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琴看着掌柜安排周到,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了半个时辰,时辰快到了,李秀琴和林满堂在外面迎接客人,林晓留在二楼陪着妹妹。
今儿是休沐,各家当家人陪着夫人一块坐轿来了岳福楼。
下了轿,林满堂和李透琴亲自将人迎进去。
李秀琴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与这些贵夫人倒也有几分相似,没过多久,就与这些人说说笑笑。
知府夫人对李秀琴这性子非常喜欢,原以为是个粗鄙妇人,上不得台面,只是仗着女儿聪慧,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可见面之后,却发现这人极会说话,一言一行都透着股大气。
反倒是她的闺女没有继承她的好脾性,反而不怎么爱说话。好像上次给他们介绍玻璃也是这样,只解释一番,就借口溜了。
李秀琴见知府夫人打量她闺女,揽着女儿笑,“夫人,您别以为她是个县主,好像很聪明,其实我闺女有点呆,她每天在家就爱捣鼓些新鲜玩意儿,对其他事情一概不上心。你要说她不会管家吧?我每次交待她办事,她又能办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错来。”
知府夫人细细打量林晓,哎呀,还真是失策了,上回接到帖子,以为这小丫头能发明出男人都弄不出来的打谷机和玻璃,必定聪慧得吓人,想来她也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没想到这孩子是个内秀,不争强好胜,性子还踏实。
这样的孩子当长孙媳肯定不成,但要是娶回去当次孙媳妇,那妯娌相处和睦,后宅安宁,多有福气啊。
“县主今年多大了?”
林晓怔了下,总觉得这老夫人眼神有些深意,可她也琢磨不透,只规规矩矩答道,“十一岁。”
“十一岁就这么高了?可见你爹娘平时宠着你。瞧瞧这小手也是细皮嫩肉,比我几个孙女长得还白。”这小手一看就是没动过针线的。在别人眼里,这么大年纪还不会针线,那就是个短板,可知府夫人竟是越看越喜欢,有缺点好,有缺点,她就不至于傲到眼里没了旁人。
新陵县的那些大户人家能看到林晓的好,府城的贵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上进,考上功名,将来能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可科举是那么好考的吗?
有些人天份有限,这也是没办法。可身为他们的父母就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于是一个个都围着林晓打转,问她各种问题,“县主平日在家读什么书?”
“四书五经,现在正在看如何造船。”
“不读《女则》《女戒》吗?”
林晓老实摇头,“不看。”
夫人们面面相觑,全都一脸不可思议,李秀琴在边上,原本想阻止,可根本来不及,她无奈抚了抚额,这孩子咋什么实话都往外撂。
知府夫人也被她这回答惊得猝不及防咳了下,等缓过劲来,她瞧着七七一眼,“县主,那你希望你妹妹将来成为什么样的姑娘?”
这话其实是个陷阱,她想知道林晓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晓歪了歪脑袋,“聪明、坚强、乐观,这三点比较重要。”
李秀琴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答案可能不是知府夫人想要的那些,但这样的答案其实也不算太出格。
聊了一会儿,饭菜上桌。
各府夫人便没再说话,由下人伺候着吃饭。
林满堂一家人平时不习惯由人伺候,但看他们的派头,只能硬着头皮叫底下的喜鹊、萱儿和顺安进来伺候。
萱儿倒还好,她毕竟年纪大一些,其他丫鬟怎么做,她也就怎么做。
可喜鹊哪伺候过人吃饭,就不太会看眼色,按照自己的喜好,每样菜都夹了两筷给小姐。
夹菜的时候,原本应该夹到盘子里的菜,手突然抖了下,菜冲着小姐飞了过去。
好在林晓躲得快,菜掉到了地上。
其他下人瞧见,忍不住露出一丝同情,这要是换了他们主子,一顿板子少不了。
可林晓却不以为然,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冲喜鹊笑了下。
喜鹊刚开始还战战兢兢,在这样的笑容下,竟不再紧张,专心致志布完了菜。
这一顿吃得林晓别扭死了,回到家,她就抱怨,“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爱吃的烤羊排,居然只吃了两个。”
李秀琴倒是很自在,“你喜欢吃什么,眼睛示意,喜鹊给你夹就是。”
这下林晓更别扭了,“一直盯着我眼睛看,那她岂不是在窥探我的想法?那我更不自在。”
林满堂也附和女儿,“这些大户人家摆的谱可真大。我也觉得不好。”
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的脸瞧,吃东西哪里半分自在。再熟悉的人也不行,他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李秀琴嫌弃得不行,“一对父女不会享受,你们呀,就是穷苦人的命。”
林满堂啧啧,“这么个享受法,我也不稀罕。”
李秀琴没跟他打嘴架,她扭头看向闺女,欲言又止。
林晓却没看到,意兴阑珊挥了挥手,“我累一天了,我先回房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李秀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林满堂脱衣服,“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呀?”
李秀琴手撑下巴,“我就是觉得知府夫人挺好的,性子也和善,知府大人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咱们借着这由头与之交好,以后生意也能有人照应。”
难为她这样清高的性子竟也会为生意考虑了,林满堂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今儿跟知府大人也说了几句话,他人很随和,没什么官架子。”
“是吧?我今儿听说这秦知府出身寒门,发迹后,也没有纳妾,几个儿子也都是如此,孙子也都规规矩矩,说明他们家风严正,有良心,没那么多弯弯绕。咱闺女要是能与秦家姑娘们交好,也能有个手帕交。”
林满堂没当一回事,现在闺女还太小呢,一心琢磨造船,她可能不愿意去交际。
他比较好奇,“你打算得挺好,可为啥又叹气呢?”
李秀琴便把女儿说自己没读过《女则》《女戒》的事说了,“哎,她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其他人,她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吗?”
“咱闺女就是直性子,她也不会你那些小心机啊。”林满堂替女儿说好话。
“我就是觉得咱闺女这性子其实不适合跟这些大户人家的女眷相处。她性子太直,一不小心就中了别人的语言陷阱。”
“那就不接触呗。左右秦知府为人不错,我会好好与他相处的。”林满堂不想勉强自己的闺女,更不想女儿吃亏。
“她都是县主了,要是不跟人交际,只靠县主的名头,一次两次人家搭理她,时间长,谁还会理她。她迟早要跟人交际的。”李秀琴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好好教她。她才十一,学东西快着呢。”林满堂对闺女向来有信心,觉得没什么事能难倒闺女。
李秀琴却持相反意见,她闺女可不是真的十一岁,实际年龄应该是二十二岁,这性子从小就没变过,要是前世,她闺女能待在实验室搞发明,可到了古代,还这么实诚,这就不行了,可真愁死人了。
林晓可不知道她娘为她将来担忧着呢,她现在正美着呢。
她花了好几天做的一个小机关,今天终于大功告成,她让喜鹊进来,与她一块检验自己的作品,确认东西好用后,她忍不住乐开了花。
第170章
满月后, 李秀琴终于能够出来透气,这一个月,天天待在屋里, 热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了, 天气凉快些, 她可以出来透气了。
她身上前几日刚做的衣服,给女儿也换上同款,甚至还给女儿梳上精致的发髻。
美是挺美, 可林晓是真别扭, 这发髻扎得很紧,勒得她头皮疼,发簪戴在头上,她都不敢动了,生怕一不小心簪子掉下来。
“娘?您带着范婶子出去逛就好了?干啥非得让我也出去啊。”
“你说说你天天闷在家里,你不觉得闷啊。娘带你出去散散心。”李秀琴打扮好女儿, 只觉得鼻端传来一阵猪油味儿。
“娘,走吧?您干啥呢?”林晓回头见她娘一直发呆, 忍不住催促。
李秀琴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家里连猪肉都没有, 怎么可能有猪油呢,肯定是她嗅觉出了问题。
说着, 招呼范寡妇和喜鹊跟着一块出去。
“昨儿出来, 我只在外面瞧一眼, 根本没看到店里面什么样, 这次可要好好看看。”李秀琴早就想来看看玻璃店怎么样了。这算得上是她头一回做生意, 一应事物都由她打理, 现在还挣着钱了, 对她来说,已是相当满足。
林晓跟在她身后进店,和她娘一起四处打量店内。
现在店铺生意趋于稳定,每个月日收在千两左右,除去一应成本,纯收入有三四百两。
“这店里人挺多的呀,不像你说的那么少。”李秀琴四下看了看,店铺里有不少顾客挑选东西。
林晓天天窝在家捣鼓东西,都是喜鹊跑来看的,她也一头雾水,“是啊,七月底我来瞧过确实没这么多人。”
掌柜跟在身后,想要回答,却见东家冲他摆手,“你先接待客人,等客人走了再回话。”
掌柜应是。
等送走一波客人,掌柜才过来,“东家,进了八月,各县有不少学子过来参加院试,家属们好奇玻璃镜,就进来瞧瞧,咱们生意也好一点。”
当然看得人多,买得人少。但也比之前强上一些。
李秀琴恍然,“那就好。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些学子前程远大,切不可低看他们。”
掌柜连连应是。
李秀琴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就带着其他人出了店。
刚走出店铺,林晓正想回头问她娘,“咱们去哪逛”,谁知迎面撞过来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结结实实摔到地上,疼得呲牙咧嘴,艰难得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抬头,发现自己撞到一个打扮富贵的小姐,她吓得浑身发抖,“对不住,小姐,是我走路没看好。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林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这衣服一定很贵吧?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您长得美,心地又那么善良……”
巧儿一连夸了林晓上百个词都不见她开口恕罪,有些惴惴不安,手心不知不觉攥在一起,她这是踢到铁板了?
林晓一直没说话,反倒是李秀琴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巧儿。”
李秀琴点头,“你这孩子倒是嘴甜,可是读过书?”
巧儿摇头,“没读过,我听人说念叨几句学的。”
李秀琴仔细打量她这衣着,可怜见的,这么点丫头竟出来讨生活了,这是乞丐吗?
“你可愿……”她还没说完,胳膊被人拽了一下,侧头一看是闺女。
林晓小声靠近她娘,“娘,她刚刚想偷我东西。”
李秀琴一愣,就见她闺女将身上的褡裢拿起来给她看,果然底部被划了一道口子,不过里面的东西并没有露出来。
林晓花了几天做了一个袖箭。袖箭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放在手腕处,箭头就放进褡裢里。因为太重,箭头放进去,褡裢就变了形,她在褡裢底部缝了一层可以撑重的木板,这样外人不容易看出来。现在这底部果然露出木板。
巧儿吓得面色如土,不停磕头,没几下就见了血,“夫人,我妹妹病得厉害,我没办法才铤而走险。您行行好,别把我送官,我要是被抓,我妹妹就活不下去了。”
李秀琴见她不似作假,前世的职业病,她不忍心看着人死,她侧头看了眼范寡妇,“你跟她去看看,她妹妹是不是病入膏肓,要是真病了,就给送到医馆。”
范寡妇应了声是,示意巧儿起来,“在前面带路吧。我们奶奶心善,你可是走了大运了。”
巧儿脑子一片空白,刚刚她差点以为自己被送官,以后妹妹没人照顾,面如死灰,没想到太太居然愿意放过她,还要救妹妹,巧儿激动得又磕了几个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李秀琴点点头,带着女儿错身离开。
她侧头看着女儿的褡裢,“你好端端在底部弄一块木板做什么?带着不重啊?”
林晓喜滋滋道,“娘,我这里面可是好东西。”说着示意她弯腰。
李秀琴依言弯下腰,只听女儿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事情始末。
这一幕被走了几步的巧儿回头瞧见,心里一阵触动,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范寡妇见她停下来,蹙眉提醒,“快走啊。”
巧儿抹了眼泪,收了情绪,在前面带路。
两人到了城外城隍庙,巧儿将妹妹藏在神像后面,这孩子已经晕过去了,额头滚烫,她嘴角起了皮,看着就可怜。
范寡妇抱起孩子,这孩子轻飘飘的,“快!去医馆。”
巧儿紧紧跟在身后。
到了医馆,郎中诊完脉,“这孩子真是命大,要是来晚一步,就救不回来了。”
他写了方子开了药,范寡妇给了钱,“麻烦大夫,能不能在你们这熬药啊。这俩孩子也没个住处。”
郎中怔了下,点了点头,叫了药童进来抓药、熬药。
范寡妇付了两副药的钱,央求大夫留下这两个姑娘。
这郎中收了铜钱答应了。
范寡妇又给巧儿五十个铜板,“今儿你真是幸运,竟能遇到咱们奶奶,她是菩萨心肠,这些钱,你先拿着。”
巧儿不接,跪在范寡妇面前,“婶子,我求您,您能不能跟您家奶奶说说,我要跟着她,让我干什么都行,只求她能给咱们姐妹一个活路。”
范寡妇想了想,奶奶今儿好像想收了这丫头,她笑了,“行啊,算你有良心,你先拿着钱,等你妹妹的病治好了,你再带着妹妹到我们府上。”
说着报了地址,巧儿念了两遍就记住了。
不说这边,就说李秀琴得知闺女做了袖箭,有些摸不清头绪,“你做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