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骆长霖,她心里虽然极为依赖,但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实在是太冷淡了,其实打从骨子里她又会有种深深地忌惮和敬畏。
忍不住就心慌意乱起来:“大哥……”
试图搭讪,骆长霖却飘过来一个眼神。
那一眼,没见怎样的严厉和冷酷,可是越是寡淡平静,那平静之下就越是会叫骆雪觉得心惊。
她喉咙一堵,就再度乖乖的闭了嘴。
骆长霖就坐在小祠堂外面的院子里,冬日暖阳,周身过往的空气里也透着刺骨的寒,那种清冽却又明媚的气息——
就像极了他所给人的感觉。
骆雪紧紧的攥着手里帕子,也是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十安去了不多时,就带了个人进来。
骆雪主仆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十安提进来的人,青稞脸色刷的一白,直接就仓惶的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一声也不敢吭,只差当场爆哭了。
骆雪起初还狐疑,等看清被十安提进来的人正是她悬心并且找了两个月的常秋时,心里一则解脱的同时……
再一看跪在了脚边瑟瑟发抖的青稞,恍惚间又快速的明白了什么。
这个丫头!
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是以最快的速度隐藏了下去。
心口却又像是狠狠的被什么撞了一下,仿佛一大片乌云直接盖在了心上,又荒又冷。
“大哥……”她仓惶的收回视线,极力的掩饰着声音里的急切,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开口叫骆长霖,这一次骆长霖没有阻断她。
他的眉眼平淡而安静,就那么寻常的与她对视。
却不知怎的,骆雪触到他的眸光,话到嘴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用力的咬住了下唇,后又缓缓的跪了下去,不甘心的问道:“大哥是怎么找到常秋的?”
常秋没落在姬珩和黎浔手里,这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幸事。
骆长霖闻言,情绪也不见怎样的波动,只他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发力,攥住了扶手,语气薄凉:“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是没有温度而已。
骆雪不确定他都知道了些什么,一时就谨慎迟疑着没有吱声。
常秋忍不住的提醒:“大小姐,两个月前我们奉命出京,尾随一伙贼人对黎家姑娘下手时大公子就正巧投宿在那家客栈里,若不是……若不是十安机警,我们可能就误伤到大公子了。”
骆雪是怎么吩咐常秋做事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特意交代了不要在现场留下任何的活口和隐患。
此刻她猛然抬头,发间朱钗的流苏撞到耳坠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来,表情甚至是有些惊惧的对上了骆长霖的视线,连忙解释:“大哥,我不是……我没有想到常秋他们会遇到你,我……”
直接语无伦次起来。
骆长霖的眉眼依旧平静,凉凉道:“这些虚妄之语就不必说了,我只想知道除了你在信王身上下的功夫之外,这段时间你还瞒着我都做了什么事。”
骆雪再度垂下眼睛,并不全是因为心虚,她只是太忌惮自己的兄长了,怕情绪掩饰不好被对方看穿。
这时候就咬着牙道:“我只是想为自己和为骆家谋个好前程。”
就单看青稞的那个反应,她就知道这个丫头肯定是把她给卖了,但是被卖到了什么程度,她暂时不好说,为了防止自投罗网,索性自己也少说。
骆长霖又何尝不清楚她这还是在敷衍自己,心中气恼失望之余,暂时也懒得与她多说,直接转动轮椅朝院子外面去了。
青稞刚要抬头偷眼去看,就听他声音冷淡的飘来:“你就在这里跪着。”
青稞本来已经伸出去想要扶骆雪的手立刻又缩了回去。
骆长霖的声音继续自背后传来:“打着我的名号在自家院里招摇撞骗?你的眼界和格局就只有这么大吗?”
因为争风吃醋,就派杀手追杀无辜的弱女子,为了谋一桩婚事,就在自家院里花言巧语的游说利用自己的亲生父亲出面给她铺路?
这样狠毒刁钻又满腹小算计的女子,骆长霖甚至有点不敢认了,这真的就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端庄又优雅的妹妹吗?
再淡泊寡欲的人,也会有在乎的人和事。
他没说要将骆雪罚跪多久,直接就走了。
等轮椅碾压路面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青稞才终于敢落泪,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匆忙跟骆雪解释:“大小姐,不是奴婢要叛您,是……是……”
现在大冬天的,骆长霖罚她跪祠堂也不会是想让她在这院子里直接冻死。
骆雪撑着膝盖爬起来,脸上表情阴冷,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祠堂的屋子里去,一面冷笑出声:“连我都得怕他,更何况是你了,叛了就叛了,反正也都自家院里的事,还能如何?”
说到底,她也是拿着亲兄妹的身份在做护身符,知道骆长霖就算再恼她,也不会真的将她怎样。
她走进祠堂里去,朝着祖宗牌位端端正正的重新跪下。
青稞火急火燎的爬起来,也屁滚尿流的跟进去,陪着跪在她身后,回头看看四下无人就火急火燎的又连忙主动表忠心:“大小姐,奴婢只说了您摒弃东宫在谋信王府婚事的事,旁的就没有了。”
骆雪闻言,却是真的没动怒,反而勾唇喃喃的点头:“对。你做的对,一次确实不该说的太多,省得吓着大哥了。”
青稞觉得她这语气怪怪的,大着胆子扯脖子偷看她的脸,就觉得她这神情语气居然是半点惧意和悔意都没有,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嘛……
都这时候了还有恃无恐吗?
这大小姐莫不是疯了?!
姬珩这边,他一共用了十一天时间赶路,紧赶慢赶,在某天入夜时分抵达了京都郊外。
年十九估算着他回京的时日,算着差不多就是这三两天了,所以提前两天就搬到了城外靠近官道附近的一座庄子上住着,每天都来岔路口等。
“十九见过殿下,给主母请安。”迎到姬珩一行,这是头一次黎浔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客客气气的行了大礼。
姬珩揽着黎浔坐在马背上,叫了他起身,又问黎浔:“附近有个庄子,先过去?”
黎浔惦记着黎渃的事,之前是鞭长莫及没办法,如今人就在这了,她却是半点时间也不想耽误,摇了摇头想下马。
姬珩立刻翻身跃下,又将她给抱下来。
黎浔走到年十九面前,直言问他:“年先生,之前殿下叫人拿给您的那张图纸您看过了吗?可是这京城近郊的地图?上面标注的位置能辨认出具体吗?”
年十九此时更不敢怠慢她了,忙是回话:“属下已经比对着京城舆图仔细瞧过了,也差人照图去实地勘察了,这标注的确实是一处庄园的位置。”
他自袖中又取出那张图纸来,年念立刻拿了火折子凑上来。
年十九道:“这附近散落的一共是五座庄院,分属于五户不同的人家,探子探查回来之后带的消息也确实是发现其中有一座庄子的情况诡异,外松内紧,似乎被看管得极严,平时却又少有奴仆出入。如果黎三姑娘的下落真与此处有关,那您要找的就应该是这座庄园了。”
他话到这里,姬珩就察觉了点儿什么,微微蹙眉:“没直接派人进去救人吗?”
年十九这才终于露出明显的为难和难以启齿的表情来,看了黎浔一眼又看他:“殿下,这座庄子虽不是记在东宫名下的,但据小的掌握的线索……它应该是归太子殿下所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二更在下午六点哈~
第133章 别怕
年十九欲言又止。
黎浔心里却突然有种无比恐怖的预感。
黎渃失踪是在十月中, 现在却已经进了腊月,就快两个月了。
如果太子是因为姬珩和她的关系才对黎家的其他人下手并且想要以此作为约束姬珩初步的警告的话——
那个时间,姬珩在军中立功的消息可还没传回京城呢, 显然不是为了这个。
姬珩要比她更了解年十九,看年十九眼神闪躲,就主动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支支吾吾的。”
黎家的任何事,黎浔都有权知道。
而且依着她那性子, 什么事她都扛得住,如果硬要多此一举的掩饰瞒着她, 那才未必是真的对她好的。
“是……”年十九道,“趁着主子们还没赶回来,小的顺带着顺藤摸瓜的查了查,叫人去黎三姑娘的贴身婢女和秦家姑娘的侍婢那里都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黎家的婢子是刚进京的, 不认得什么人,秦家那边却打探出来一条消息, 十月十五那天是下元节, 相国寺的庙会上太子有伴驾陪着陛下微服私访,一起凑了热闹。秦家那位姑娘认出来了,不过那天双方却没什么交集,两个姑娘就是逛庙会玩去的……”
可是这两件连续事件发生的时间巧合, 刚好白天黎渃在庙会上遇到了太子, 后来就被太子秘密抓走囚禁了?
黎浔不想往坏处想, 可摆在眼前的这个境况却又叫她根本没办法往好的方面想。
她甚至觉得双腿有点发软,站不太稳了。
姬珩连忙伸手扶住她,也不废话, 直接问年十九:“那个庄子离此处有多远?”
这个时候才刚过二更,黎浔对她的家人有多在意姬珩知道,不管那边具体是个什么缘由和状况,她都绝对等不了的。
“也不算太远,抄近路绕过去也就六里地。”年十九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小的查到了那座庄子之后这两日一直有派人在暗中盯着,至少这两日是没见有东宫的人或者是太子殿下本人出入的。”
姬珩一直在袖子底下攥着黎浔的手,觉得她手掌有些发冷,就又摸了摸她脸颊,尽量温声的与她商量:“你赶路这些天已经很累了,本王先送你去咱们的庄子上等着,我叫战风去办。而且目前也仅是猜测而已,你妹妹未必就在那里的。”
黎浔心里乱糟糟的,没什么能力思考。
但她还是本能的摇头,眼神竟是意外透着些不安和惶恐的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不行,我得跟着过去。万一……万一渃渃真是被掳了,她被关了这么久,是一定会受到打击和刺激的,她对生人会有戒心……”
说着,就神色乞求的盯着姬珩,等他首肯。
姬珩是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的,与她对视片刻,就顺手把她腮边被寒风带起的碎发捋顺到耳后,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好,本王直接带你过去。”
想了想,又转头问年十九:“有马车吗?”
“有。”年十九道,“小的这就叫人回去赶。”
姬珩这趟回来,因为赶路有点急,就没有摆谱带他亲王的仪仗,但他就是光明正大的带新妇回京的,路上也没藏着掖着,百余人的随从还是有的。
去城外区区的一个庄子上找个人,犯不着大军压境直接碾过去,战风点了二十来个功夫好得力的,其他人就先打发他们去庄子了。
年十九亲自把人带回去。
这趟差事本来没想带年念,可她有点黏自己的义兄,又是多时未见,就自告奋勇的回去赶了马车来。
马车是庄子上用的,有些简陋。
彼时战风已经带了几个人先照着年十九给指的路前去探查具体情况了,等年十九兄妹俩把马车赶来,姬珩把黎浔扶上车,其他人才跟着马车一起过去。
因为年十九说过那个庄子上外松内紧,看管和防卫的等级不低,所以众人还是十分小心的,不管是先到一步的战风还是后来才来的姬珩和黎浔等人都提前半里地就下车下马,尽量减少动静徒步过去。
姬珩带着黎浔暂停在稍远处的一排田垄的后面,战风收到年十九的讯号知道他们到了就匆忙提力奔了过来。
姬珩开门见山:“守卫如何?直接冲进去没有问题吧?”
战风的表情看上去却无比的慎重,为难的回头又看了两眼才疑虑道:“情况好像不太对。方才属下带人从外面探查了一圈,找了个相对守卫应该比较薄弱的地方想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可绕到后门那附近却发现守门的四个人居然全被人放倒了,好像是……中了迷药。”
这是什么意思?
姬珩和黎浔也都心中起疑,互相对视一眼。
年十九就忖道:“难道是个请君入瓮的圈套?殿下的行踪和我们的动作已经被人察觉并且掌握了?”
这情况确实挺诡异的。
姬珩也没掉以轻心,垂眸略沉思了片刻,他倒也不是很担心:“就这么大点儿的一座庄子,难道里面还能伏兵百万等着砍死本王吗?就算是有人要设圈套引本王上钩,也得找个好点的契机和理由,一座破庄子,还不是直接挂在东宫名下的,当是皇宫大内了吗?本王闯了也就闯了,谁还能拿这个说事儿?”
黎浔他是不会带着直接进去冒险的,只冲战风抬了抬下巴:“你带人去吧。”
就算真被什么人设局给蹲了,随便找个追贼至此的借口就搪塞过去了,真没什么好避讳的。
“是。”留了几个人给他傍身,战风就招招手带着另外的十来个人尽数去了,趁夜分散着朝那座庄子围了过去。
依旧是先派了两个人□□进去做内应,结果这两人摸到前门附近居然发现前门的守卫也被放倒了,沿着外围墙查了一圈设置的岗哨,一共五个点,每个点上两个人,也是无一例外,全部躺倒在地。
穿过大堂往后院里去,大堂里倒是另有五个人在吃酒猜拳,可是疏于防备,双方交手,没几招也被撂倒了。
后院里另有两个守卫听见动静跑过来查看,也迅速的被制住了。
黎浔由姬珩陪着等在稍远的地方,虽然无法知晓里面具体的情况,但听着里面一直没有大的动静起先还怀疑是不是里面的人早有准备设伏将战风等人给控制了,结果前后没多一会儿战风就去而复返。
“怎样?”黎浔今夜是真冷静不下来,迫不及待的追问。
战风言简意赅将里面守卫的大致情况说了,后才面露难色看向黎浔,迟疑道:“找到三姑娘了,但是……她情况不太对劲,可能要请王妃亲自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