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退了出去。
林晓有些吃味儿,“娘,您干啥对她们太好?”
这不像外人,倒像是干女儿了。
李秀琴揉揉她脑袋,“这俩孩子太可怜了。她们父亲是个酒鬼,半夜听到父亲要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姐姐就带着妹妹逃了。可小姐妹俩没钱,只能靠乞讨为生。”
林晓心软,点了点头,“太可怜了,比喜鹊还可怜。”
喜鹊至少还有个疼她的娘。
“对了,她娘呢?”
“她娘一心琢磨怎么生儿子,对她们非打即骂。”
林晓见过最便偏心的父母也只是会叫自己的女儿赔钱货,打骂也只是基到她们做错事,并不是无缘无故就打人。
现在听到这两人这么可怜,她心里也不禁为她们难过。
这世上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古人,孩子就是父母的私有物,可以随意打杀,甚至不能去状告。
“等我将巧儿□□好了,我让巧儿跟着你。”
林晓有点懵,“不用,我有喜鹊就够了。”
“喜鹊跟你一样都太实诚了,巧儿机灵,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
林晓见她娘都打算好了,也没当一回事,跟着就跟着吧。
林满堂在身后拎了两包月饼进来,“来,今儿过中秋,咱们吃月饼赏月,这月饼可是府城卖得最火的一款月饼。听说大户人家都去他家店的。”
李秀琴接过月饼,嗔了他一眼,“再好吃也不能当正餐,也得吃完晚饭再吃啊。”
说着,出去让下人摆饭。
林满堂讪讪笑了,招呼其他人坐下,“哎,我这一考完试,地位一下子就降到谷底了。”
林晓啧啧,“爹,现在还不是你地位最低的时候,等成绩出来,要是不好……你瞧瞧咱娘会对你啥样吧?”
林满堂打了个寒颤,他竟是忘了,他媳妇对他一直望夫成龙来着?
这要是没考上,她该有多失望。
林广源是个实诚人,见他这么怂,笑话他,“你瞅你这德行,在家夫纲不阵呀。”
林满堂不爱跟他这种粗人讲情趣,不以为然摆了摆手,“你懂个屁。”
过了五日,院试成绩出来。
林满堂在家如坐针毡,“顺安怎么还没回来?他该不会偷懒了吧?”
李秀琴瞧着他转圈圈就烦,“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去看。顺安多乖巧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偷懒。”
林满堂也就是一说,他现在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林晓翘着二郎腿,在边上说风凉话,“爹,你也太不自信了。我考试从来不担心自己考第二名,我只在乎高了第二名多少分。”
林满堂被她气得不轻,人跟人能比嘛,这小兔崽子就是喜欢看他出丑。
林晓不逗他了,“爹,院试怎么这么晚啊?”
林满堂正了正衣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院试是由学政主持。整个省有十一个州府,全由他主持,他要分期案临考试,就得把时间错开。咱们兴庆府在整个省最西北位置,可不就得最晚嘛。”
院试考试两天,改卷子需要五天,这就是七天,路上再耽误两天,那就是九天。
院试一般从六、七月开始,轮到兴庆府就两个多月了。
李秀琴好奇,“你要是中了院试,接下来到哪去参加乡试啊?”
李秀琴对古代省划分完全不懂。
林满堂揉了揉脸,“咱们兴庆府属于陕西省。西安是陕西的治所设在西安府,西安府的治所设在长安。”
李秀琴都呆了,“啊?不是去京城啊。”她还以为乡试是去京城考呢。
林晓蹙眉,“咱们属于陕西省?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啊。”
不说习俗,就说气候就不太像。
“这边的陕西省是陕西、甘肃和宁夏三个省。大着呢。”林满堂摆手。
林晓恍然,原来竟是这样。
林满堂叹了口气,时不时勾着瞅一眼外面,“去了三个人,怎么一个都没回来啊。”
许成祖、许三郎、李松塔一大早就和顺安一块去看成绩,至今也没回来。
李秀琴将宝柱塞他怀里,“得了,我给你减点压,你抱他,你就不紧张了。”
软呼呼的孩子入怀,林满堂刚开始手还发抖,这会儿瞬间绷直,调整了下姿势,孩子正睁着大眼珠子看着他,小手搂着他脖子,亲昵的喊了一声,“爹?”
林满堂也没纠正,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臭小子,倒是长胖了些。”
宝柱流着哈喇子,笑得一脸天真,不要他抱,非要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自己走。
林满堂放他下来,两岁的人了,走起路来稳稳当当。
林满堂在边上拿东西逗他,孩子瞧了一眼,感兴趣的东西伸手问他要,就是不说话。
林满堂往后挪,他就扯着嗓子哭,“要不要?”
宝柱就是不说。
林满堂性子倔,不说就不给。
宝柱哇得一声哭出来,林满堂立刻慌了,但还是不给,反而伸手给他擦脸,一遍遍问他,“要,还是不要?”
宝柱哭得更大声,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
吕氏一脸幽怨看着林满堂,心想:咋这么逗孩子呢?
林满堂抹着泪,将孩子抱起来哄,“这孩子还是不爱说话?”
“男孩子冒话都晚。不妨事。”李秀琴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顺安从外面冲进来,扶着门框不停喘着粗气,“老爷,您中了!”
第172章
众人盯着他看, 好似都在石化,顺安喘息两瞬,又重复一遍, “老爷, 您中了, 中了第九名。”
院内一片欢腾,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全都喜气洋洋。
“真的吗?太好了。这名次还挺高。”
李秀琴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郑氏凑趣道,“恭喜老爷中了秀才。恭喜奶奶成了秀才娘子。”
李秀琴乐得不成, 冲大伙挥手, “今儿咱们要好好庆贺一番,你们几个去整治几桌好菜,咱们好好乐一乐。”
林满堂更是大手一挥,“这个月,你们多领一个月月钱。”
郑氏和范寡妇闻言乐不可支,高高兴兴出去了。
林福全激动落泪, “哎呀,这下可好了, 我们老林家竟出了个秀才。二弟,你真是好样的。”
林广源一个糙汉也忍不住欢喜起来, “满堂,你为咱们老林家争光了。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小庄村了。”
林满堂被他们捧得飘飘然。
林晓看着她爹像吃了琼枝甘露一样美, 忍不住翘起唇角。她是真没想到, 她爹居然能考到第九名。
录取名额二十八, 她爹竟能排到中上, 看来这一年多, 他学习是真花了心思的。
等大伙乐够了, 李秀琴才想起来问顺安, “松塔呢?他中了吗?”
顺安摇头。
“许三郎中了吗?”
顺安摇头,“没中。”
林满堂压下心头的喜悦,“他们人呢?”
顺安挠头,“我光顾着高兴了,没留意。”
几人说着话,那三人先后进了院。
许成祖到底是成年人,哪怕儿子没中,他也很快收敛了情绪,向林满堂道贺。
另外两个,年纪还小,没中难免有些沮丧,两人都耷拉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林满堂揉揉松塔的脑袋,“你别灰心,你姑父我都三十多了。你才十来岁,你比我小了二十岁,只要好好学习,一定能中院试的。”
李秀琴也笑,“是啊,你还小,之前又没先生教,以后就留在府城书院好好念书吧。”
李松塔抿抿嘴,“可是这边的束脩太贵了。”
无论是本校学子还是借读生都得要交束脩。这府城的束脩可不便宜,一个月就要两吊钱呢,这还不包括逢年过节给先生送礼。
“傻孩子,你还担心这个。”李秀琴揉了揉他的脸,“你二叔昨儿写信过来,打算全家搬到府城卖米花糖。家里供得起你读书,你就踏踏实实在书院好好念书吧。”
李松塔眼前一亮,“真的?二叔什么时候来?”
“得要把麦种播完。还要收拾家当。应该快来了。”
李松塔郁气一扫而空。比起在家闷头苦读,自然是在书院读书学得快。
许成祖听他们为了给孩子读书,竟愿意送到府城,也动了心思,问林满堂府城书院束脩多少钱?
林满堂一五一十说了。
许成祖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这么贵。
哪怕他们家养了那么多头猪,也出不起这么贵的束脩啊。更何况今年的猪可能还卖不上价。
许成祖打消这个念头,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便向林满堂讨了些读书用的笔记。
林满堂自己还要用,自然不能送给他们,答应让他们抄录一份,带回家仔细看。
许成祖谢了又谢,就在这时,门房进来禀告说书肆掌柜找他。
林满堂示意对方将人请到书房,他冲大伙告罪一声,理了理衣襟,直接去了书房。
许成祖和许三郎已经打起精神,重新恢复神采,向李秀琴再三恭喜。
李秀琴看了眼许三郎,这孩子哭得眼皮都肿了,“他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您一定要将心态放平。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
许成祖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林满堂就回来了。
许成祖向他们辞行,打算明儿就带儿子回去,“家里养了那么多头猪,还有稻谷要收。我们得赶紧回去。”
林满堂摇头,“过两天,书肆会卖中选考生的答卷,你们可以等它下来,再回去。”
这些考生答卷不是主考官或是批改试卷的考官们泄露。多半都是考生们自己泄露的。每当院试成绩公布后,许多书肆就会花大价钱请中选者重新默写一遍。别看只是一份考卷,售价至少要八百文。
刚刚书肆掌柜就是来跟他谈生意的,他中了第九名,两份答卷出价五吊钱。听说第一名的价钱更高呢。
林晓乐了,“爹,那您卖了吗?”
林满堂义正词严摆手,“爹是差钱的人嘛。我才不卖。”
他的答卷是根据袁学士的喜好而写的,有故意讨好主考官的嫌疑。还是爱惜羽毛为好。
林晓摇头失笑。
林福全不明白小侄女在笑什么,问林满堂,“二弟,那你乡试有把握吗?”
林满堂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大哥,您对我还真有信心啊?”
他就算中了第九名又如何,乡试可比院试难多了。
“大哥,咱们省一共九十五个县,每个县有二十八个新秀才,举人数目却只有六十五个,您算算中的概率有多低?”
林福全哪会算这么细的账,他看向小侄女。
林晓算了下,“差不多四十一个秀才出一个举人。”
林满堂一摊手,“这还是新秀才,我还没算往年的老秀才,所有秀才只要没入土肯定都会去考,算下来一百个秀才出一个举人。您太抬举我了。”
林福全听他说一百个秀才出一个举人,他一颗心凉了半截。
许成祖倒是知道乡试很难,“可不是嘛。就拿刘举人来说,他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考了四回才了中举。而且他是在京城念的书。”
林福全忙道,“满堂,要不然,你也去京城读书。你要是钱不够,我们两家给你掏。”
林满堂心里软和,同时又哭笑不得,他是差钱的人嘛。
他刚要开口拒绝,却听女儿双掌相击,眼里散发璀璨的光,“对,我也赞成去京城读书。那儿名师多着呢。别的不说,我可以求秦祭酒帮忙,让您进国子监。”
国子监的学生有三类人:一是官宦子弟,二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类学生大多数都是由地方官或全国有名学院的山长推荐,三是外国学子。
其实林晓不知道的是,她其实不用求秦官帮忙,她是县主,按照朝廷规格,她可以送家里的孩子读书。当然孩子都能,父亲肯定也行。
国子监是啥地方,那就相当于清华北大,林满堂去那样的地方,心里发虚,有些不愿,“我觉得府城书院挺好的,没必要……”
话没说完,林晓劈手打断,“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府城书院是有不少举人,但是国子监可都是最顶级的先生,听说里面有不少大儒讲学,您确定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她意有所指提醒他,“我记得某人为了让孩子提高成绩,不惜花高价找名师辅导自己的孩子学业。那孩子感念父母不易,忍着名师的臭脾气,学得异常认真。爹,您要跟那个孩子好好学学。”
林满堂老脸一红,这熊孩子,他还不是为了她好。居然在这儿挖苦他。
李秀琴噗嗤一声乐了,捂着肚子一阵“哈哈哈”地笑,真是太好笑了。
她男人这是踢到铁板了。该!让你以前总把考大学挂在嘴边,瞧瞧咱闺女心里都有数,一笔一笔给你记着呢。
其他人不明白李秀琴在笑什么,面面相觑。
林福全觉得小侄女说得有道理,“对,满堂,你去京城读书吧。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你可别不舍得。”
林满堂还在做垂死挣扎,“我去京城读书,咱家玻璃店怎么办?你们娘仨怎么办?”
李秀琴摆了摆手,“秦知府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咱们托他照顾不就行了。”
林满堂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啊?你也要跟去啊?”
李秀琴奇了,“我为何不跟去。乡试要三年一考,我们总不可能分开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