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被那过分真实的梦境影响,沈季青发现自己的确莫名在意起苏长乐,见她始终不理会自己,居然再也无法像平常那样波澜不惊,急躁得像个初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苏长乐越走越远,他下意识追上去,“乐乐。”
沈季青很快就追上她,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肩,将她扳了过来。
她脸色看起来很差,苍白得可怕。
沈季青微微一怔,心头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那类似疼痛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
“你怎么了。”自幼从容淡定的人,此时语气却隐隐透着紧张。
他如以往那般俯身靠近,两人的距离近到有些暧|昧,他的嗓音一贯的低沉温柔,苏长乐却再无以往的怦然心动。
沈季青那虚伪的温柔笑脸,虚情假意的关切,语气中逼真的紧张,无一不令她作呕。
“放手!”她话中带着一股像是在拼命压抑般的难受劲。
她低着头,沈季青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心中烦躁至极。
“你究竟哪里不适……”他捏起她的下颌,难得强硬的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手刚摸上来,苏长乐便再也忍不住胃中翻腾不休的恶心感,对着他哗啦哗啦地吐了起来。
事发突然,沈季青完全措手不及,被吐得浑身污秽,狼狈不堪。
苏长乐吐了半晌,终抑制住那股恶心劲,也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害怕,竟浑身发起抖来。
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眼眶红了一圈,脸上挂着泪痕,泪水悬在小巧精致的下巴上,艳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像是要跟他说什么又不敢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任谁见到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大美人,都会不忍心对她发火。
沈季青笑容微僵,眼中闪过一抹嫌恶,想把人推开,却不由自主将她捏得更紧。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无助。
沈季青深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安慰她:“无妨,你身子哪里难受?本王等会儿就让太医过来为你诊脉。”
他给了她一个不失风度的安心笑容,从怀中拿出干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去面上秽物,眸色却不受控的阴沉起来,心底的暴躁几乎压抑不住。
即便不他是最受宠的那个皇子,却也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身上的味道让他胃中翻腾不休,满腹怒火无处可发!
苏长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确定他没有生气,才委屈巴巴地说:“我身子没有不适,只是你身上有一股好难闻的味道,你每次一靠近我,我就恶心得想吐,可是阿娘说你是皇子,不能对你无礼,我只能自己走开,我刚刚都走了,你为什么还要靠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觉得你……”
让人恶心的想吐。
话音未落,她又是一阵干呕,仿佛他身上真有什么味道,直让她恶心得受不住。
沈季青胸膛剧烈起伏几瞬,再也端不住那一贯的温润儒雅,连退数步,脸色克制不住的阴沉。
这是他头一回在人前绷不住笑脸。
此番动静太大,很快就惊动相府其他人。
离庭院最近的苏天扬第一个赶到,后头还跟了个人。
“乐乐这是……”苏天扬说话到一半,见到狼狈不堪的沈季青,倏地瞪大眼,“王爷为何会在这?!”
苏长乐看清楚跟在二哥身后,那熟悉的颀长身姿,眉目间带着微微戾气的少年是谁之后蓦地一愣。
沈星阑怎么会在这?
苏长乐随即意会过来,二哥三年前跟着沈星阑一块远赴边关,最近才随大军回京,他应该是来找二哥的。
真没想到这么狼狈的模样居然又让他看到了。
可惜她没时间再多想,在这两人面前,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只见苏长乐整个人宛若惊弓之鸟,抖得厉害,踉踉跄跄的朝苏天扬跑去,躲在自家兄长身后:“二哥。”
她什么也没说,却像是再也受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苏天扬听见妹妹惶然无助的哭声,一道怒火直接从心头窜起,毫不客气的瞪向沈季青。
“我真没想到一向彬彬有礼的四皇子,居然嘴里说着改日再来,却转眼就翻进相府后院欺负人!就算你已和长乐定亲,不日就要大婚,亦不该擅闯相府后院,欲对她行不轨之事,今日一事,天扬定请家父奏明圣上!”
苏天扬向来最疼小妹,见她受了委屈,简直要气炸。
沈季青百口莫辩,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擅闯相府理亏在先,苏长乐如今又是一副弱弱无依的样子,脸色苍白透明,娇弱得惹人心疼,不论谁见到都会觉得是他意图对苏长乐不轨,她才会因过度惊吓,恶心呕吐不止。
沈星阑站在苏天扬身旁,见到躲在苏天扬身后的小姑娘哭得停不下来,只觉得心里像是插-进了无数把刀子,将心一寸寸地绞碎。
重活一世,他心里就只装了一件事,哪怕得双手沾满血腥,他也再不容旁人欺她半分。
可今生见面不过几次,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却为沈季青哭了两次。
他很心疼,也很愤怒。
愤怒和疼惜在他心中交替翻腾着,几欲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的脸庞却除了平静再找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平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眼瞳一片漆黑,宛若深渊寒潭,完全看不到焦点,更无半点光彩。
“他对你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会让沈季青爬,下章更新前留言都有红包,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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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比平时冷沉许多,充斥着风雨欲来的阴森寒气。
少年肆意潇洒的身影,有一瞬间和前世那个死气沉沉的沈星阑重迭在一块。
苏长乐蓦地打了个寒颤,愣愣的看着他。
就仅这么一瞬,沈星阑仿佛察觉到她害怕的目光,再眨眼,那张过分俊美的颜容便已布满怒火。
“对!”苏天扬听见沈星阑的话,也跟着扭过头问妹妹:“四皇子做了什么,乐乐尽管跟我们说,二哥和太子就在这,定为你讨回公道。”
“没、没有。”苏长乐摇头。
她要是知道沈星阑来找二哥,就在相府,她定不会故意恶心沈季青,还惊动旁人。
可惜她的话毫无说服力。
就旁人看来,小姑娘卷翘的睫毛上沾满泪水,眼眶红通通的,仿佛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看上去脆弱到了极点,再带着哭腔说话,简直都要把人的心都听碎了。
怎么看都像是怕平添事端,才如此息事宁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沈星阑转过头,改问沈季青。
原本沉着脸的沈季青,见他满脸怒容,轻轻笑了起来:“三哥此话何意?我就只是因为过于思念乐乐,才会一时冲动翻|墙会佳人,我们什么也没做。”
他顿了下,微微眯起眼楮,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长乐一眼,说出来的话,暧|昧到极点:“更何况,我和她就要大婚,到时佳人在怀,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又何需急在一时。”
他就喜欢看沈星阑不痛快。
如此直白挑衅,果然成功激怒沈星阑,他眼里瞬间全是暴怒,手背青筋毕露,指节青白咯咯直响,像是无法压抑心中怒火一般,不由分说就要冲上去将人撕碎。
却才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小姑娘紧紧拽住了衣袖。
“太子哥哥,”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你今天是来带我去骑马的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是一声简单的太子哥哥,就将他满腔怒火全都浇熄。
沈星阑:“你想骑马?”
苏长乐点了点头。
苏天扬愣了愣,默默收回原本想拦住太子的手,显然也看不懂妹妹怎么突然就说要骑马了。
沈星阑飞快地扫视苏长乐一眼,她刚才虽然都吐在沈季青身上,但衣裳终究难逃波及。
“好,你先随天扬回去换衣裳,孤去大厅等你,我们三人一块去。”话落,他看了眼苏天扬。
苏天扬明白太子的意思,他负责稳住妹妹,太子则负责跟沈季青算未完的帐,点了点头,就要将人带走。
可惜苏长乐不是真傻,她眼珠一溜,佯装任性道:“我不要二哥,我想要太子哥哥送我。”
“……”突然被嫌弃的苏天扬受伤的看了妹妹一眼。
苏天扬都明白的事,苏长乐又岂会不明白,她就是不想让沈星阑又为了沈季青气得团团转。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沈星阑这冲动的个性,究竟是如何大破漠北的。
“孤是外男,进不得你的明月轩。”沈星阑嘴里的话虽是拒绝,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矜持弧度,显然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对他十分受用。
苏长乐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的笑容奶呼呼的,仿佛浑身都散发着香甜:“那太子哥哥送我到明月轩外头,别进去就好啦!”
她说得认真,也没刻意撒娇,但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却软软糯糯十分动听,宛若家养的小奶猫在跟自己撒娇一样。
沈星阑呼吸微窒,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那小奶猫爪子轻轻挠了挠。
他微微偏开眼,俊脸不受控的泛起热意。
苏天扬:“……”
妹妹忘了这些年的事之后,跟太子说话时居然变得这么软萌?
苏天扬妒忌又吃味的看了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好友一眼。
沈季青见苏长乐果然又对沈星阑扬起又娇又甜的笑容,还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唇角抿直,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难看。
沈星阑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任性的小姑娘,最后在她楚楚可怜又水汪汪的大眼攻势下,终是“无奈”妥协。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明白,就算她不是这种撒娇语气,他也根本拒绝不了她开口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
“好。”他从怀中掏出帕子,俯身弯腰,将她略为凌乱的发丝塞至耳后,温柔地擦拭起她的唇角,未曾流露半分的嫌弃或厌恶。
他分明没有靠得太近,可当少年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温柔的靠了过来,仿若将她紧紧笼罩的那一瞬,记忆中曾经无数次的旖|旎缱绻,蓦然于脑中浮现,苏长乐脸上不自觉发热。
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嫣红,宛如世上最美的胭脂。
沈星阑垂着眼帘,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细腻滑|嫩,如上好羊脂美玉的肌肤,泛着羞涩动人的红,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喉头滚动,呼吸微沉,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如同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般。
苏长乐似是被他的紧张感染,睫毛微微|颤|动,贝齿轻扣粉唇,两人分明什么都没做,她竟有几分羞赧。
前世他们其实也曾有过一段终日缠.绵,交颈而卧的时光,当时她怀了孩子,也曾想和沈星阑好好的过日子,可惜天不从人愿。
她还是习惯沈星阑跟她咋咋呼呼或是冷若冰霜,完全不习惯他这样的温柔举止。
眼前姿容无双的少年,方才分明还暴躁不已,眼下却长睫半掩,一脸平静。
勾人的桃花眼上挑着很好看的幅度,眼中含笑,风情绝艳,甚至有一瞬间,他身上蓦地透出一股子与张狂气息完全不符的清贵冷峻。
察觉到沈星阑微不可察的变化,苏长乐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这样的沉稳气质,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在年少时的沈星阑身上。
少年沈星阑轻狂而浮躁,就如刚才被沈季青挑衅时那般,他其实是很容易就被激怒,鲁莽冲动行事的那类人。
沈星阑是在与她成亲之后,才学会收敛脾气,慢慢地懂得何谓隐忍,举手投足才逐渐从慵懒肆意变得清贵冷峻。
尤其是在他知道林皇后的真面目,变得不苟言笑之后,更几乎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是以,沈季青才会完全拿他没辙,最后被逼得只能逼宫造|反。
他该不会真的和她一样都重活一世,她装疯卖傻,他扮猪吃老虎?
苏长乐蓦地一个激灵,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得不轻,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沈星阑很快就替她擦拭干净,温声道:“走吧。”
苏长乐收回飘远的心思,点了点头,跟着沈星阑离开时,视线却一直不受控的想往他身上飘去。
沈星阑方才那一瞬的变化其实极其细微,若非她对他太过于熟悉,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不行,她得好好观察沈星阑才行。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后院,正要与沈季青擦身而过之际,一道凌厉的的风声忽然于她耳边炸响。
苏长乐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沈星阑一脚踹向沈季青。
沈季青完全没料到沈星阑会突然出手,虽然当场反应过来,立刻挡下他踢过来的脚,但沈星阑到底奔战沙场数年,身经百战,那一腿的力道又岂是沈季青这种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子能扛得住的。
他就这么硬生生被踹飞了出去。
苏长乐目瞪口呆。
沈季青被足足踹飞了几尺远,直到撞在围墙边的大榕树,方堪堪停下。
“沈星阑你疯了吗!”沈季青被吐了一身,心中本就憋屈得满腹怒火,这下突然挨了打,手骨还痛得像是被踢断了一样,任是他脾气再好也不得不动怒。
他原本一身白衣玉树临风,如今身上却是又是秽物又是尘土,双手疼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已经不能用狼狈不堪或惨不忍睹这几个字来形容。
沈星阑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头也不回,拉着苏长乐离去。
苏天扬没跟上,他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看着沈季青,眉眼间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原本也与沈季青交好,可自两年前,他和沈星阑险些命丧雁门关之后,就对他再无好感。
沈季青忍过手上的剧痛,偏头吐出一口血水,歪歪斜斜狼狈的爬起身,低头扫了眼已经泥泞不堪的锦缎华服,一只手攥得青筋暴起,下颚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