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康熙上次敲打过御膳房的御厨和宫人们之后,康熙并不认为有谁有这个胆子和手段能够在他的餐具和御膳之中动手脚,可是,他昨日饮酒所用的江山永固金玉樽是并不是一件常用的酒杯,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在国宴和家宴上使用几次。
尤其这个江山永固金玉樽十分贵重,平日里都是单独存放的,虽然昨日饮酒之前,小太监已经验过盛在酒杯里的酒是无*毒的,可是,不知道酒杯的外面是否被人动过手脚,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尤其是这个江山永固金玉樽的外面镶有大量的美玉和宝石,而且雕工繁复精致,因而在清洗酒杯的时候,并不能用水直接冲洗酒杯的外侧,只能用干净的布巾小心擦拭。
因此,康熙琢磨着或许经过御医们的仔细查验,可以从江山永固金玉樽上查出一些线索。
虽然康熙命御医们仔细查看江山永固金玉樽上可有不妥之处,但其实更加令康熙怀疑的是他昨日所穿的这件深蓝色吉服袍上面只怕更有可能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康熙想起昨夜畅音阁中,只有皇贵妃佟佳云婉和贵妃钮钴禄瑾瑜不止曾经近身靠近过他,并且还挽过他的手臂,碰触过他的衣袖,尤其二人身上都有浓郁的香粉气味,此时回想起来,二人的确都有可疑之处。
几位御医首先仔细查验了江山永固金玉樽,并未发现不妥之处,随后又捧着康熙昨日穿的这件深蓝色吉服袍仔细查看。
康熙见几位御医从吉服袍的领口、衣角开始仔细查起,不禁皱了皱眉,沉声提醒道:“仔细查查吉服袍的左右衣袖,可有不妥之处。”
孙之鼎、周平、徐瀚连忙按照康熙的旨意仔细查看吉服袍的两个衣袖。
孙之鼎仔细查看了吉服袍右侧的衣袖,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徐瀚查验过左侧衣袖之后,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
而周平却在查看吉服袍左侧衣袖的时候,忽然显出意乱情迷之色,竟然失态的在康熙面前唤出了自己夫人的闺名。孙之鼎和徐瀚大惊失色,连忙用银针刺穴的方式将周平唤醒。
康熙看了周平的反应之后,不禁回想起来昨夜他在闻到了皇贵妃身上传来的茉莉花香之后,也曾经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蜜菀,并且在皇贵妃和贵妃面前唤出了蜜菀的乳名。
而且,昨夜在畅音阁之中,曾经挽住他左手手臂之人正是皇贵妃。
周平刚才御前失仪,尽管康熙并未责罚他,却依旧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向康熙请罪。
康熙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一片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询问周平道:“爱卿平日一向小心谨慎,严守宫规礼仪,刚才为何会在御前失仪?竟然脱口唤出一名女子的闺名?”
周平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康熙回禀道:“刚才奴才在查看皇上昨日家宴上所穿的深蓝色吉服袍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奴才当即便想到了奴才和夫人最喜欢的月桂花的香味,进而又想到了奴才的夫人,因而才会失态。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康熙微微眯起双眼,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刚才令你心醉神迷甚至御前失仪味道便是你和夫人最喜欢的月桂花的香味?而令你回想起这种月桂花香的原因便是朕的吉服袍的衣袖上沾染的茉莉花香?”
周平思索了片刻,恭敬的回禀道:“启禀皇上,奴才的确是在闻到吉服袍的衣袖上所沾染的茉莉花香之后回想起奴才和夫人最喜欢的月桂花香的味道。可是,奴才觉得普通的茉莉花香并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方才奴才不止想到了奴才的夫人,而且还动了情心。可见,皇上的吉服袍上必定沾染了极为厉害的迷*药,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孙之鼎和徐瀚闻言皆变了脸色。
对皇上用药可是杀头的死罪。尤其这药效如此厉害,也不知道会对皇上的龙体产生怎样的影响。
徐瀚面露不解之色,迟疑地询问道:“方才奴才也曾经闻到过皇上的吉服袍左边衣袖上传来的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道,为何这种香味对奴才却没有半分影响?奴才刚才并不曾想起什么其他花香,更不曾受这些香气的影响而动情心,这又是何缘故?”
康熙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周平,你刚才说那月桂花的香味是你和你的夫人最喜欢的味道?你的夫人是否身上也经常使用月桂花味道的香粉或熏香?”
周平恭敬的回答道:“皇上分析得极是,事情的确如此,奴才的夫人一向只用月桂花的熏香,其他香料皆一概不用的。”
康熙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又问道:“你的夫人是否是你最为钟情的女子?”
周平微微一愣,不禁红了脸,“奴才回皇上的话,奴才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更为喜爱奴才的妾氏许氏,可如今想来,奴才的确有些对不住奴才的夫人,往后,奴才一定好好的善待夫人,不再惹夫人伤心。”
康熙冷笑道:“此药仅仅是令你回想起你心中最喜欢的味道,便能够立即改变你对你夫人的态度,看来,此药的药效的确十分厉害。”
“奴才明白为什么此药对奴才没有任何作用了!”徐瀚忽然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倘若此药的效果需要借助男子最喜欢的香味发挥药效,而且,还会令受此药影响的男子对身上染有此种香味的女子动情,那么,也就难怪为何此药对奴才毫无半点儿作用了!因为,奴才生平最不喜各种花香、果香,奴才闻到这些香气就觉得鼻子难受,因此,此药自然便无法影响到奴才了!”
孙之鼎听了周平和徐瀚的话,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孙之鼎忽然想起他在太医院整理卷宗的时候,曾经看到的关于一种曾经在前朝皇宫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令无数人惨死的密药入魂香的记载,当即便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于当年前朝皇宫之中由入魂香引起的惨案太过触目惊心,有上前宫人因此事丢掉性命,因此,孙之鼎对此种厉害的迷*药印象十分深刻。
此种迷*药入魂香据说是由一位朝鲜妃嫔权氏带入前朝皇宫之中,权氏为了争宠,便将此药用在了明成祖永乐皇帝的身上,此后权氏果然得到了永乐皇帝的宠爱,被永乐皇帝册封为贤妃,而且赐予她统御后宫的权力。
可是,权氏并不知道,此种入魂香药效与寻常迷*药大不相同,倘若她只对永乐皇帝使用一次,便无法保证永乐皇帝在三个月药效过去之后依然宠爱她,可若是她为了固宠而将此药在永乐皇帝身上使用超过三次,便会给永乐皇帝的龙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会影响永乐皇帝的寿数。
否则,永乐皇帝怎么会在权氏身死之后,先后将皇宫里的妃嫔和宫人处死了千余人,倘若仅仅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权氏还没有这个本事,而永乐大帝也并不是一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处死上千宫人的昏君。
只可惜,太医院之中残存的那卷关于入魂香记载的卷宗并不完整,偏偏缺失了关于入魂香药效与化解之法的那部分记载,因此,便令权氏之死以及之后在前朝皇宫里那件致使上千宫人被处死的惨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孙之鼎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入魂香的一切皆如实的禀报给康熙知晓。
康熙听闻孙之鼎所言,竟然怒极反笑,“好啊!朕的后宫里的妃嫔们越来越有本事了,就连前朝皇宫里的禁药都能弄到手了,而且还敢将此种阴险歹毒的禁药用在朕的身上,可真是胆大包天!”
康熙看着孙之鼎、周平与徐瀚,命三人分析此种入魂香究竟是如何发挥其药效的,此药又与茉莉花香有什么关联?
孙之鼎、周平与徐瀚三人研究一番,将大致推测出的入魂香的药效禀报给了康熙,“启禀皇上,据奴才们的推测,入魂香的药性特别,或许入魂香本身并无任何具体的香味,但当它与其他香味混合之后,便会令闻到此种香味的男子越发思念起他心中最喜欢的香气,进而对身上染有这种香气的女子动情。”
“简而言之,入魂香需要与其他香料混合使用,以其他香料为药引,方才能够发挥药效。而此药起效之后,有可能会持续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当康熙明白入魂香需要借助男子最喜欢的香味来发挥药效的时候,心里恍然明白了为何刚才他亲自喂蜜菀喝药的时候,当他的嘴唇刚刚碰触蜜菀的唇瓣,身上便又会再次对蜜菀动了欲念。
原来,在入魂香的影响下,蜜菀身上独一无二的甜蜜体香便成了他无法抗拒的迷*药。
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在明知蜜菀正怀有身孕不宜为他侍寝的时候,非要强迫蜜菀为他侍寝?
他怎么可能会完全不顾蜜菀和她腹中的两个孩子,将她折腾得伤痕累累,险些闹出一尸三命、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怎么可能在蜜菀已经被他折腾的昏迷不醒、可怜兮兮的躺在龙床上时候,还会对伤痕累累的蜜菀动那样的念头?
他的确是喜欢蜜菀没错,但他绝对不是只贪恋蜜菀甜蜜诱人的身子!与蜜菀那具妩媚动人、玲珑有致的娇躯相比,他更想得到蜜菀那颗难能可贵的真心。
康熙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入魂香可会对女子产生影响?”
孙之鼎回禀道:“依据奴才的推测,入魂香应该只对男子有效,应该对女子并无影响,并不会令闻到入魂香的女子动心动情。”
康熙又仔细将昨夜畅音阁中皇贵妃和贵妃二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重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心里便已经有了论断。
康熙想起皇贵妃在向他敬酒的时候,曾经对他说:她一直都记得他很喜欢她用的茉莉香粉的味道,还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茉莉香粉清雅幽香,与她的容貌和气韵相得益彰。
又说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还说因为他喜欢她用茉莉香粉,那么,她无论春夏秋冬,便只会用茉莉香粉。即使其他花香再特别,她都不会用的。
最后,还特意意有所指的告诉他,她既然已经有了自己最喜欢的香味,又怎么会对其他香味动心呢?
当时康熙听道皇贵妃对他说的这句话,心里只是有些许奇怪,还以为皇贵妃伤春悲秋的毛病又犯了,如今想来,皇贵妃既然能够对他说出这句话,便证明皇贵妃大有问题。
康熙回想起自己从前的确最喜欢茉莉花香的味道,可是,自从他在苏州府遇到了那个身着一袭略显奇怪的浅碧色衣衫的小姑娘以后,他便迷恋上她身上的那抹甜蜜清新、沁人心脾的体香。
康熙不禁想到倘若他不是喜欢上了蜜菀这个小姑娘身上特别的体香,只怕他昨夜在畅音阁中便会在入魂香的影响下,被皇贵妃身上使用的他曾经最喜欢的茉莉花香所迷惑,进而对皇贵妃动情,昨夜便会招皇贵妃为他侍寝了。
康熙只要一想到他昨夜差点在入魂香的影响下宠幸了皇贵妃,心里便觉得一阵恼怒。
在康熙看来,他身为大清皇帝,天下间的所有女人自然都可以供他挑选。可是,他想要宠幸哪个女人,喜欢哪个女人,自然都应该由他来决定,而不是任由其他人摆布设计,甚至对他使用阴险下作迷*药,诱惑他去宠幸他不喜欢的女人。
康熙命孙之鼎、周平、徐瀚三人认真查阅太医院中关于入魂下的记载,并且着手研究入魂香的具体药效与化解之法,并且严令三人不允许将关于入魂香的相关事宜对外泄露半句,否则,便不止要摘了他们的顶戴花翎,而且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吓得孙之鼎、周平、徐瀚三人颤抖的身子,连连向康熙诅咒发誓,保证自己即使在睡觉的时候就会闭紧嘴巴,说梦话的时候都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如此一番折腾,康熙一点觉都没捞着睡,便已经快到了大年初一开笔的时辰了。
于是,康熙见蜜菀已经喝完了安胎药,便命素心好好伺候蜜菀,倘若蜜菀醒来或是病情有变,一定要立即派人向他禀报,而后便在琉璃和素兰的服侍下换了明黄色朝服,与子时前往南书房开笔。
按照宫中的规矩,康熙要在南书房内依次完成拈香、燃烛、薰笔、朱笔写字、墨笔写字、浏览历书几项事务,开笔时写字的笔是特制的,一年只用这一次,笔身上刻着“万年青”,寄予着“大清江山绵延万年”的希求。
康熙自从登基之后,每年正月初一都要到南书房开笔,对这一套事务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然而,此时康熙由于一直惦记着寝殿之中昏睡不醒的蜜菀,常常做着做着便走了神,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提醒了康熙数次,才总算将开笔这套功夫完成了。
康熙在开笔时首先提笔写下了“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几个字,而后想起蜜菀,又提笔加了一句“春韶介祉诸事吉祥,宜入新年万事如意”。
开笔之后,康熙在南书房稍事休息片刻,便在十余名宫人的簇拥下,依次到天一门、钦安殿、斗坛、天穹殿上香祈福,而后至乾清宫月台,由御前侍卫接引至奉先殿祭拜祖先,之后回乾清宫给祖先焚烧金箔等物。
梁九功看了看时辰,小声提醒道:“万岁爷,您该前往坤宁宫,同皇贵妃、贵妃、以及众位妃嫔娘娘们一起诣佛前、祖宗前、灶君前拈香祭拜了。”
康熙却皱了皱眉头,忽然问了一句:“密嫔怎么样了?还没有醒过来么?”
梁九功一愣,连忙恭敬的回禀道:“回万岁爷的话,到目前为止,寝殿之中并未传出关于密主子已经醒过来的消息,想来密主子此时应该尚未苏醒。”
康熙越发拧紧了眉头,心里惦记着蜜菀,担心她的病情有变,竟然先回了一趟寝宫,看过蜜菀之后,才起驾前往坤宁宫,与众位妃嫔们拜佛、祭祖、祭神。
坤宁宫内,皇贵妃佟佳云婉早就已经带着后宫众位妃嫔们在此等候多时。众位妃嫔们见康熙一人前来,身旁并未带着蜜菀随行,不免各怀心事,对康熙此举有着诸多猜测。
然而,正月初一坤宁宫祭祀是一项极为严肃的事情,众位妃嫔皆要严守规矩,按照规矩参拜行礼,众人皆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走错一步路。即使是心直口快的宜妃郭络罗毓秀和平贵人赫舍里怡萱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
康熙虽然对皇贵妃厌恶已极,然而此时尚有许多事情没有查证清楚,还不到动皇贵妃的时候,因此,康熙也不想打草惊蛇,虽然不曾同皇贵妃多说一句话,但平静无波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
如此一来,倒也相安无事。
皇贵妃见康熙的左手竟然被包扎上了,本想等祭拜结束之后,仔细问一问康熙他的手是如何受伤的,然而,康熙压根没有给皇贵妃这个机会。
祭拜刚刚结束,康熙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坤宁宫,众位妃嫔们望着康熙离去的背影,心里皆觉得有些不安。
众位妃嫔们皆觉察到了康熙今日对待她们的态度似乎比从前更加冷漠了一些。众位妃嫔们面面相觑,心里不免暗自猜测莫非皇上对待她们的态度与密嫔今日未曾出席坤宁宫祭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