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冰则是还诧异于今天的信王爷特别好说话,被她拉着跑出去好几步都没缓过神来,就只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
黎渃还是有分寸的,出门在外尤其是在这种贵胄云集的特殊场合,她并不会乱走乱逛,直接朝凉棚那里人多的地方走去。
几个丫头,包括书云在内都连忙跟了去。
由于黎渃刚才避嫌的举动太明显,姬珩盯着她背影看了两眼,突然就明白了。
他脸一沉,当即冷嗤一声:“本王就说呢你怎么还转了性子爱凑热闹了,这是又暗地里造谣,背着本王胡说八道什么了?”
要不然黎渃那小妮子就一愣头青,怎么可能觉悟这么高,都知道避嫌给他腾地方了?
黎浔是半点不心虚的,只道:“她跟我在一处的时候多,殿下您又不避嫌,与其等被她撞破了一惊一乍的,还不如早点说开呢。”
鉴于她撒谎不眨眼的特殊技能,姬珩对她这番解释也将信将疑。
只终究也没再深究,两人也尾随在黎渃两人身后往凉棚那边走。
黎浔这才腾出机会来问姬珩:“对了,永王府今日这个局子是临时起意开的吧?只是巧合还是有别的用意?”
姬珩踱步在她身边慢慢地走,闻言就勾唇笑了:“两重意思吧,永王嫡孙云景曾经都以太子伴读之名在宫中读书受教,云景各方面都出色了些,久而久之就和永王孙有了积怨。晋阳姑母前日以云景和颍川之名设宴,并且高朋满座,甚是风光,永王孙这边自然要紧赶着再办一局,找回场子。”
祁云景黎浔上辈子还算熟悉,挺优秀内敛的一个人。
可永王这边……
她就不甚明了了。
姬珩说到这里就打住了,黎浔等了片刻没等来后话便又偏过头去看他:“不是说两重原因吗?另一重呢?”
姬珩感知到她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便就也转过头来。
两个人,四目交接,他唇角扬起的那个弧度就逐渐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深刻。
黎浔看得眉心隐约一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随后姬珩才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怀王。”
黎浔心头剧烈一跳。
所以这是果然永王府是和怀王府结党达成同盟了吗?
思及前世种种,她又蓦的想起秦语冰说的太子再度遇险那事儿,赶忙又问:“对了,我听秦语冰说前天下午太子又险些出事,这又是怀王做的吧?”
姬珩提起这事儿也不见激愤,只又带着她继续款步往前走去,一边解释:“老三和太子之间互相下黑手都是见惯不怪的了,不过前天那事儿……太子和骆大小姐正私会呢,小楼就差点被老三给炸了。”
本来听说太子死里逃生,黎浔还没怎么当回事,这才着实被吓了一跳:“所以他们俩的事被翻出来了?”
也不对啊,如果真的是骆雪和太子的私情暴露了,这对秦语冰来说绝对比太子遇刺一事更有热闹瞧,她不会只字不提的。
果然就听姬珩道:“当时场面混乱,骆雪的反应还算镇定,趁乱就第一时间给溜了。可老三亲手导演了一场好戏,他的人当时必然就隐蔽在附近等着看太子的下场,所以那件事他一定知道了。”
黎浔举目四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所以今天这个踏青围猎的局子是怀王授意永王府办的?他要做什么?眼下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时机,这种纯粹玩乐的场合太子肯定不会来的。”
再仔细观察了一遍,眉头就皱得更紧:“骆大小姐……似乎也没来?”
“总之今天我们就是纯粹来玩乐的。”这一次,姬珩却没有替她解惑,那表情,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
黎浔确实也不会同情心泛滥,谁的闲事都去管,只是仔细斟酌了一下又跟他商量:“那你一会儿跟战风说一声,回头渃渃她们如果要进山的话便叫你的人跟着吧,永王府这边的人我不太放心。”
这对姬珩来说都是小事,自然随她要求。
两人走到凉棚附近就分开了,姬珩去了远处的马圈那边跟一群世家子弟研究马匹,黎浔则是进了女眷云集的凉棚里找了个位子坐下。
因为他们姐妹是跟着姬珩来的,难免就引起了众人侧目,再一联想到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
一众的闺秀也都品出了信王殿下和黎家姑娘之间非同寻常的“交情”了。
今天到场的女眷们家世门第都是京城里最拔尖儿的,虽说她们都是最看不上黎家这样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的,可眼见着信王爷待她特别都几乎摆在明面上了……
她们看不起黎家是真的,但不敢得罪姬珩不给他面子就更真了,所以反而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即便看不上,不怎么愿意和黎浔姐妹亲近,但却尽量的敬而远之,暂时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去为难挤兑。
黎渃和秦语冰两个是来玩的,来凉棚里和其他人打过招呼算是全了礼数之后就跑去外面在附近看风景了。
黎浔不想动,就坐在凉棚下喝茶,对所有形形色色打量她的目光全都视而不见。
因为姬珩让人去黎家接了一趟人,耽误了一点时间,他们这一行人过来的已经不算早了,又过了不多一会儿人受邀的客人就几乎到齐了。
今天这局子是永王孙的东道主,所请的又都是一群少年男女,一个有家室的也没有。
男子们聚在一起,又是来了猎场,自是要进山打猎放肆的施展一番的,很快就分成了两组人,约好了比赛规则,相继进山了。
女眷这边也是机会难得,便也有些姑娘跃跃欲试。
她们不比男宾那边,都各自有用惯了的坐骑,猎场备下的那些马匹就是给她们用的,便各自去选了坐骑。
但女孩子都是以玩为主,自用不得什么比试,就三五成群的结伴,有的人胆子小些,不敢进山,就只骑在马背上在草场上散步。
黎渃和秦语冰可没这么含蓄,欢欢喜喜的去帐篷里换了衣裳便带着弓箭进山去了。
永王府这边其实本来就也准备得很是周到了,女孩儿们谁要进山就给安排一个护卫跟着,只黎渃这边黎浔不放心,姬珩提前打招呼给换了他带来的人,永王府的人自然得卖他这个人情,也没说什么。
大部分人都自顾玩去了,和黎浔一起留在凉棚里的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这便有人跃跃欲试的来拐弯抹角打听她和姬珩的关系,黎浔也只推说是姬珩和她兄长有交情。
再问——
就也不答话了。
姑娘们觉得她无趣,又不想和她深交,便也就不怎么再上前搭话了。
中午前后,进山打猎的人便相继带了猎物回来,下人支起篝火就地烹饪野味。
永王孙清点了一下人数,又派人进山去把还没出来的人都叫回来。
这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整个草场上方已经是一片烤肉的香气。
林子里落单的人陆续被找回来,烤肉摆上桌,正待开宴时就见有人将永王孙拉到旁边嘀咕起来,过了没一会儿他神色凝重的回来,却对姬珩告罪道:“这里麻烦殿下替我先关照一二,我有事离开片刻。”
没说干什么,众目睽睽,却见他又翻身上马,带了一队侍卫又进山林里去了。
大家又都眼睛不瞎,明显感觉是出事了,气氛就立刻紧张起来。
没多一会儿,便有人发现了端倪:“呀,有两个人没回来。”
黎浔其实早发现了,并不是她观察力多敏锐,而是因为消失的人里面有一个是她印象很深的——
相府骆家的骆霺。
第61章 分肉
开始,只是一个认识骆霺的姑娘嘀咕了一声。
但是宴席上,大家都坐的近,消息很快就散开了。
姑娘们私下纷纷小声的议论起来。
但好在这才刚是下午,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造成恐慌。
秦语冰见黎渃面露彷徨,便凑过来小声劝导她:“这是大白天的,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王府管辖的山林,里面也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应该只是走远了没听见这边找人的号角声,也或者……只是走迷路了。”
黎渃点点头,没言语。
黎浔也没说话,但她的心里却并不乐观,已经笃定今天这骆霺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只不过这事不是她能左右,而且她也不想管。
便把自己盘子里刚切成小块的兔肉换到了黎渃和秦语冰面前:“在山里疯跑了两个时辰了,不饿么?趁热赶紧吃,你自己亲手打回来的兔子。”
黎渃就是贪嘴好吃,何况新鲜烤出来的兔肉香气四溢,分外诱人。
她盯着盘子里切得大小均匀的一盘肉,没忍住咽了下口水,便高兴的大快朵颐起来。
肉吃进嘴里就更满足了:“好吃。自己打回来的兔子就是香。二姐姐你不知道,这野兔蹿得可快了,我可是补了一箭才射中的,险些让它给跑了。”
旁边邻桌的姑娘是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本来正小心翼翼的执箸想矜持的尝一口野味儿,听着这几个粗鄙野蛮人的残暴之言瞬间胃口全无。
再看看盘子里的肉,就更是难以下咽了。
黎浔是压根没注意她,看黎渃吃得开心就也跟着笑了。
眼神晃了晃——
闪过些许忧虑的寒芒来。
今天这里怕是少不得又要经历一番大折腾,不定几时才能回去呢。
她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姬珩。
主人家不在,姬珩坐在上首第二的那一席上稳稳的不动。
他面上表情闲适,手里拿小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切着碟子里的肉,镇个场完全不在话下。
这顿饭他其实是没什么兴致吃的,黎浔坐在女宾席上离着他这边的位置有点远,他不时的飘过来一眼,一时看见她正低垂着眼眸动作有条不紊的细致切肉,再一打眼……
却见她把切好的肉换给了黎渃。
有那么一瞬间,信王殿下突然觉得刚塞进嘴里的肉它不香了!
黎浔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就见他面无表情的刚好盯着自己这边在看,虽然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她还是看得出来他这是心情不好,盯着这边的眼神都阴沉沉的又带点冷飕飕。
黎浔怔了怔,与他对视片刻。
不解,便又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甚至疑心怀王和永王府这次别是联手搞了什么大动作吧?以至于叫他都在意起来?
于是,心里就也跟着紧张起来。
结果……
等了半天,他依旧什么暗示和提示也没有,只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然后冷冷的朝旁边扭开了头。
弄得黎浔一脸的莫名其妙。
黎浔如今算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其实她的饭量是比那些矜持的名门闺秀要大一些的,只不过今天宴上以肉食野味为主,她腻得慌,吃不了许多,还是因为想着晚上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才强迫自己尽量多吃了几口。
黎渃和秦语冰却是俩心大的,加上兔子是自己进山打回来的,格外有干劲,俩人合力啃得就只剩一副骨架子。
最后意犹未尽,黎浔又让书云去端了一只烤鹿腿过来。
这回倒是没吃多少,剩下的就让书云她们三个下丫头拿去分了。
因为这毕竟也不是他信王府自家设的局子,姬珩虽然受托招待客人也不是很上心,就只当自己是个门神,镇在当中不叫这些人恐慌乱走。
一顿饭下来,他也不出面活跃气氛。
对面男宾席上男人都心大,再加上几盏酒水下肚也就顾不上细枝末节的琐事了,气氛还算不错。
女宾这边却因为骆霺二人一直没找回来姑娘们多少都有点紧张,所以一席酒宴吃了个把时辰下来,除了黎渃和秦语冰那俩,其他人都多少有点索然无味的意思,没吃几口。
这个时候已经是申时半,日头隐隐西沉。
下人在撤席,收拾桌上残羹冷炙的时候永王孙终于满头大汗的带着几个人从山林里出来了。
听见马蹄声,众人忙不迭扯着脖子张望。
远远地看见回来的只有不到十个人,虽然还没看清楚都有谁,黎浔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骆霺今天怕是真要凶多吉少。
等到人马近了,下人迎上去接,就果然永王孙护送回来的只有另一个和骆霺结伴进山的姑娘。
也是骆家的,不过是个庶女,平时没什么存在感。
那姑娘约莫也是在林子里被困的久了,一脸的惶恐与憔悴,被人从马背上扶下来的时候腿一软,两个丫鬟都没扶住,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就后怕的开始嘤嘤哭泣。
依旧还是有一个人不知所踪,姑娘们本来就都紧张,这时候气氛一瞬间就更是慌乱了起来。
姬珩勉为其难的先迎上永王孙去问:“人没有都找到?”
永王孙神色凝重的点头:“说是先前两个人在林子里追赶猎物,走散了。”
旁边正在哭泣的骆三姑娘唯恐自己要受牵连,遭责难,闻言赶忙擦了把泪争辩:“我说不要往里面走了,可是二姐姐不听,非说侍卫射中了一只山鸡,就硬要过去捡……然后那里树后面刚好有个坡,就……就……”
黎渃从小生活在边城,又加上家里父兄都是武将,所以家里的女孩子们也都会一点骑射,而秦语冰的外祖父原是个武将,她小时候在外祖家里寄居的时间多,又是个豪迈的性子,便也学了几手,所以她俩打猎是真的自己打。
至于另外两三组进山的姑娘就纯属凑热闹了,跟着去,看见猎物了喊随行的护卫。
骆霺就属于这一种。
那姑娘也是吓坏了,还是哭得浑身发软。
永王孙便叫人把她扶去帐篷里休息,又喊了猎场上的管事:“去把所有能用的人手都点齐了,再进山去找,挨个山头的翻。哦,火把也提前备上……不,山里枯枝草叶多,不能用火把,准备一些灯笼吧,以备不时之需。”
“是。”管事的立刻领命去办。
京城里的这些名门千金,可是娇贵的很,有一个人出意外就不算是小事。
骆家书香传世,骆霺的亲哥哥骆长霆是每日要去家学读书的,很少间断,当然不可能为了出来玩就荒废学业,骆雪那里据说是身体不适,也没能成行,故而骆家今天来的就只这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