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怀疑骆雪前世的时候有诸多隐藏就只是她多心了吗?
正在失神间,姬珩就抬手敲了敲她脑门。
黎浔吃痛,赶忙收摄心神重新抬眸看向他。
姬珩就又意味深长的笑了:“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纵使骆璟良倒台了骆家也不会垮。总归骆雪那边,只要她不主动找你的麻烦你就大可以先不必去理会,就让她继续有恃无恐的在骆家呆着。有她在,那个骆家没准直接就被她给拖垮了,即便不能……那她能多给骆家捅几个窟窿,回头也会有够那个补窟窿的人头疼的了。”
骆璟良是清贵人家出身,算下来,骆家阖族虽然庞大,可真正倚仗和依靠的就是他们相府这一支了。
而且骆璟良位极人臣,如今这位置已经是做到顶天了,整个骆氏一族自然是全靠他支撑,他家那位二公子黎浔又不是不知道,凑合守成已经是他极限了。
而显然——
现在姬珩这是话里有话,有所暗指的。
她就是再淡漠也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狐疑追问:“什么堵窟窿的人?你指谁?”
脑子里整个搜罗了一遍前世她所知晓的讯息,依旧是一头雾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查。
“不管是谁都跟你没关系,别人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姬珩又弹了她脑门一下,却是卖了个关子,缄口不言了,“这几天住的帐篷也睡不好吧?赶紧回家歇着去。南岳的那个使团还得要在京多呆一阵,你也尽量谨慎些,莫要出门乱跑。”
言罢,就先打马往前去了。
黎浔的马车又往前面走了两个路口就停下来,接了黎浅和黎渃来自己车上,那边让秦家的马车直接送秦语冰回家去了。
“这才刚到晌午,我不回家了,一会儿你绕一下,直接先送我去药堂。”上车前黎浅吩咐了一句车夫。
她的药堂才刚开起来不久,她这就连着几天不见人了,确实是有点不上道。
“那附近的药堂又不止咱们一家,大姐姐你又不指着它赚钱养家,干嘛这么赶啊?”马车上,黎渃就嘟囔上了。
黎浔想了下,也提了建议:“长姐你一个人操持药堂那一大摊子确实辛苦,要么考虑下聘一位坐堂大夫,或者再收两个学徒打下手吧?”
乔木木那样的,三五七年之内都指望不上。
黎浅脸上倒是不见疲累之色,笑了笑:“也不急在一时,过一阵子再说吧。”
快到家之前,车夫依言拐了个弯把她先送去了药堂,然后才载着黎浔两姐妹和行李回的黎府。
黎渃出门一趟又伤着了,虽然她精神状态极好,季氏也免不了很是数落了一通。
不过她这伤确实不打紧,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不能乱跑乱跳了,得养着。
太子姬璎这边也是言而有信,进宫复命时就报了黎浅为大觐朝廷挽回声誉的事,又酌情建议了一番,于是次日的早朝上皇帝就顺带着提了一句赞怀远将军黎珺的家教好,教出来的孩子有出息。
话也不需要他说得太明白,毕竟猎场上的那件事很是轰动,昨日众人回京,没过夜街头巷尾就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了,所以皇帝指的是什么,朝臣们都心里有数,而他措辞这般……
虽没有给出黎浅实质性的任何奖赏,却等于是一句话先给黎家的后辈小孩子们铺了路。
不客气的说,只要黎云澈和傅明旌两个不是草包,将来参加科考能够榜上有名,那么吏部的官员就得记着皇帝今天的这番话,适当的给予提携和优待。
朝上出了消息之后,年十九就特意差人来告知了黎浔一声。
黎浔对皇帝给的这份嘉奖也觉得很是实惠。
正好她在家也无事,而乔木木今天也被黎渃扣留在府陪玩了,她想着黎浅那边歇业了几天今日必定忙乱,就换了身简洁轻便些的衣裳去了药堂打算帮忙。
过去之后果然发现今天的病人比往日多了几个,而众人之中尤为扎眼的便是刚坐到黎浅面前伸手给他诊脉的那位南岳四皇子岳元骐:“黎大姑娘,你看本王是个鳏夫,而你又刚好不幸守寡,不说天造地设吧,咱们也好歹应该算是有缘人了吧?您真的不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不要嫌弃副cp哈,女主的姐姐妹妹们占得篇幅不会太多,但是大家上辈子都过的不幸福,好不容易重来一回,好歹得给个机会让我把她们都嫁了不是?摸摸大宝贝儿们,爱你们~
第93章 毒刺
黎浅抄起桌上一把小刀就朝他腕脉处划去。
力道没太狠, 但是位置精准。
血线瞬时飙起。
“殿下!”岳元骐的几个亲卫一拥而上,有人一把将他扯开帮他裹伤口,有人已经虎视眈眈的冲着黎浅拔刀了,“你大胆, 竟敢行刺我们王爷……”
岳元骐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的, 脑门上霎时已经是一层冷汗了, 捂住了手腕退开之后的一时间却是直接喝止了亲卫:“住手。不可无礼。”
黎浅并不想理会他。
可是刚才她亮了刀子,药堂内等候的其他病人也都被吓得不敢上前, 她便转身回了柜台后面去整理药柜, 从头到尾话都没同岳元骐说过一句。
黎浔也没太着急。
不管南岳的这位四皇子究竟意欲何为, 可他找上门来还对黎浅这一介妇人出言不逊,哪怕他是朝廷的贵客, 也哪怕是黎浅对他动了手,这件事就算闹到御前也是他活该。
她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 此刻才走上前来打圆场,进柜台后面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现成的金疮药, 又绕出来回到岳元骐面前递给了他:“宁王殿下,药堂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所谓人命关天,纵您是天潢贵胄, 邻邦贵客,也该顾些体面。的确, 我们家在南境军中发迹, 曾与贵国兵戎相见,积下了许多冤仇,您便是心中不忿要寻我们出气……也别闹到药堂里来,拖累无辜之人。”
她这番话说得客客气气, 语气也不重。
但是此言一出,药堂里等候看病的病人和门口驻足看热闹的几个行人再看向岳元骐这一行人时眼神就变了,开始满含着敌意。
京城繁华之地的百姓,本来就对边境战事之苦不可能完全的感同身受的,可是家国为大,就是再没有见识的山野莽夫心中也会多少对此揣着几分天然的热血。这次南岳的使团进京是放低了姿态说是来议和的,所以一开始百姓们才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可是……
他们还真经不起有心人士的煽动和提点。
岳元骐之前在猎场上是有注意到黎浔的,可那也仅仅是因为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是姬珩未来的王妃人选,所以才难免关注,看了两眼。
当时的印象也无非就是此女子容貌甚美,兼之安静端庄,至少应该是中规中矩不会给姬珩拖后腿丢人。
此刻听她一席话,再看她脸上始终云淡风轻的表情……
岳元骐捏着手里的药瓶转了转,似是在忖度着什么。
又过片刻,他倒也不觉得难堪,朗朗道:“也是。看来是本王莽撞,一时设想不周了。既然……”
看了一眼黎浅,见对方依旧没有正眼看他的意思,才又重新看向黎浔道:“大小姐不得空,那就麻烦二姑娘移步出来说两句话吧?”
黎浔颔首,与他一前一后的从药堂里出来。
这位过来的时候可是毫不低调的,带着一队亲卫策马游街,招摇过市的找到了黎家的药堂门前,此刻十几匹战马等在不宽不窄的巷子里,本就是十分扎眼的。
黎浔看在眼里,眸中神色颇有几分不耐。
岳元骐精准的一眼捕捉到,他却居然是个十分敏锐之人,当即就不动声色的摆摆手吩咐亲卫:“你们先都去巷子外面等着吧。”
“是。”一队护卫应诺,纷纷牵马离开。
黎浅这药堂虽然开得时日不多,不过她布医施药很是便利了周遭百姓,这些行人百姓对她都无恶意,一开始驻足就是为了看个热闹,此时见岳元骐的侍卫都撤了,就也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便也就识趣的相继散去。
岳元骐手腕拿手帕裹着,黎浅当时那一刀有分寸,就是为了逼退他的,并没有想要伤及他性命,所以他伤口就也没急着当场处理,而心里却又好像毫不介意的模样,反而一脸诚恳的望着黎浔道:“令姊英姿飒飒,在这天底下难得一见,本王确实倾慕其风采。方才……可能是思虑不周,过于冒失和唐突了,但是还请二姑娘相信本王的诚意,稍后替我向令姊致歉可好?”
黎浔其实拿不准他这究竟是意欲何为,只是她也没打算给这人留余地,仿佛看笑话一样的看着他:“宁王殿下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您既是冲着我长姐而来,就应该已经了解过她的生平际遇了。虽说如今两国言和,可是公是公,私是私,至少我们黎家与贵国是横着一道血海深仇,此生都不可能消减的了,我想我的意思,殿下明白。”
不仅黎珺的同袍战友和黎浅的夫婿都是死于南岳人之手的,而黎珺从军这些年,征战沙场,也同样斩杀了无数南岳士兵的性命。
别说南岳这次所谓的求和黎浔本就怀疑他们是别有居心,并不看好,退一万步讲,就算两国真的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至少,他们黎家上下和南岳人之间都是各有心结,永远都不可能彻底释怀和放下的。
这话,就算是把岳元骐的路给彻底堵死了。
岳元骐的脸色渐渐垮了下来,这就有点不愿意听了,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语重心长的语气来:“这是二姑娘的私心与想法,你又焉知大小姐也是做得这般打算?你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人间疾苦,她如今风华正茂,难道就因为两国旧怨便要她为了那个死人守一辈子?二姑娘……”
黎浔是不会听他说教的,直接抬手制止他:“我长姐的事不劳宁王殿下费心,何况我大觐一朝泱泱大国,若是长姐有意再嫁,也多得是人给她挑。”
言及此处,便是话锋一转,语境也深刻几分:“宁王殿下,我话已至此,若您还是不知进退继续纠缠的话,那么只怕我就要怀疑您,甚至是你们南岳整个使团此次来我皇都的真正用意了。”
岳元骐本来就是个脸皮厚的,从没把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当回事,本来是准备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要与她辩个高低非要把她说服的。
此刻嘴张到一半,就生生的被堵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明明在笑,但是那份寡淡的笑意却只是个表情,并未深达到眼底,眸中反倒是一片睿智的清明。
如果再多——
那就是揶揄和讥诮了。
岳元骐张了张嘴,仿佛几次试图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喉结滑动了两下——
彻底闭了嘴。
黎浔于是满意,又再露出一个笑容:“宁王殿下好走不送,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说完,也没等对方反应就径自转身进门去了。
岳元骐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慢慢沉淀,变得五味陈杂起来。
他其他的随行亲卫虽然都被打发出去了,身边却还有一个心腹寸步不离的跟着,此刻也是盯着黎浔的背影忍不住的感慨:“这个小姑娘辞色锋利,针针见血,当真是厉害啊。”
何止是辞色锋利?
这丫头的厉害就厉害在她能精准的掐中要害,从大局和全局上找准七寸来堵他的嘴。
她能看得通,看得透,最主要的是——
她还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而已,她就敢拿国事来威胁他?
“先走吧。”沉默了片刻,岳元骐终究也是识趣的,没再继续纠缠,转身带着随从朝巷子外面踱去,可是越走越是觉得黎家的这对儿姐妹有趣,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感慨:“原是本王看走眼了。如果说黎家大姑娘是朵带刺的花儿,那这位二姑娘带的可就是毒刺了。”
黎浅的光彩与锋芒,都是明明白白展露在人前,在阳光下的,明艳夺目,她不容易被驯服,但所有的一切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可是黎家的这位二姑娘不然,一眼看去淡泊温和岁月静好,事实上却是眼光独到,城府极深,只许是她不愿意搭理你,否则如若真要撞到一起,保不齐就要被她的暗刺刺得体无完肤。
“一个小姑娘而已,就是嘴巴厉害些,她还能翻出个天去不成?”随从不以为然的嘀咕。
“可是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大觐的六皇子啊。”岳元骐道,“她那些话的确是搬出来试图恐吓本王的,可也不全是,至少如果她真要去大觐的皇帝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她就一定有门路可以去。”
空口无凭的恐吓有什么可怕的?
很显然,这姑娘就不是一时意气的空口白话吓唬人的,她甚至能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算计到无懈可击。
见微知著,这姑娘确实不是个善茬。
如此一来,那么……
会慧眼独具挑中她的姬珩,难道就真的是个得过且过的废物么?
这条巷子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岳元骐一路不紧不慢的走过,琢磨了一路,最后在巷子外上马的时候反而一扫所有的挫败,愉悦的勾唇而笑:“老三这次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南岳朝中皇后无嫡子,又兼之大皇子残疾,二皇子早夭,被册封为太子的就是三皇子岳元铭。
岳元骐口中的老三,指的就是他。
此刻在大街上他骤然提起朝中太子,他那随从不免紧张了一下,等四下里扫视一圈才想起来这是在大觐的京城,才稍稍放宽了心,却又不禁疑惑:“殿下,咱们此来大觐的路上您就说太子此次提议和大觐议和的背后必定是另有隐情,在算计些什么,现在您这是……猜出来他的目的了?”
岳元骐侧目看他一眼,没有否认,却是但笑不语:“不关我们的事,等着看戏就是。”
顿了一下,就又摸着下巴认真的琢磨起来:“不过如此一来,本王是不是应该去和大觐的那位信王殿下勾搭一下了?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这一趟远行的辛苦?”
他那随从本来是聚精会神严肃的听着他指示,等着帮他琢磨事情,闻言就开始牙疼起来……
勾搭?我的殿下呀,瞧瞧您这都用的什么虎狼之词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