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设计的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那样即便他沾了颍川郡主的身,长公主这边也没任何理由怪他,是可以皆大欢喜的喜结良缘的,可谁曾想被黎浔搅局,坏了他的计划,并且当场就被祁云景兄妹俩都看出了端倪。林承光很清楚,公主府的人没当场发作只是为了颍川郡主的名声,可等到今天的宴席散了他们是绝对会追究到底,不会放过自己的。
坐以待毙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也是骑虎难下了,才不得不临时又补了一招跟着溜进了清晖园来。
结果——
他自己的计划虽是顺利,却刚一闯进门来就被姬珩从里屋窜出来差点一拳头捶死。
他今天这是倒的什么霉,会连着栽跟头?
林承光也是气得心里直呕血。
这时候祁云景也推门从外面进来,看一眼地上王八一样四脚朝天的林承光,嫌恶的剜了一眼,然后对晋阳长公主解释:“郑家四姑娘说自己的耳坠子丢了,看门的两个小丫头不知事,被她哄着一起寻找失物去了。人现在已经都找回来了,儿子打发她们下去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晋阳长公主本来听说林承光设计了颍川郡主落水的事就已经火冒三丈,没想到对方非但不知悔改,居然还变本加厉又来了一次?
她此刻眼中已经迸射出明显的杀意来,狠喘了几口气,咬牙道:“既然拿下了,就且不必再放他回去了。景儿你先把人提下去看押起来,莫要惊动了园子里的其他客人,等午后宴席散了本宫再予处置。”
“公主……殿……”林承光大惊失色,叫嚷着还要告饶。
祁云景也是气得狠了,也懒得再拿布团去塞他嘴巴,直接一脚踢过去,叫他下颚脱臼的同时牙齿都跟着落了几颗。
毕竟是事关颍川郡主的清白名声,他也没再假手于人,自己亲拎着那畜生出去了。
晋阳长公主也是许久不曾遇到过这等糟心事了,被刺激得头有点疼,她按了按太阳穴稳住情绪方才重新调整好面部表情又恢复成那个端庄典雅的长公主模样,转而对姬珩和黎浔道谢:“今日之事也多亏了是碰上你们在,这份恩情本宫记下了。后面的事本宫会自行处置妥当,你们不用管了。”
方才颍川郡主被云珠几个扶着进内殿整理衣物去了,这时候才收拾好出来。
长公主招招手,刚要叫她过来给姬珩二人道谢,却不想颍川这小妮子却先声夺人,径自瞥了姬珩一眼,没好气道:“母亲怎么也不问问六表哥怎么会那么巧青天白日跑我院子里来了?”
长公主闻言一愣。
再重新定睛去看黎浔和姬珩时就不难发现黎浔唇上红肿的痕迹。
她是过来人,加上又知道姬珩和黎浔的关系,这还哪有不明白的?可即便是长辈,看到这一幕也难免尴尬,脸色微变。
颍川郡主当然不懂这个,她就只是不想承黎浔和姬珩的情,这才故意当面挤兑罢了。
晋阳长公主也生怕是女儿会悟出些什么,就赶忙对黎浔说道:“你今日也受惊不小,若是身子不适便在初儿这歇着,宴上那边本宫会着人知会你家里人的,你等宴席散后再跟他们一道儿走了便是。”
今日受邀赴宴的虽多是未婚的少男少女,可也难保里面就没有已知人事的,这时候还是得把黎浔藏起来为好。
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姬珩一眼。
黎浔本来早就忘了自己身上这一茬了,此刻从长公主那讳莫如深的眼神里回过味儿来,也是瞬间尴尬到不行,脸上蓦的就红了。
长公主急着去安排宴会的事,抬脚往外走。
走了两步回头见姬珩还盯着黎浔在傻乐,就更是头大,沉着脸叫他:“你跟我走,磨蹭什么呢。”
这郎情妾意,**的,搁她府上她可怕得很。
“哦。”姬珩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倒是欢欢喜喜的跟着她走了。
临走,又情意绵绵的给黎浔抛了个眼神过来,看的旁边的颍川郡主心里直冒火。
第54章 杀心
颍川郡主的不高兴,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黎浔拿眼角的余光瞥见,就识趣的屈膝一福,退了。
她头发还没干透,这会儿直接披散在肩头,就是长公主不提,她也不能这个样子回花园里去,所以从正房出来就仍是回了厢房。
云珠几个瞧着颍川郡主的脸色,也都尽量的小心,询问:“郡主您若是不舒服,那便不要过去了吧,省得还要分神应酬那些人,奴婢去跟长公主和郡王爷说一声就好。”
颍川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落水,现在说她是受了惊吓需要休息顺理成章,不会有人介意。
颍川郡主横过去一眼,仍是走回妆镜前坐下:“给我梳妆。这个时候装什么娇弱?别说我没妨碍了,就算起不来身了也得强撑着过去,方才过来的那几个人都看见我好端端的站着了,这时候再遮遮掩掩的不肯露面了,岂不是凭空露把柄出来惹人猜疑吗?”
想起那群人,就越是对林承光兄妹恨得咬牙切齿。
等差不多准备好了,祁云景就又过来了:“收拾好了吗?宴席也快开了,一起过去。”
今日的午宴,设的是男女同席。
颍川郡主取下头上云珠给她挑的一支玉簪花发梳,换了支相对没那么华丽招摇的簪子,便起身迎出来:“我好了,走吧。”
她是刻意忽略了黎浔的存在不愿意提,祁云景却是个周到的,走到院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顿住脚步问:“黎家二姑娘呢?”
印象里姬珩是跟着晋阳长公主一起走的,黎浔却应该是留在这里的。
颍川郡主撇撇嘴:“母亲说她受累,让她不必撑着去宴上,留在厢房休息了。”
语气不冷不热的,这可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祁云景立见端倪,微皱了下眉头,却没当场说什么,而是脚下转了个方向走到厢房门口敲了敲门。
知道黎浔那边多半也是没收拾好妆容,便也没打算见面,只隔着房门客气道:“黎二姑娘,这院子里初儿给留了得用的婢女,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她们。一会儿若不方便去宴上,本王便交代厨房单独送一份饭菜过来。”
他要避嫌,黎浔自然也要,便也直接隔门回他:“多谢郡主和郡王爷,不必劳烦了,我也无甚妨碍,过会儿等我那丫头回来帮我拾掇了,我再自去宴上吧。”
祁云景当时被林承光吓得后怕,又兼气炸了,他倒是没注意黎浔和姬珩之间的猫腻,所以也没多想。
转身走回颍川郡主面前。
颍川郡主正低着头,拿鞋尖百无聊赖的踢腾脚下的地砖,脸上表情还是颇为不屑的。
祁云景就点了她身边两个丫头:“你们两个留下来吧,黎二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务必服侍好了。”
“是。”两个婢女自然无有不应。
“走吧。”祁云景这才带着妹妹出了院子。
现下天气回暖,加上这天风和日丽,不冷不热的,确实是个好日子。长公主府里有专门为大宴建造的大厅,今日客人不少,宴席就摆在那里,离着兄妹俩的住处稍有点远。
等出了自住的小花园,祁云景才微微沉下脸来问颍川郡主:“你对黎家姑娘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大是大非面前该要如何为人处世就不需我现在再慢慢教你了吧?”
也不算责难,充其量就是点拨。
颍川郡主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瘪着嘴,不接茬。
祁云景就不得不拉了她一把停下来,又使眼色屏退了两人身边各自跟着的人。
等下人都避开了,他方才严肃了神情,质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明知道母亲今日是因何请她的,你先当众刁难试图给她难堪不说,现在人家不计前嫌救你于水火,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颍川郡主私底下和兄长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便没有遮掩,不悦的冷嗤一声:“她是真心想救我或是帮我吗?不见得吧?我就是看不上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为了钻营讨好六表哥,强装什么大度和好人。”
她也是推己及人,若是有人当面挤兑她,后又倒了霉,她才不会管呢。
可是这个黎浔就那么好心?
谁信!
祁云景被她这般论调惊得不轻,张了张嘴,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重新收摄心神,扯着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慎重道:“你发誓你只是和黎家姑娘不合眼缘?莫不是你对六殿下有什么想法吧?”
这件事,她身边的婢女之前就有怀疑过她。
颍川郡主一个姑娘家,闻言脸上挂不住,登时就恼了。
“哎呀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她一把撸下祁云景的手,转身两步走到小路旁边,“我若是对六表哥生了男女之情出来,我早就让母亲找皇帝舅舅去提了,哪儿轮的上她啊?”
顿了一下,还是再度强调:“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祁云景对她这话却是不敢轻信的,神色凝重的又跟过来:“那你给我发誓,你对六殿下绝无私心?”
颍川郡主面红耳赤,一跺脚,霍的转头看向祁云景,恼羞成怒道:“哥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从小到大母亲耳提面命的也就嘱咐了我这一件事,我就是再混账,耳濡目染这些年也能记住了她的教导。皇帝舅舅那个后宫里就是个是非窝,那些娘娘和皇子公主们,哪个身上不都扯着一堆的烂事儿,母亲不让我沾染,我自是知道她都是为我好的。太子表哥也好,六表哥也好,在我心里他们都是一样的。”
说着,便讨好的抱住了祁云景的胳膊,拍马屁:“虽不及哥哥你亲,但也都是兄长啊。”
上辈子整个长公主府能在乱局中保全无恙,并且一直锦绣繁华的走到了最后,这也不仅仅是凭着运气的,其中都是有长公主两口子为人处世的智慧在的,这一点,外人不知道,祁家兄妹却是从小就被提着耳根子训诫,一定莫要掺合宫里那些人的事的。
祁云景自是能做到,可是他这妹妹——
被娇惯坏了,任性的很。
他还是不能取信:“真的?”
颍川郡主也被他弄烦了,气头上索性就破罐破摔了:“我确实没对六表哥动心思,我才没那么想不开,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哥哥你自己看嘛,不管是皇帝舅舅也好,太子表哥和怀王表哥他们也罢,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后院里一堆女人?六表哥那个身份在那摆着,将来少不得也都得是一样的,就冲着这个,他人再好我也不稀罕。我要成亲的话,将来就把门第往下了挑,挑人品好,家世简单些的,反正有爹娘和你的照拂,我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再多一点儿……就得求他个一心一意了吧?”
这些话,原也是羞人的,不该往外说,但因为被祁云景误会逼急了,再加上确实是亲兄妹,关系又一直很好,颍川郡主索性就把心里话全倒出来了。
祁云景听在耳朵里,却是一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眉头直皱。
半晌,忧心忡忡的憋出一句话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纵观这京城内外,但凡是有点出息和头脸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便是父亲,他对母亲一心一意,两个人恩爱不移,母亲都还姑且往房里放了两个侍寝的丫头。”
虽然自家的妹妹,他是打从心底里偏爱的,觉得她怎么都好,不受委屈自然更好,可是古往今来上千年,女子善妒可都是最要不得的忌讳,这丫头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可不是好事情。
颍川郡主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眼神暗了暗,随后就又笑了,强行狡辩道:“那也……不一样的。母亲是爱惨了父亲的,所以宁肯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舍得让他受委屈。”
可是——
究竟是得有多爱呢?要多爱另一个人,才能放弃自己的底线和自尊去迁就满足对方的需求?
爱屋及乌?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可是女人都是天生小心眼的,又不是不爱,不在意,明明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的时候,要怎么样才能做到那样的大度?
颍川还尚且懵懂,她还没有遇到倾心的人,而这件事,除非是她亲身经历,便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给她答案了。
毕竟——
真正倾慕一个人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和表述的,感情之中,永远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兄妹俩各自沉默了片刻,总归确定颍川郡主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而针对黎浔的祁云景就放心了,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先过去吧。”
兄妹两个继续前行离开之后,一直躲在小路旁边假山后头的骆雪也背转身去,靠在了山石之上,若有所思。
青稞探头探脑的盯着祁家兄妹,确定他们确实走了,方才退回来:“奴婢原还以为郡主是对信王殿下生了非分之想呢。”
说实话,骆雪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
“是啊。”她却并不见嫉妒或者不快,只是遗憾的重重叹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道:“原以为祁南初会是一把杀人的好刀,现在看来却是指望不上了。”
青稞道:“也未必吧?听郡主方才所言,她仍是不待见黎家那个,如果策动得当……”
“想什么呢?”骆雪却是不以为然的冷嗤一声,眼底寒芒一纵而逝,“女人可以因为嫉妒而杀人,但绝不会因为不屑。嫉妒,是因为她想要争抢,而不屑……她是连多看一眼都嫌费精神,就更不会处心积虑的去算计了。杀人又不是切菜,可不是随便什么动机都能构成杀人的理由的。”
青稞本来是有点心不在焉的在听着她说,听到这里便是如遭雷击,悚然一惊:“小……小姐,您……难道是要杀了黎家那姑娘吗?”
那可是杀人呐?!
又没有血海深仇,不解之恨的,不过就是争风吃醋抢男人而已,各凭手段,哪怕不光彩也无可厚非,这怎么就直接演变到需要除之而后快了?
第55章 野心
骆雪睨她一眼,表情理所应当。
这阵子她虽没有明着说过一句她是在想方设法的谋划着嫁给姬珩,可青稞是几乎形影不离跟着她的,又经常替她办事,这事儿即便她不亲口承认也能领会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