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虽然表面上答应了贵妃, 然而心中却不以为然。
在惠妃看来如今贵妃随着年纪渐长,竟越来越没胆色了, 在掌管后宫事务的时候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生怕得罪了康熙, 只想保住自己现在的位份与权势, 也不知道多为自己的十阿哥绸缪打算,实在不是做大事的人!
在后宫之中,谁不知道皇上对密妃母子宠爱非常,倘若此时皇上不是因为御驾亲征不在宫中, 她们又怎能有这样好的机会对付密妃?
既然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们若不趁着此次机会彻底铲除密妃, 等到皇上回宫以后,让密妃继续迷惑皇上翻了身,她们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惠妃与敬嫔商议一番之后, 便将众位妃嫔招到了延禧宫的正殿。众位妃嫔们已经知道了贵妃的懿旨, 知晓贵妃由于卧病在床因而命惠妃暂代她掌管后宫这件事情, 但对于惠妃如此着急的将她们传到延禧宫正殿依然有些疑惑。
僖嫔赫舍里长华在延禧宫门口遇见了刚下轿辇的定嫔万琉哈氏雅芙, 便主动上前与定嫔寒暄了几句话。
定嫔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延禧宫的宫门,压低声音对僖嫔道:“你说说这惠妃娘娘才刚刚奉贵妃娘娘之命代替贵妃娘娘掌管六宫,怎的就这般急吼吼的将咱们都招到延禧宫来了?
惠妃娘娘如此心急的想要为自己立威,就不怕贵妃娘娘知道了以后心里觉得不舒服么?”
僖嫔掩口而笑,“谁知道呢?或许,惠妃娘娘果真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因此才这般着急的将咱们招来延禧宫商议也未可知。
毕竟,除了贵妃娘娘以外,惠妃娘娘的确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妃嫔。惠妃娘娘如今又奉贵妃娘娘之命掌管后宫事务,她也的确有这个权力随时招咱们前来延禧宫议事。”
定嫔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轻叹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觉得惠妃娘娘有些太过招摇了,这架子大得仿佛她才是执掌凤印的贵妃娘娘似的,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如今四妃之中密妃娘娘年纪最小,入宫最晚,现在又被贵妃娘娘禁足于储秀宫不得外出,想来是坏了事了,未来究竟如何还难说得紧;荣妃娘娘一向是吃斋念佛、诸事不管的;宜妃娘娘虽然为皇上生下了两位阿哥,但若论资历终究比贵为大阿哥生母的惠妃娘娘差上一层。惠妃娘娘的确是除了贵妃娘娘之外位份最高、资历最深的妃嫔了。如今惠妃娘娘又得了掌管后宫事务的实权,也难怪其有些得意忘形了!”
刚刚走到延禧宫门口的常在乌雅玥凝隐约听见定嫔提及四妃,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难过与怨恨。
明明她从前也是四妃之一,而且按照惠宜德荣的排序,她还排在荣妃的前面,在四妃之中位列第三呢!
如果不是因为密妃这个贱人陷害她,在皇上面前说她的坏话,她如何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不仅位份一降再降,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常在,而且还被密妃害得坏了身子,今生今世都无法遇喜有孕了!
她与密妃之间早就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怨,倘若此次她无法趁着康熙御驾亲征不在宫中的时候将密妃母子彻底铲除,她都对不起自己这些年来所遭的罪与承受的欺辱!
乌雅常在想到此处,更加坚定了想要铲除密妃的念头。
延禧宫正殿,惠妃神色凝重的端坐在主位,由于太后丧事未完,惠妃只能按照宫里的规矩穿着藏蓝色的旗装,脸上虽然未施粉黛,气色却极好,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更有气势。
众位妃嫔按照位份分别向惠妃行过礼后,刚刚各自落了座,便见惠妃神色凝重的用沉重的语气说道:“今日本宫这般着急的将众位姐妹招到延禧宫,是因为后宫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想来众位姐妹近日也对贵妃娘娘惩治密妃,下旨将密妃母子禁足于储秀宫一事有所耳闻。
本宫原本对此事也有些疑心,直到贵妃娘娘病倒以后将本宫唤到永寿宫去命本宫暂代其掌管后宫诸事,本宫这才从贵妃娘娘那里知道了密妃做出的丑事!
原来,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于不久前接到密报,得知有人揭发密妃与侍卫私通,并且生下一双儿女,犯了背叛皇上、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
太后娘娘看了十一阿哥与十公主与那名侍卫滴血验亲的结果以后,当场便被气的昏厥过去,再也未能醒过来;贵妃娘娘也被气得卧病在床,至今还下不了地呢!”
惠妃此言一出,顿时满宫哗然。
定嫔惊讶的问道:“臣妾没有听错吧?皇上对密妃这样好,这般宠爱密妃,密妃怎么能做出这样淫邪无耻的事情?”
宜妃虽然也惊疑不定,却实在无法相信密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便心直口快的提出质疑道:“密妃深受皇上宠爱,做皇上的宠妃难道不够风光么?她为何要为了一个侍卫背叛皇上呢?
再者,密妃出自诗书仕宦之家,其父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饱学之士,必定家教甚严,密妃也是知书明理之人,何至于轻薄浪荡至此?
再者,听说密妃对其父母极为孝顺,她应该知道倘若她背叛皇上,必定会牵连父母家人,严重者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得她的父母丢掉性命,密妃又怎么可能在刚刚被皇上册封为贵人跟随皇上回宫的路上便与皇上身边的侍卫勾搭成奸呢?”
“嫔妾觉得宜妃娘娘所言甚是!”成贵人戴佳凌珊也提出了疑问:“嫔妾也觉得此事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刚才惠妃娘娘也说图里琛当时只不过是跟随康熙南巡的众多侍卫之一,按照规矩,恐怕在南巡回宫的路上,密妃应该压根儿没有机会与图里琛单独相处,嫔妾甚至觉得密妃连图里琛是谁都不知道呢,如何会宁愿背叛皇上也要和图里琛私通呢?”
定嫔阴阳怪气的冷笑道:“水性杨花的女子不检点有什么奇怪的?或许由于皇上在南巡路上忙于国事,无暇陪伴密妃,密妃耐不住寂寞,便胆大包天的与侍卫私通呢?”
敬嫔也跟着道:“惠妃娘娘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先前已经通过滴血验亲证实了十一阿哥和十公主的确是侍卫图里琛的亲生骨肉,并非皇上的子嗣血脉!
滴血验亲的结果可是毫无争议的事实,难道还能有假么?难道各位姐妹对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主持的滴血验亲的结果还有所怀疑吗?”
定嫔连忙道:“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主持的滴血验亲的结果自然是最公平公正的,如何能有错呢?密妃既然犯下此等大罪,也该好好治罪才是,仅是将她禁足于储秀宫中也未免太过便宜她了吧?”
惠妃赞赏的看了定嫔一眼,点头称赞道:“定嫔所言甚是,本宫也正有此意,打算在皇上回宫之前将此案了结,一来以免密妃在皇上回宫之后继续巧言令色迷惑皇上,颠倒是非躲避惩罚,二来也可以为贵妃娘娘分忧,为太后娘娘出一口气!”
一向寡言少语的荣妃却皱了皱眉,冷声道:“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尚未审问密妃吧?
按照大清律例,就算是怀疑一个人犯了杀人的重罪,也要审问此人,给此人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吧?
惠妃应该不至于连审问都不审问便直接定了密妃的罪、下令惩治密妃吧?”
惠妃正色回答道:“虽然如今已经证据确凿,但本宫依然会按照规矩审问密妃。
本宫今日招诸位姐妹来延禧宫,便是打算在诸位姐妹面前审问密妃。到时候,对于密妃是否有罪一事相信诸位姐妹们自有明断。”
敬嫔当即附和道:“惠妃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们也很想知道深受皇上恩宠的密妃究竟为何要背叛皇上与他人私通?”
敬嫔话音刚落,便得到了定嫔、僖嫔以及几位庶妃的附和,都迫不及待的想亲眼看着密妃倒霉落难,受尽痛苦折磨,以解其心头之恨。
成贵人视线一扫,发现与惠妃同住在延禧宫里的卫贵人卫琳琅并没有来。成贵人想到卫贵人近几日便因病在寝殿中休息静养,心中不禁暗自慨叹:这位卫贵人平日里看着虽然有些胆小懦弱,但没想到却是一个有福气的。瞧瞧人家多会生病啊,竟然专挑这个时候生病,不用多费半点心思便避开了审问密妃这趟浑水。
无论日后皇上回宫得知此事以后究竟会不会怪罪今日参与审问密妃的妃嫔们,此事都与卫贵人无关。
第181章
而花费了许多心思布下此局的常在乌雅玥凝此时却没有多说什么话, 只是默默的在一旁打量着众位妃嫔们的反应。
既然已经有人替她说了该说的话、做了该做的事,她只要在一旁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便好,根本无需再贸然多说什么话, 反而惹人怀疑。
惠妃见众位妃嫔对此并无异议, 便吩咐身边的嬷嬷前往储秀宫将密妃带到延禧宫来, 打算当着众位妃嫔的面审问密妃。
惠妃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她虽然很想趁此机会将密妃置于死地, 可是, 她也没有忘记密妃私通侍卫一事毕竟是天大的丑闻,日后此事必定会成为康熙心里的一根刺, 是康熙永远不愿再想起的家丑。
倘若此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康熙难免会由于不愿想起此事而迁怒于这些知道内情之人,当初贵妃趁着自己生病这个机会故意将此事告诉给她知晓, 其中必然有这个原因。
既然贵妃可以故意拉她下水, 让她分担康熙的愤怒,她便索性将后宫所有妃嫔都拉下水。
倘若后宫之中的所有妃嫔都知晓了密妃私通侍卫这件丑事, 康熙纵然心中愤怒,然而毕竟法不责众, 康熙也只能就此作罢。
即使康熙身为大清天子, 至尊帝王,也总不能将后宫之中的所有妃嫔都一起责罚或灭口吧?
由于惠妃派往储秀宫带蜜菀前往延禧宫正殿受审的四位嬷嬷已经听说了蜜菀与侍卫私通之事,因而心里自然对蜜菀带了一些鄙夷, 言语之间对蜜菀便不若往日那般恭敬有礼。
就连素心和樱儿都敏锐的觉察到惠妃此番派来的四位嬷嬷对蜜菀的态度大有问题, 猜到了惠妃传蜜菀前往延禧宫正殿必定没安好心,蜜菀和胤祥、钰珩自然也觉察到了惠妃对他们的敌意。
素心担忧的望着蜜菀, 实在不愿蜜菀去冒这个险, “主子, 奴婢觉得惠妃娘娘忽然传您前往延禧宫正殿,恐怕是想要对主子不利!
既然当日皇上离开皇宫御驾亲征之前,便已经赐了主子和两位小主子四名暗卫,命他们保护主子的安全,主子倒不如索性寻个借口,不要去延禧宫赴这个鸿门宴。”
蜜菀微微一笑,璀璨若琉璃一般的眼眸之中却显出几分兴致,“我倒是想要看一看惠妃这会子忽然传我去延禧宫,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
蜜菀已经等了几日,好不容易等到惠妃终于有所行动了,自然要去好好的会一会惠妃的。
蜜菀什么时候怕过敌人?既然有人想要向她挑战,她自然要好好应战。她虽然不是天性好勇斗狠、跋扈咬尖之人,但也不会在有人已经欺负到她的头上之时还一味的躲避求和。
此番她便要好好的会一会这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做总想要谋害她的妃嫔们,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软柿子,任由她们搓圆捏扁的随意欺负!
胤祥和钰珩虽然年纪还小,但两个孩子粉装玉琢、稚气未脱的小脸儿上此时的跃跃欲试的表情与兴致勃勃的神色竟然与蜜菀如出一辙。
胤祥和钰珩一左一右分别抱着蜜菀的胳膊,仰着小脸儿央求着蜜菀带他们一起去延禧宫,还说他们也要与蜜菀一起并肩战斗,要保护蜜菀不被其他人欺负。
就连小胖橘发现蜜菀要出门之后,都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蹭到蜜菀的脚边,仰着小脸儿冲着蜜菀喵喵的叫,仿佛也想让蜜菀带它一起出门似的,令蜜菀颇为无奈。
蜜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给小胖橘顺了顺毛,安慰了胤祥和钰珩半天,才说服他们乖乖的待在延禧宫等她回来。
蜜菀将康熙新赐的四名暗卫皆留在了储秀宫,命他们保护好胤祥和钰珩,自己只带了同样暗卫出身的元霜一人随行,跟着四位嬷嬷一起向延禧宫正殿行去。
虽然蜜菀根本没有刻意装扮,只穿了一身湖绿色芙蓉缠枝花纹氅衣,外面披了一件同样颜色与花纹的斗篷,头上只梳了一个家常的小两把头,仅以几朵精巧别致、颜色淡雅的绒花为饰,脸上未施粉黛,仅在白如皓雪的手腕上带了一只康熙送的手镯,四位嬷嬷却依然觉得蜜菀的装扮很不顺眼,看蜜菀的目光之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仿佛蜜菀是一个淫*邪无耻的狐狸精。
几位嬷嬷对她的态度更加让蜜菀对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局面有了心理准备,将这些妃嫔们的打算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惠妃原本还担心蜜菀会找各种借口推脱不肯来延禧宫,心中已经想了许多对付蜜菀的方法,却没想到蜜菀竟然只带了一名宫女随行便来了延禧宫,对于蜜菀的镇定与大胆都感到有些意外了。
众位妃嫔们见蜜菀虽然没有刻意装扮,但那张未施粉黛的俏脸上依旧光彩照人,竟比她们精心装扮之后的模样还要好看许多,心中不由得对蜜菀的得天独厚的美貌更多了几分嫉妒,对于蜜菀接下来的遭遇难免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蜜菀走进延禧宫正殿之后,首先按照皇宫里的规矩向惠妃行了一个平礼,然而,蜜菀刚刚直起身子便听见坐在主位的惠妃忽然厉声质问道:“密妃王氏你可知罪?”
蜜菀神色平静的望着惠妃,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臣妾何罪之有?还请惠妃娘娘不吝赐教。”
惠妃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的怒斥道:“皇上对你如此宠爱,赐给了你天大的恩典,准许你以汉女的身份入宫成为妃嫔,可你却不但不知感恩,竟然还忘恩负义的背叛皇上,与侍卫图里琛私通,并且将你们所生之子充作皇上的子嗣,混血皇室血脉,实在罪无可恕!密妃,你可知罪吗?”
蜜菀黛眉微蹙,疑惑的望着惠妃,轻笑道:“惠妃娘娘无事吧?莫非惠妃娘娘也患了病,不然怎么会胡言乱语的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胡话呢?”
惠妃冷笑道:“本宫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想必密妃心里应该也十分清楚自己究竟做过一些什么好事!
你若是现在认了罪,本宫还可以赐你三尺白绫,让你自行了断,也算是给你留几分体面。倘若你再执迷不悟,不肯认罪,就不要怪本宫不留情面,命人对你动刑了!”
蜜菀正色道:“按照大清律例,即使惠妃娘娘要治臣妾与侍卫私通之罪,也要有充分的证据才能定臣妾的罪。难道仅凭惠妃娘娘空口白牙的说几句话便想要给臣妾安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否定胤祥和钰珩的身份,甚至动用私刑将臣妾置于死地么?”
“证据?本宫自然有充分的证据!”惠妃瞪着蜜菀,厉声道:“胤祥和钰珩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