也都表情各异的相继告退了出来,想来是被皇帝特意叫来跟他们交代破格提拔骆长霖的事的。
这些当朝大员们都有固定的流派, 身居高位多年养尊处优,多少又都有点眼高手低, 很显然这几个人都对骆长霖这个一飞冲天的后生晚辈很是不屑甚至是不满, 看样子是没能说服的了皇帝,这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和姬珩夫妻二人行礼打过招呼, 姬珩当然不会当面问他们什么。
待到他们走后就带着黎浔进去给皇帝请了安。
皇帝对黎浔的印象似乎一直都是不好不坏也不冷不热的, 但姬珩是他的亲儿子, 他怎么都还是看在眼里的, 瞧着黎浔隆起的肚子不免就多问了两句,顺口又赏赐了一些东西下来。
夫妻俩谢恩之后出来, 姬珩就给等在院外的战风使了个眼色:“去查查。”
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想起来提拔一个素未谋面也无名声在外的年轻人的,尤其——
以姬珩对皇帝的了解,骆璟良的事给他的恶心劲儿可还没完全过去呢, 这会儿他必然是看骆家的所有人都不顺眼,骆长霖要博出位还比正常情况要难得多。这位骆大公子的崛起,绝不会如表面看起来的这般轻松和随意,背地里他至少应该是和皇帝有过接触的……
战风也正好奇这事儿呢,拱手应诺就先去了。
姬珩带着黎浔重新坐上轿辇往正阳宫去。
因为不是皇帝下旨给她大办寿宴的,所以林皇后的这场寿宴就只限于后宫,宾客也仅限于女眷。
彼时她的娘家人来了一批,后妃们来了一批,宫外的皇亲女眷和一些官眷又是一批,正阳宫里繁花似锦热热闹闹的全是人,气氛确实是不错的。
并且,黎浔又意外遇到了个老熟人——
林家的娇娇女,上辈子的贵妃林婉婉。
那姑娘今年才刚十岁,活脱脱一个丫头片子,黎浔看见了她,想到前世种种……
她如今已经对那些过往彻底释怀,何况林婉婉和林皇后一样的没脑子,哪怕是上辈子对她来说也从来就不算是对手或者敌人,现在看着她那么大一点点围在林皇后身边各种卖乖讨好献殷勤,前后两世一对比,反而觉得这场面很有意思。
毕竟——
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她和姬珩这样的奇遇的。
姬珩看见林婉婉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和情绪波动,他的认知就更简单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货在他眼里根本就从来连女人都不算。
只是他不待见林家的人,表情就略显得庄肃了些。
夫妻两个上前给林氏拜寿请安。
黎浔本来勉为其难想跪的,却被姬珩稳稳地扯住了,当面和林皇后告罪:“她这肚子大着也磕不了头,省得要闹笑话,母后莫怪。”
林皇后最近是一看他就一肚子火。
如果这真的是个受她待见的亲儿媳,看对方顶着七个月的肚子她本也该主动免了对方的礼数的,今天原也想拿着黎浔出气的才假装是和身边的林婉婉逗乐子说话儿,没理会。
姬珩这么一打岔,她脸上立刻就有点挂不住,脸色也沉了几分下来,不冷不热的暗讽道:“瞧瞧你这话儿说的,倒像是本宫不体恤你媳妇似的。本宫这里今日摆宴,不过也就是怕越过你们府上去会惹你们多想,觉得本宫与你们不亲近,这才叫了你媳妇同来罢了。”
姬珩四两拨千斤的反而像是听不懂她讽刺似的,照单全收:“是。儿臣就知道您还是心疼我们的。”
言罢,也没给任何人插嘴多言的机会就垂眸看向身边的黎浔,嗔道:“我就说了母后是心疼儿孙又最慈爱的长辈了,既然你身子不适就算不来她也不会怪罪的,你还不信,非得要折腾着来这一趟当面给母后拜寿。”
林皇后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这情况不太对了,顿时顾不上再和林婉婉说话,赶紧坐直了身子,刚要说话,姬珩已经再度抢白道:“既然母后大度,那儿臣就先带她回去了,他如今这月份大了,自己走路都走不稳,今日母后这里又人多,省得她留在此处还要给大家添麻烦。”
这宫里的龌龊事多,尤其涉及到子嗣的。
按理来说大着肚子的妇人,不仅他们自己都格外忧心不愿意往人多的场合挤,其他人也怕啊——
这万一遇上有个什么好歹,孕妇和孩子最脆弱的,沾上这样的麻烦有谁吃罪的起?
姬珩话里有话,大家都听得懂。
包括林皇后在内,她纵然是看黎浔的这个肚子再不顺眼,也不敢公然出手迫害的,尤其还是在宫里她的眼皮子底下。姬璎已经因为德行问题被废了,她如果再惹上个不慈不仁的名声,皇后之位可能也要跟着丢。
姬珩夫妻象征性的又再施礼告退,她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反而什么也没能说。
回去的路上黎浔就问姬珩:“我长姐回来了,有她照顾我你也可以放心了。南边军中的那件事,既然隐患还在就迟早会事发的,岳元骐说是尽量帮忙打听,可线索不是把持在他手里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呢,你是不是该早些回去坐镇,以防万一了?”
姬珩是将她抱在怀里坐在自己腿上的,给她当肉垫,防着车上颠簸。
手掌罩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脸上表情却甚是闲适散漫:“不着急,战烈带人盯着呢,他们要互通消息联合行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横竖也没两个月了,等你先生了孩子再说。”
他确信黎浔有自保的能力,可要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他就是不放心,尤其是在她大着肚子的情况之下。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现在的京城之内又一群牛鬼蛇神盯着他们夫妻俩,万一有哪个丧心病狂的趁着这时候趁机对黎浔做点什么……
后果不堪设想。
黎浔对待她自己的性命和腹中骨肉也是一百二十分的慎重的,既然姬珩不放心,也对南境的局面有把握掌控,她也就没再坚持。
把黎浔送回王府,姬珩就去衙门忙他自己的公务去了。
中午午膳之前战风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黎浔:“陛下以前就有个习惯,偶尔会微服出宫走走,尤其喜欢逛庙会,一年里怎么也要出去个三五次。说是上元节那天他又出宫去了,从相国寺的庙会上下来在山脚下遇到一片农庄,瞧见那里种了好些新的作物和蔬菜,觉得有趣就和园丁聊了好久。王妃您知道的,骆大公子手上有一条往外海通商的商船,想是他从海外搜罗的一些新奇的种子。他那里又养了好些经验丰富的老农,帮着培植作物,几年下来很是取得了一些成效,说是他那里有几样稻麦的种子耐涝耐寒,确实比普通庄户人家现在种的种子收成要高上好些。”
他这么一说,黎浔就懂了:“所以,他就是因此得到了陛下赏识?”
“是。”战风道,“后来这几个月陛下又相继出宫了五六次,庙会也不逛了,都是去的他的庄园与他探讨这些。因着陛下以前也是偶尔会出宫走动的,加上今年因为废太子的事他心情很差,比平时多出去了几次咱们也就没太注意。并且殿下也说了,不叫我们多此一举的盯他,说陛下毕竟是陛下,若是叫他有所察觉了,反而要适得其反,所以,我们便不知道。”
黎浔还是有些奇怪:“那朝臣那边呢?朝臣必定反对的,陛下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战风道:“骆大公子双腿残疾,是不能参加科考的,陛下就单独拿了试题给他作答,后来让人偷偷放进了考生们的试卷当中,等考官批阅之后又悄悄的取了回去。今日在御书房,群臣的确激烈的反对陛下破格提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的,陛下当场扔出了那几篇文章叫他们传看,又叫了几个考官过去当面证实卷子确实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公正批阅的。骆大公子治世的文章也做得极好,考官们都印象深刻,当时还私底下点评一致以为点他进前三甲实至名归。现在因为他身患残疾,陛下也退了一步没把他点进三甲……陛下毕竟是陛下,他要破格提拔一两个人本来也没什么的,朝臣们被他堵了嘴,也就不好再反对了。”
骆长霖做这样的事,显然是处心积虑。
而他敢想敢做,又能做成——
单就着这份谋略和手段,就足够叫人心惊和忌惮的了。
黎浔拧眉沉思了片刻,又问战风:“殿下是怎么说的?”
战风得到消息肯定是第一时间先去报姬珩的。
战风面有难色,纠结了一下才道:“也没说什么,就……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