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就像她前世那个同桌,没恋爱时,挺聪明的。一谈恋爱,智商好像忘了在家没带似的。
像这样的姑娘用她娘的话来说,只有等对方成了亲,体会过生活的一地鸡毛,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她才会明白亲情远比爱情要可靠。
到了小庄村,林晓让两人到她家,“要是他们回来,肯定是我爹先到家。你们也想早点知道消息吧?”
桂香一想也是,便跟林晓回了她家,春娘也跟在后头。
林家堂屋,李秀琴给宝柱喂完饭,没多久孩子就沉沉睡过去,郑氏将他抱起来,笑道,“果然是好了,瞧瞧这饭都多吃了半碗。”
李秀琴笑笑,“还是要多费心,天气太冷,这孩子身子骨弱,一时半会想要调养好不是那么容易。得慢慢来。”
郑氏点头应是,抱着孩子进了屋。
她刚走,林晓三人就进了堂屋。
李秀琴问她事情怎么样了?
林晓便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末了又道,“我爹不放心也跟去了。”
李秀琴叹了口气,“这孩子估计也是憋狠了。”
就刘氏族长那严苛的性子,搁她一天都忍不了。也不知道刘氏村民到底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看着女儿小脸被冷风吹得发红,李秀琴示意她带两个小姐妹到炕上暖暖。
林晓三人去了二楼自己房间,上了炕,喜鹊给她们端来了生姜红糖水。
“快喝一杯暖暖胃,可冻死我了。”林晓直吸溜鼻涕,今儿这天真是太冷了。要不是担心桂香,她才不乐意站在寒风里冲冷风呢。
桂香和春娘也冻得够呛,两人可比林晓冷多了。
毕竟林晓身上穿的可是新棉袄,而桂香和春娘今年的棉袄还没做出来,穿的是去年的旧棉袄。
桂香的手都冻肿了,双手捧着杯子,手背隐隐有些发痒。
林晓便让她多搓搓,“只要把手搓热,你这手就不会生冻疮了。”
桂香点头,不停揉搓手。
林晓看向春娘,“春娘,怎么一直没听许婶给你定亲啊?”
春娘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她直咳嗽。
林晓赶紧给她顺背,“我的天,你害什么羞啊。我不就问你亲事吗?”
春娘比桂香小不了几个月,她都十四了,照这个年纪,应该定亲了才对。
春娘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我娘是要帮我定亲的。但是我爹说等我三弟考上秀才,说不定能给我说门好亲。但是没想到我三弟没考好。”
林晓恍然,“那你稀罕什么样的?”
她这话就问得直白了,春娘一个姑娘家羞臊得不成。
“哎呀,就咱们几个,你有啥好害羞的。”林晓大大方方摆手,拿自己举例,“我跟你们说,我就喜欢两种人,一种是智商超过我的,一种武力值比我高的。”
她这坦坦荡荡的模样,倒让桂香和春娘愣住了。
桂香很认真为她分析,对她的喜好提出质疑,“你是个姑娘家,身上也没什么力气,男的一般都能打得过你吧?”
林晓摆手,“那当然不是。他用的刀,我用的是武器。”
她顺手把自己做的袖箭拿出来给两人演示,将袖箭对准墙上挂的圆形把子。
手拉一下,按了个按钮,一只短箭咻得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射了出去。
桂香和春娘目瞪口呆。
桂香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指着这袖箭,“你…你?”
“我自己捣鼓的。怎么样?还不错吧?”林晓将袖箭丢给喜鹊,示意她挂起来。
喜鹊将袖箭挂好,拿着空碗出去了。
春娘这才结结巴巴道,“你一个姑娘家…弄这个?林二叔也不管管你?”
“我爹才不管我呢。我又没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春娘没话说了。
林晓又重新说回刚刚的话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春娘抿了抿嘴,到底说了,“我喜欢读书人。”
林晓点头表示认同,“读书人好,读书人一般嗓门不大,会细声细气跟你说话。但是有一类人不能嫁。”
春娘和桂香盯着她看。
“伪君子。”林晓知道她们不会分辨什么是伪君子,就给她们举例子,“我看这个陶德就有这方面的潜质。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在背后居然议论别人的未婚妻。人家未婚妻长得美还是丑,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没说心仪桂香。可他那句话就有问题。他直接说想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不就好了?非要把你拉下水干什么?”
这古代跟现代可不一样。
女人要是被男人挂在嘴边议论,那这女人一定有行为出格的地方。
她脸皮厚倒是无所谓,可桂香脸皮薄,哪里受得了。
桂香对陶德有本能的厌恶,她之前也觉得心里不舒坦。原来症结出在这儿。
春娘面色有些发白,咬了下唇,“他也不是故意的吧?”
林晓点到为止,就陶德和桂香的流言,许家二老也不可能将春娘说给他。她只想让春娘能早点收回心,见她此时明明替对方辩解,面色却迟疑,猜到她其实还是疑心陶德的人品,便见好就收,“谁知道呢。”
她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岔开话题讨论什么花色好看。
在这方面,桂香和春娘是行家,没一会儿就说得口干舌燥。
一直等到晚上,天都黑了,林满堂才回来。
他一回来,喜鹊就匆匆跑上楼喊三人下来。
林满堂一进堂屋,就被三人围住。
林晓迫不及待问,“爹,案子怎么样了?县令大人审了吗?”
“审子。不过又撤诉了。”林满堂一边喝媳妇端过来的生姜红糖水一般回答女儿的问题。
“为什么撤诉?”
林满堂一连喝了大半杯,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坐到炉边烤火,去去身上的寒气,这才道,“县令大人在中间调停,陶德和许家各得了两百吊钱。”
林晓蹙眉,“就这样?”
林满堂还没开口,李秀琴就开口打断她,“你这孩子,还就这样?你知道两百吊钱能买多少东西吗?有了这些钱,将来桂香嫁给刘秀才日子也能好过些。”
“要是真把那书肆东家关进牢房,他们拿的赔偿很少的。”
林晓蹙眉,“可桂香和陶德的名声呢?就这样算了?”
林满堂摊了摊手“县令大人说会派人在县衙门口张贴文件,帮两人澄清。今儿审案,许多人都去看了,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过段时间这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林晓觉得这县令太会和稀泥,“搞了半天,刘青文啥都没捞到,倒是惹了一身骚,我觉得这案子判得也太不公平了。”
林满堂点着女儿笑,“你这孩子,除族是他自己选的。这案子又不关他的事。当然是赔两个当事人的损失了?”
李秀琴也觉得县令这案子没判错。
这古代的案子向来都是民不告,官不究。县令能帮忙调解,陶德和桂香得了这么多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她还是好奇,“如果按照律法,应该怎么判?”
林满堂想了想,“毁人名声,按照良国律法坐三至五年的牢,还要给受害方一定的赔偿,但据我所知,不超过三十吊钱。县令也是有心,知道他们两家经济困难,便极力为他们争取赔偿金。一间书肆一年的利润也才一百多吊,这相当于书肆四年的收入。”
话虽如此,但林晓还是不满意,撇了撇嘴,“爹,娘,是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啊?那县令不是助纣为虐吗?他该不会是平时收了人家的孝敬,所以才在中间办和事老吧?”
林满堂却站在县令这边,摇了摇头,“法理不外乎人情。而且陶德和许家商量好了,认赔偿。你让县令能怎么办?”
林晓看向被许成祖代表的桂香,许成祖做这个决定显然没问过桂香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桂香仔细想了想,“也成。毕竟二百吊钱呢。将来也能减轻些负担。”
刘青文欠刘家村那么多钱,让书肆东家坐牢固然好,但也只是出了口气。现在得了钱,却对他们更有利。
林晓听到桂香都觉得这判决好,暗暗叹了口气,好吧,在钱面前,骨气算个屁啊。
林满堂知晓女儿的脾气,又宽慰她,“那书肆东家被带到县衙审问,那么多百姓都瞧见了。他在新陵县也待不下去了,肯定会带家人到旁处谋生。”
人离乡贱,去新的地方就要重新建立人脉。他家财不少,肯定会有人惦记。也不知他们能不能保得住。
林晓蹙眉,“那三个人证呢?”
林满堂笑道,“他们没钱,每人都挨了四十板子。估计至少得在床上躺半年。”
林晓掐腰终于觉得畅快了些,“活该!”
桂香看了眼外面,有些担忧,“刘秀才呢?”
刘青文被除了族,他能去哪儿呢?
林满堂笑道,“他回刘家村拿长辈的牌位,从今以后就住在我家。”他指了指东厢,“咱家明儿就要开学堂。他住在我家也方便些。”
桂香松了一口气,弯腰就要给他们磕头,“多谢林二叔、林二婶收留他。我代他叩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李秀琴扶她起来,林满堂纠正她,“我们可不是收留他,本来学堂就该有先生住的地方。咱们学堂明年才能建。到时候他就有自己的住处。”
桂香点点头,和春娘一起离开了。
等她们走后,李秀琴便让范寡妇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第185章
林家客厅里, 只剩下林满堂三人。
李秀琴撑着下巴,“我觉得让刘青文一直住在咱家不太好。”
林满堂疑惑看着她,“为何?”
难不成又是为了闺女的名声?他们家下人多的是, 应该不会有人瞎想吧。
李秀琴倒不是为了闺女的名声, 她想到她爹在刘家村的诸多遭遇, “以刘氏族长那霸道的性子, 这回丢了这么大的颜面, 肯定不会放过刘青文。你想想啊,当初我爹花了那么多钱给松塔念书, 他还坑我爹。可见这人心思有多恶毒。”
林满堂面色也不自觉凝重起来。往常他觉得他媳妇心眼太多,让他颇感头疼。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是多想。就刘氏族长那跋扈的性格绝不会吃下这个亏。他肯定会想法子断了刘青文的前程。
林晓一听就急了, “娘,您的意思是他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肯定的啊。”李秀琴摊了摊手,“不是我看不起刘青文, 而是他太年轻了,许多事都没经历过。这次要不是有你爹提点,他可能到最后都不明白谁要害他们。”
林满堂赞同这话。刘青文再聪慧,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就比如他闺女在发明创造上无敌, 但对人情世故方面,她还不如巧儿。人只有经事才会成长, 没经过事的孩子就像温室里的花朵, 长得再好,一经历狂风暴雨也会撑不住。
“只有千日做贼, 没有千日防贼的。”李秀琴挺喜欢刘青文这性子, “我觉得咱们可以帮帮他。”
林满堂诧异看着她, “怎么帮?”
“咱们带他去京城。”李秀琴语出惊人。
林晓和林满堂同时看向她, 显然没想到她竟会提出这个要求。
林晓想也不想就道, “这不合适吧?”明年桂香及笄,两人就要成亲了。刘青文跟着他们去京城,桂香怎么办?
林满堂也挺喜欢刘青文,但就刘青文这好强的脾气,他可能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李秀琴前世就爱看那些宫斗剧,没有根基的宫妃通常都是炮灰的命,像那些有娘家撑腰的宫妃,皇上再不喜,都不敢随便动她。想来朝堂也是如此。“其实我帮他,也不单纯是可怜他。我是觉得你将来肯定要走仕途,不如找个帮手。有句老话叫‘朝中有人好做官’。要不然这古代也不会把同年、同窗看得那么重要了。与其到那时你费尽心思跟人攀关系,为何不在这时雪中送炭呢?这份情谊可比同年、同窗深多了。”
李秀琴觉得她男人这次中举是沾了穿越者的光。他本人学识其实并没到举人。明年春闱,十有八九会被刷下。毕竟他不可能每次都很幸运。反而刘青文天分极高,别看他现在只是个秀才,但她觉得刘青文中进士的希望比她男人大多了。要是他将来升了官,也许能拉拔下她男人。也省得他们将来四处求人。
林满堂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自古以来就有榜下捉婿的习俗,官员们从进士中捉婿,大户人家从举人捉婿,乡绅地主从秀才捉婿,那些商门出身从童生捉婿。
只要女婿有前途,全家都会跟着沾光。
当女婿发达,抛妻弃子那是要被世人诟病的,轻则丢功名,重则丢性命。
所以哪怕榜下捉婿风险很大,但足够多的利益还是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现在他在刘青文微末时,投资对方,等对方考上进士,他也能跟着沾光。他也不指望对方十倍回报,只要能在朝堂上替他说句话,不会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就行。
当官嘛,谁能保证自己就一定顺风顺水?像那些清官哪次不是在生死线徘徊。
他媳妇想得果然很周到。
“只是怎么帮呢?”
直接收刘青文为养子,绝对不成。刘氏族长会以为是他怂恿刘青文自请除族。那他就太冤枉了。
李秀琴看了眼女儿,“不如咱们认桂香为干女儿吧?晓晓喜欢桂香,你俩当个好姐妹也挺好的。”
林晓听爹娘一口一句,已是目瞪口呆。她以为爹娘帮刘青文,就是想拉个人脉,最多给刘青文些钱财。虽然想法功利一点,但她也能理解。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人情社会,没有人情,再多的钱也未必帮你。
比如她爹前世开超市,为了能顺顺利利开下去,时不时要请上面的人联络感情,努力维持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