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当时扔刀根本就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黎浔死!
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虽然迄今为止姬璎是还没遇到过任何一个会叫他觉得比他自己的性命更珍贵的女人,可是阅女无数的他在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这世上的情圣傻瓜和认死理的男人也多的是!
姬珩与他为敌可能里面还掺杂着觊觎皇位的心思,可前车之鉴就有一个孔昭在!
为了个女人,生不顾,死不顾的,当真是叫他做什么都行!
现在,他觉得骆长霖也有这样的潜质!
毕竟——
对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都能豁出命去维护的人可不会太多!
如果留着黎浔的作用就只是将来可以拿出来掣肘姬珩,他还觉得不太值,毕竟究竟能不能唬住姬珩不好说,但是如果手刃了黎浔和姬珩未出世的孩子他却是能实打实能泄愤的,可如果用黎浔这一个女人却有望同时牵制住姬珩和骆长霖两个……
那留这个女人活命的价值就大得多了!
所以,骆长霖的出现对姬璎而言算是意外收获。
而彼时的淑景轩内,已经被人当做棋子来计算的骆长霖心情其实很不好。
他从御书房找借口溜出来的时候脑子很清醒,想法也很明确,因为他想到了如果是林皇后母子要破釜沉舟了姬璎可能会忍不住立刻就对黎浔下手,他赶着来淑景轩的时候确实想的也是尽量想办法化解这一场风波。
可是——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是姬璎疯了,也是他自己沉不住气,他管不了别人,所以此刻心中真正懊恼和痛恨的就只是他自己。
就在姬璎突然拔剑刺向黎浔的那一刹那,他当时是真的慌了,有一种源自于心底的恐惧迅速冲撞上心头,那一刻,要不是用残存的理智克制住了冲动,他真要因为怒火而抹了姬璎的脖子了。
那一瞬间的情绪迸发,矛盾至极!
一方面愤怒驱使着他恨不能当场结果了这个对着黎浔拔剑的人,而另一方面,恐惧又牵扯着他的理智,让他觉得他承受不了怒而杀人的后果……
在他站起来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想法。
可是这一刻——
他看清楚了涌动在自己心间的那种匪夷所思的情愫。
他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洞悉人心的本事一流,在不自欺欺人的前提下,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黎浔这个已经是别人妻子的女子不知不觉间竟是产生了一种远超于兴趣之外的想法。
一时之间无从回避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脑子里很乱,只能低着头,拼命的用力一次次缠裹伤口,借着压迫伤口挤出来的疼痛来终止自己这种烦乱的心情。
直到——
站在旁边的黎浔看不下去他这种近乎自虐的举动,蹲下来伸手拦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第215章 荒唐
黎浔如今这个肚子, 弯身不方便。
她原也是想要避嫌的,可骆长霖近乎自虐的举动看得人实在揪心,不得已她只能艰难的半蹲下来, 伸手拦了他一下:“你不会弄,稍等会儿, 我帮你包扎。”
说完, 又略显艰难的扶着后腰重新站直了身子回了寝殿之内。
骆长霖手上的帕子已经被鲜血掩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他低头看着,不再动了,也不做声。
危机解除,书云也略放心了些, 和那群宫女都还挤在偏殿的门口迟疑着该不该出来,片刻之后黎浔重新自寝殿里出来, 左手抓着几个小药瓶,右手却拎着把凳子。
她肚子鼓起来之后走路的样子本来就有点滑稽, 现在手里拎着凳子努力平衡的样子略显摇摆,跟只吃多了的胖鸭子似的。
骆长霖:……
鉴于这画面太违和, 打破了他心中那一点遐思, 他心情倒是瞬间好了几分。
书云见状,却甚是紧张, 匆忙看一眼外面紧闭的宫门, 就赶紧跑出来帮忙, 接过黎浔手里的凳子。
好在是外面的守卫没有时刻监视这院里的动静, 虽然林皇后走前严令要将她们主仆分开关押,外面的人也没冲进来管闲事。
黎浔确实有些吃力, 也没勉强,就把凳子给了她,又随口吩咐:“你再去找些绷带, 打一盆水来。”
书云扶她走到骆长霖面前,将凳子放下,这才答应:“是。”
黎浔用鞋尖把凳子踢到骆长霖的轮椅正对面,扶着腰正待要坐下,骆长霖才语气冷淡的道了句:“也没什么事,你有金疮药?拿一点我自己涂了就行。”
黎浔这个人还是知恩图报的,虽然就算刚才骆长霖不出手她也不见得会有事,可人就伤在她眼皮子底下,又是她力所能及的事,若是这都不管却是说不过去。
“我就看看,伤到筋骨会很麻烦。”她把几个瓶子都堆在裙上,挑了其中一瓶金疮药,又过来拉骆长霖受伤的那只手。
骆长霖的理智告诉他该果断拒绝,从此以后分道扬镳,不再来往,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思想仿佛被迫分离了一样,身体的反应却是固执的不想动的,最绝望的挣扎也就是手指局促不安的略蜷缩了一下。
然后……
在黎浔托起他手掌的那个瞬间,他浑身纠结紧绷的那根弦就仿佛破罐破摔一般,骤然整个松懈下来。
方才的争端激烈,他手上被压出来的伤口有点深,掌心和指关节上都有伤,又被鲜血糊了一片。
黎浔咬掉金疮药的瓶塞子,左手托着他的右手手背,右手手指拈着药瓶,食指轻轻的有节奏的叩击瓶口,里面窸窸窣窣的研磨得极细腻的药粉落下来,一点一点盖住他的伤口。
伤口接触到药粉,带起的是尖锐的痛感。
可骆长霖的视线却专注在她粉嫩灵巧的指尖上,那痛感顺着神经迅速蔓延直击心脏,最后剩下的悠长的余韵就仿佛只有微疼微痒的一点悸动。
不刺激,但是感觉鲜明。
骆长霖其实是个挺不愿意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过多花费心思的人,加上冷淡惯了,他身边除了生意场上和利益场上必须要结交的那些所谓“朋友”他会只走脑子不走心的应酬,私底下他是极少接触人的,尤其是女人。
他觉得她们都是弱小的,需要被全身心呵护和保护的动物,他不耐烦这么去应付一个人,在这方面的所有耐性都给了亲妹妹骆雪了,但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接近和观察一个女子。
黎浔做事的时候很专心,可想而知她如果坚持从医的话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医者。
她的手指很漂亮,匀称修长,指头柔软,指甲圆润,微微透着嫩粉色的光泽,动作间行云流水,毫不做作拖沓。
即便后来指尖上染了血污,在骆长霖这个看见衣服有褶子都受不了的人眼里竟也丝毫没觉得不舒服。
她先给他伤口上了药,又拿书云找来的绷带缠裹起来,绑得不松不紧,等到转头净手的时候才随口与他说道:“先止一下血,一会儿我再帮你查看伤势和清洗。”
书云等她洗完手,把脏水端去后院倒掉顺便再重新打水过来备用。
骆长霖和黎浔面对面的坐在院子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倒算不上是尴尬,只是从蛰伏在暗处的年念的角度看是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黎浔带在身边的金疮药都是细心调配过的,见效很快,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伤口就完全止血了。
她重新解开绷带查看伤口时——
这一次,骆长霖就直接放弃纠结了。
她捧着他的手掌细看了下,就是很明确的那种医者对待伤患的态度。
骆长霖也很配合,叫他动一动手指他就动一动,她又戳戳他伤口附近,查验过后才微微吐出一口气来,抬头露出个笑容:“索性不曾伤到筋骨,不妨事,伤口近期不要沾水,等愈合了就好。”
然后就挪着凳子坐到了旁边,让书云代替她重新帮着骆长霖擦洗干净伤口附近的血迹,又上药换了干净的绷带包扎。
骆长霖向来都话少的,沉默着任由她们主仆折腾。
就单从黎浔的举动上看他心里就很清楚,对方对他没半点特别的想法和用心,前面她亲自帮他止血处理伤口就是为了确定伤势的,谈不上关照和重视。
她本来就已经是信王姬珩的妻子了,也不可能有什么。
错的就是他而已,明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也明明是从来就没有想过的荒唐事,就是这样一朝惊醒便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萌发了……
不,也许这也并不突然,只是他自己后知后觉了而已。
即使骆家出了事,也即使他有意想要保下骆家的一些人,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欠了那些人的,他愿意带着他们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和施舍了,别人也许以为他想方设法的入仕是为了顶替骆璟良成为这个家族的顶梁柱带着这个家族继续前行,却只有他自己最明白,与骆氏宗族的里的事无关,他那时候就只是个很自主的想法,觉得往这朝堂中插一脚似乎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在京城里这一呆半年,这根本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事作风。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运筹帷幄的肆意人生,可也许就是从他决定暂留京城的那时起,他心里就是被某个人给羁绊住了的。
留在京城很有趣吗?游走于这朝廷和宫廷的乱局之中的趣味究竟何在?
有些事,最怕的是当局者迷。
而等到一切拨开云雾,豁然开朗的这一天……
人们才会发现,有些事原来早就存在于冥冥之中了,它不是没有发生,只是,你不曾察觉罢了。
他不想离开京城,只是因为有一个人在这里;
他突发奇想的入仕,也不过就是因为有一个人她就在这个圈子里;
他那不叫肆意人生,他只是在绞尽脑汁的想要靠近她,想要离着她近一些,想挤进她的生命里,占据一席之地。
而这个叫他在无形之中已经处心积虑在谋的对象是黎浔,这就注定了从一开始就是个无法扭转的败局。
真荒唐!
他现在就开始迷茫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黎浔瞧着他神思不属又眉头深锁纠结的模样,抿抿唇,终于再度开口:“骆大公子,我想应该是父皇授意您出面相护的吧?不管怎样,今日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承了您的情了,还连累了您受伤,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骆长霖的思绪被打断,蓦然将视线投射到她脸上。
坐在他面前的女子,面带笑容,神情坦荡而又目光诚挚。
依旧是和第一次遇见她时候的感觉一样,没有一眼惊艳直击内心的那种震撼,但就是点点滴滴,润物无声的,她就那么走进他心里,被记住。
而且——
还很深刻。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片刻之后才浅浅的道了句:“也不算什么大事。”
然后,往旁边别开了视线。
书云很快把伤口包扎处理好。
虽然这座宫苑不算小,可现在两人被关在这里也算孤男寡女了,黎浔为了避嫌,就没在院子里多呆,站起来又回了正殿里。
她甚至还顺手捧走了那一堆小药瓶。
书云拎着凳子,扶着她。
骆长霖本来不想自寻烦恼的,可他觉得他现在似乎是开始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的,眼角的余光还是不自觉的追随瞥了过去,直至黎浔主仆进殿并且合上了殿门。
那一声缓慢的闷响过后,他心头也跟着慢慢碾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怅惘的靠回椅背上,一口气想叹出来却卡在了胸口,最后唯余唇角自嘲的一抹笑。
御书房那边,林皇后过去瞧了皇帝一眼,确定皇帝确实中招之后才算定下心来,仗着她中宫皇后的身份,当场将罪名扣在了黎浔头上。
姬璎没有直接露面,但是及时赶到,于暗处监视并临时叫人传了话,林皇后就单是将此事算在了黎浔头上,没有一并拖姬珩下水,但却以此为由命人传懿旨往南境军中紧急传召姬珩回京,好商量如何处置此事。
她照着姬璎的意思,想要将其他后妃和朝臣们都赶出宫去,自己留下来照顾皇帝,现在皇帝昏迷不醒,随时都会出现大变故,唐贵妃自然不肯,双方争执之下以林皇后的口才不行落败告终,唐贵妃硬是扯了另外一位依附于她的妃子一起留下来侍疾。
林皇后气愤而走,刚从御书房出来,姬璎就又让她再下懿旨,以侍疾为名把在京的几个皇子都传唤进宫。
林皇后再蠢也知道他这是要借机将所有人都引进宫里来一网打尽,虽然很有些丧心病狂,但这绝对是个好主意,当即传了诏令下去。
结果——
其他皇子倒是相继来了,反而是目前最具实力争储的怀王姬琮抗旨不尊,没有出现。
林皇后母子意识到事情不对,再派人去怀王府二度传旨并且加派了御林军随行,想着若有不妥就强行拿人结果却扑了个空,怀王,怀王妃以及二人的嫡子居然都不在府里。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啊啊啊,男二的感情写得好磕绊,于是不想认真让反派搞事业了,就……一笔带过吧,下章就让渣太子狗带!
第216章 驾崩
照怀王府下人的说法是王爷头天傍晚就因故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彻夜未归,而王妃和小世子是在家的,可是在宫里第一遍旨意过来传唤之后两人就乔装离府了, 去向不知。
这种鬼话姬璎当然是不信的,姬琮绝对是听闻宫里的动静不对才匆忙隐匿起来不肯进宫的。
姬琮没了踪影, 他一时也顾不上掘地三尺去找人了, 但是把这件事的消息毫不遮掩的放了出去。
再到当晚的下半夜,宫里就更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唐贵妃心生歹念,借着侍疾的机会在皇帝的汤药里下毒,皇帝驾崩。
丧钟声在深夜响起, 轰动了整座帝都皇城。
黎浔人在宫里,这钟声就响在耳畔, 她被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她现在是处于一个被软禁的状态之下, 晚上也是和衣而卧以防变故的,匆忙披了件披风被书云扶着从寝殿里出来, 却赫然发现骆长霖是从白天起就一直坐在院子里没挪地方的。
这淑景轩里的地方不小, 右偏殿里关着一群宫女,左偏殿和侧院里的屋子都有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