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林晓摊了摊手,“本来他们只能养一年猪的,现在已经多养一年,这就是赚来的。这养猪法本来也瞒不了多久。”
去年周围就有村民试着敲猪,关屠夫花高价去那些人家收猪,有几家不卖,说是自家吃的。所以他们应该是发现了。
这话倒也对,李秀琴心情好了一点,又安慰自己,“咱们村有光禄寺这个大订单,它不会轻易更换人选。其实也不错了。”
林晓看着她娘欲言又止。
李秀琴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林晓知道她娘不懂做生意,所以想得太简单,“娘,你没说错。可是今年的猪价肯定不能按去年的算。周围的猪养起来,质量跟咱们家一样好。他们比咱们的便宜。您说光禄寺能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吗?”
李秀琴蹙眉,好像是这样。
林晓摊了摊手,“物以稀为贵,所以咱爹当初才拼命想要瞒着其他人。您要好好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李秀琴点头,“我会的”。
她要好好琢磨怎么跟村民们说。
陈顺田离开村子的第二天,村民们找上门来。
李秀琴以为他们知道了,将他们请进堂屋,让范寡妇倒茶。
关屠夫摆手,“满堂家的,不用麻烦了,今儿我们来是跟你说件事。”
李秀琴点头,“你们说吧。”
关屠夫搓了搓手,“那个…去年咱们村嫁出去好几个姑娘,这事你知道吧?”
李秀琴愣了下,“知道啊。”
人群中走出几个村民,冲李秀琴鞠了一躬,“满堂嫂子,对不住,我那妮子将养猪法告诉了她婆家。打算今年养猪呢。”
“她怀了孩子,家里穷,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
几个汉子不敢抬头看大伙,愧疚得很。
李秀琴心里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该为他们悲哀,这么多人一块养,这猪的价格一定会掉价的。
“没事了。这养猪法本来也瞒不了多久。”
村民们见她如此通情达理,面面相觑。
屋子里一处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关屠夫才重新开口,“是这样的,我们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小猪仔价格涨到五百文。而且还有价无市,我就琢磨去隔壁县买。”
五百文?比之前贵了两百文,这涨得也太离谱了。
李秀琴拧眉,“可是去外县买猪仔不是还要办路引吗?这划算吗?”
关屠夫笑了,指了指后面,“没事儿。咱们翻过那座山就是隔壁县,不用路引,来回只花四天功夫。只不过这山太大,往里走可能会遇到野兽,所以咱们大伙商量一块去买猪仔。你们家满堂不在家,那个陈顺田又赎身走了,要不叫上顺星夫妻吧?”
李秀琴愣了下,“女人也要跟着一块去吗?”
关屠夫摊了摊手,“那是当然。谁家一次都要养几十头猪,只靠男人哪够啊。”
翻山不好拉板车,所以只能牵着猪走,一人负责牵六头小猪仔,四十头也得七个人。再加上还要背些粮食、水和猪盆,不止婆娘,家里的小子们都得跟着去。
这话倒也对,李秀琴想了想,“行。那我让张顺星夫妻,还有陈顺良一块去。”
“行,那咱们明早在村口出发。记得带上银子。在山里走,不好带那么多铜板,要全部换成银子。”
“好。”
第154章
直到大伙走了, 李秀琴才想起来,自己竟是忘了告诉大伙今年猪会掉价。
许是因为怀孕,她最近总是忘事儿, 想了想, 人都回去了, 明早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李秀琴让范寡妇去通知张顺星夫妻和徐顺良,让他们明天一块去买小猪仔,想了想, 三个人到底不够, 她又道,“对了,你明天也跟着一块去吧。”
范寡妇看了眼她的肚子,面露忧色,“奶奶,您一个人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李秀琴摊了摊手, “已经三个多月,胎也稳了, 做些吃的而已,没关系的。”
范寡妇一想也是, 家里又没有牲口,只是做一日三餐, 应该没事儿, 便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 东方泛起鱼肚白, 晨光曦微, 小庄村的村民们吃完早饭, 几乎所有人都聚在村口。
此次远行人数远比李秀琴以为的还要多, 其中最小的才十一,最大的五十多。家家户户只留了无法远行的孩子以及年迈的老人。
瞅他们这阵仗,打算养很多猪呢,李秀琴有些担忧,示意大家安静一会儿,“我知道大伙都想挣钱。但是,我得跟你们说,咱们县小猪仔涨这么离谱,肯定是因为别的村也跟着一块养猪。你们想啊,猪仔多了,养猪方法还跟咱们一样,咱们的猪还能卖上价嘛。兴许到年底,也就卖个十文,你们好好琢磨今年要不要养那么多头猪,别辛辛苦苦一整年回头赚不到钱。”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会儿,各家聚在一块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有几家壮劳力挤过来,“不是,弟妹,你不是一直握着那中药方子吗?这方子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知道也没事吧。”
“对啊,他们也养不了几头。应该不至于吧?”
李秀琴觉得他们想得太美,“可是加起来就多了呀。”她将陈顺田赎身原因说了,“他代表的是整个村子。再加上你们出嫁的那几户人家,他们也都有各自的家族,这几个族加起来,也有不少人了。你们想想,咱们村一直养猪,之前也涨了些,但也没涨到如此离谱。但是今年却直接涨到五百文,而且还有价无市,这说明什么?说明今年养猪的人远不止你们之前认为的几家。”
母猪平均114天生小猪仔,之前没有露出半点风声,想必新养猪的这伙人是最近才决定养的。
村里有几户人家早早就订了小猪仔。但是养猪仔的人家为了多挣钱,把他们的定钱全都退了。
大伙这才决定去隔壁县买小猪仔。
李秀琴这话有理有据,村民们这下是真的慌了,妇人们拉着男人问,“当家的,这可怎么办?”
“哎呀,不会真挣不到钱吧?”
“要是这样,那咱们养猪不划算了呀。”
两百多人立时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往常到这时候,村里人就开始询问关屠夫的意见,他多年杀猪,三个儿子对附近十几个村子的养猪情况都很熟,今年养小猪仔,也是他和儿子们去看过。
听到李秀琴这话,他跟三个儿子聚在一起算了一笔账。
末了,关屠夫冲李秀琴道,“满堂媳妇,我刚刚跟他们算了下。我之前带着他们买小猪仔,连城西,我都跑了,都没有小猪仔。我也打听过他们今年养了多少头小猪仔。”
他掰着指头算给大伙听,其他人都齐齐看向他,等他下文。
“我不敢说我这数一定正确,只能说我去过的几个地方大概就是这个数。今年猪仔大概有五千多头。去年也就两千多头。翻了一倍还多。猪肉掉价是肯定的。但是普通生猪不到七文,咱们是二十文,这中间差了十三文,根据我多年卖猪经验,年底咱们这生猪大概能卖到十二文左右,最低也能有十文,咱们还是有的赚。”
村民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只听关屠夫四下看了看,“今年才是养猪法传开第一年。至于明年,养猪的人肯定会更多,猪肉价肯定也掉得更多。到那时,再说吧,咱们能赚一年是一年。”
关大郎点头表示附和,“对啊,今年好歹能喝口汤,明年连汤都没了,兴许只能赚个人工钱。咱们今年还是多养些吧。”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李秀琴提醒过他们,见他们有心理准备,便没再说。
能赚一年还是多赚一年吧。真等明年全部传开,到那时养猪还真有可能不赚钱。
大伙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定小猪仔。
这次村民们集体出去,当娘的不放心半大孩子待在家,就不停叮嘱自己的孩子,“坡地那边的猪圈要记得去打扫,要是太脏,回头猪仔买回来住进去会生病的。”
“一定要看好家,门窗要锁好。晚上,你舅舅会过来睡觉。要是家里进了贼,一定要喊他,知道不?”
家里大人都走了,只剩下老人孩子,娘家近的,就让娘家亲戚过来帮着照看。
不过刚开春,家家户户都很忙,白天没时间,也就只能晚上过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种情况。
孩子们脆生生回答,“知道了,娘。”
等他们远去,小孩子们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睛渐渐蓄满泪,一个个嚎啕大哭,“我想爹娘了,他们会回来的吧?”
大点的孩子就瞪着弟弟,“当然会回来。你胡说什么。”
李秀琴揽着小孩子们瘦弱的身板,“养了猪,你们年底就有压岁钱,也有新衣服穿,还有戏看。还可以吃肉。你别哭啦。再哭,这些东西就全没啦?”
孩子们眼里含着泪,可怜巴巴看着她。
李秀琴心都跟着软了,放柔声音,“你们别怕啊,就几天时间。你们留在家,乖乖的,不要玩水,不要去山上,就老老实实待在村里。到点就回家吃饭,天黑就赶紧回家。不要让你们阿奶跟着操心,知道不?”
“知道了。”
孩子们擦干眼泪,没一会儿又叽叽喳喳炫耀起来,“我娘给了我五文钱,让我自己留着花。”
“你才五文呀?我有十文呢。还是我娘大方。”
“才不是,我娘还给我买牛皮糖了,她说一天吃一块,吃完,她就回来了。”
“啊?你有牛皮糖啊?我没有。我娘给我炒的花生。我跟你换吧?”
“我不要。我家里也有花生。我喜欢吃牛皮糖。”
孩子们又嘻嘻哈哈玩起来。李秀琴忍俊不禁,到底是孩子,很快就将不快丢到脑后。
林晓给二丫塞了一颗糖,“你别哭了。你大姐是跟去买小猪仔的,她又不是去享福的。你和阿奶好好待在家吧。阿奶年纪这么大,得要有人留在家照顾她啊。”
大伯家去了四个人:大伯,大伯母,大利,大丫,家里只剩大吉,二丫和林老太。
二丫搅着手指,抿了抿嘴,“我知道。但是我也想去。”
她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们剩下了。
林晓不明白二丫的心思,看到几个大点的孩子往沙地方向走,叫住他们,“你们这么快就去打扫啊?”
“对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早点打扫完,我们就能好好玩了。”
林晓点点头,目送他们远去。
林晓扭头发现二丫还是闷闷不乐,笑着上前拉二丫的手,“走,我家有好吃的,我带你回去吃。”
二丫被林晓拽进林家院子。
身后传来啪嗒声,李秀琴回头看,原来是文先生赶着牛车要出村。车上文娘子满脸焦色正抱着宝柱,时不时拍打包被。
李秀琴上前仔细察看孩子的气色,宝柱睁着那双眯缝眼,皮肤红红的,小嗓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秀琴蹙眉,“孩子又病了?”
文先生满脸疲惫,显见昨晚没睡好,揉了揉脸,“是啊,昨晚哭了半宿,早上起来额头发热,也吃不进奶。上回吃的药,这次不管用了。我们送去县城看看。”
李秀琴点头,示意孩子们给他们让路。
牛车错身过去的时候,李秀琴突然想起来,在后头问,“你们家不是说养猪吗?有人去了吗?”
文先生甩了一鞭子,头也不回,声音飘过来,“去了,萱儿和小山去了。”
小山是文先生新买的下人,穷苦出身,拥有农民孩子吃苦耐劳的优点。
李秀琴叹了口气。
婆子们拄着拐杖回了家,孩子们留在村口玩闹,李秀琴回家吃早饭。
她最近嗜睡,早饭推迟了半个时辰。在外面站这么长时间早就饿了。
吃完早饭,林晓要去果园那边摘野花。
一个冬天憋在屋里看书写书,林晓早就闷坏了,老早就想给房间里添点花花草草,增点色彩。
李秀琴闻言,诧异看着她,“秦祭酒不是刚给送书给你,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没有。”林晓犯了愁,嘟哝着嘴,“娘,我想有个船匠供我使唤。这书没有图,不够直观,我想照着书上描述画一个。”
李秀琴怔愣了下,闺女是试验的好苗子。书上写的东西,她不会全部相信,必须有实物摆在她面前,验证无误后,她才会相信。
李秀琴仔细想了想,“船匠怎么会卖身呢。”
船匠属于匠籍,比贱籍高一层。船匠靠手艺吃饭,只要不是天灾人祸,就不会饿死,一般来说,不会卖身。
林晓抿了抿嘴,“不卖身,找个船匠帮我定做也行。咱这附近哪儿有船匠啊?”
李秀琴还真不知道,但是上次去大河那边看果园,她瞧见大河里的船,想来新陵应该有船匠。她琢磨着,等范寡妇回来,她就去向人打听哪儿有船匠。
她还没将自己的想法与女儿说,只听女儿叹气道,“哎,就算找到船匠恐怕也不成。郝木匠都那么忙,船匠肯定比他还忙,啥时候才能轮到我呀。”
去年木材价格跌了一成,郝木匠接单子接到手软。林晓找他做活都要另外加钱才成。造船工期可比木匠长多了。
李秀琴不忍女儿失望,“要不然我买个下人,求船匠教他?只要咱们肯出钱,他没有不乐意的。”
林晓摇头,“等他学会,我这些书都能背出来了。”
她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之前大吉也想学木匠,大伯帮着打听过,学木匠要免费给人家干三年活,不包吃,不包穿,每到逢年过节还得给师傅送礼。等考察完人品,师傅才会教。但是教也不是一下就教完,而是慢慢地教,至少也得再学五年。在这期间,每月只能拿一两百文工钱。
李秀琴见女儿不懂这个,“没那么慢。那些人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没看郝木匠的两个儿子去年年初才开始学,今年就已经会做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