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士兵看到方六曲还想跟他解释,看到萧定安,立刻松了手,“营佐,这个童生刚刚用这东西射死那匹马。”
两位士兵指着不远处那匹死马。
萧定安怔愣了下,大步走到马跟前,拔掉马身上的箭头,这箭头比平常用的箭头小了很多。但箭头磨得相当锋利。
那士兵倒也是个机灵的,赶紧将袖箭奉上。
萧定安看向林满堂,“林叔,这东西怎么用?”
林满堂揉手腕的动作顿住,却不得不认命,过来给他演示。
萧定安眸光闪烁,“这袖箭又是林妹妹做的?”
“她做来防身的。她不放心我去长安考试,特地做了这个给我。不过这射程不远,只有三丈,应该没办法用到战场上。”
萧定安摇头,“也不尽然。敌兵用云梯攻城时,这袖箭可比弓箭要安全。”
敌兵用云梯攻城,底下就会有弓箭手配合射城楼上的士兵。那些士兵不得不用盾牌掩护。有了这个,可以将这袖箭改成架子,将它架在盾牌缝隙中,应该也能射死不少敌兵。
而城墙的高度通常也在三丈左右,萧定安第一万次可惜,林晓要是个男儿该有多好,他一定推荐对方进入神机营。可惜,太可惜了。
林满堂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说什么,“等我回去,我就让晓晓给你画图纸,到时候你让你们兵营照着打造。”
他伸手,“这个就算了。我明年开春要去京城,需要这个。”
萧定安惊讶,“林叔要去京城?”
“是啊,我要去京城读书。这不是侥幸中了乡试,想看看春闱怎么样?感受一下。”
萧定安被他这话逗得乐不可支,林叔说话真有意思,他请大家进他营帐说话。
林满堂知道军营戒备森严,不肯进去。
萧定安却道,“其实我有事跟林叔商量。这儿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满堂只能进了营帐。
进去之后,几乎是三步一个岗哨,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来人瞧。林满堂被他们看得相当不自在。
进了营帐,他才感觉舒服了些。
萧定安请他坐下,伏案写了一封信,“林叔,京城居不易,您去那边可能找不到处住,我家里有一套别院。您可以去那儿凑合着住。”
林满堂摆手,“这怎么行。我……”
“林叔别跟我客气。我受了林妹妹那么大的礼,这点方便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您就让我尽一番心意吧?”
他说的礼是火球方子,林满堂秒懂。也对啊,要没有他闺女,这次仗都未必能打胜呢。
林满堂思虑再三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成。”
萧定安将写好的信递给他,上面还有别院的地址。
林满堂接过来。
他们商量完正事,萧定安还要训练士兵,将一个盒子递给林满堂,请他代为转交给林晓,“这是我从敌军缴获的战利品,都是女子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也没有妹妹,就全送给林妹妹当谢礼吧?”
林满堂听说要送给女儿,觉得他一个男子送这东西给姑娘家不太好吧?等他打开,就见里面金光闪闪,赫然是一套餐具:金碗、金筷子、金勺子以及金瓶。这餐具上面都有造型精美的花纹。
林满堂倒吸一口凉气,这盒子沉甸甸的,这一套金器少说也有两百两吧?“你这是?”
“大荣那边的贵族以用金器为尊。这些是女子所用的餐具,都很小巧。做工也很精致,这套餐具是新的,没人用过,要是熔了,就太可惜了。所以我觉得送给林妹妹正合适。”
林满堂一颗心跳得飞快,对的,对的,他女儿就是宝贝,金器最配她了。
萧定安担心他拒绝,礼物送上后,就借口去训练,告辞离开了。
等林满堂回过神,想起女儿收未婚男子东西不合适,想拒绝对方时,萧定安已经没影了。
方六曲忍笑,“世子对人向来大方。他拿了您那么贵重的武器,您要是不收下,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您就收下吧。”
林满堂抿嘴,“这不合适吧?我闺女还没嫁人呢。”
方六曲想了想,“那您就先收着,等您闺女嫁人时,就当是世子送您闺女的贺礼。有这份金器,到时候她也体面不是?”
林满堂一怔,好像也是啊。
成功说服完林满堂,方六曲就让主簿给他开单子。
方六曲算过,边城一共有三十万守城士兵,一百个人用一斤棉线,需要三千斤棉线。
每卷棉线三两,需要一万卷。每斤按照一百文结算。
林满堂拿了单子,与他们告了别。
明年有三百亩棉花田,每亩按照两百斤来算,那就是六万斤籽棉,去掉籽还剩下三万九千斤皮棉。
去掉三千斤棉线,还剩下三万多没卖出去。
所以他还得将棉线纺成布。
他将这事交待给张顺星,“到时候你就组织村民们将其织成布。”
“可咱们村许多人家都没有织布机。”
村里大部分家都没有织布机。主要种麻不如种粮食划算。自然也就没人有织布机。
林满堂想了想,“没事儿,回去后,我让大家都去买一台。应该也不值什么钱吧。”
这古代的织布机都是木头做的,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张顺星点头应下。
第189章
林满堂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县城木器店。
掌柜见他一个男子要看织布机,也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很耐心帮忙讲解如何织布, 甚至还叫了个妇人过来演示。
林满堂瞧着对方操作,操作挺简单,就是效率不怎么快。
不过他还是买了台, 售价一吊钱。林满堂也没跟对方讲价, 请掌柜帮忙送到城门,张顺星在城外看着牛车。
掌柜叫了两个小二帮忙送出城。
回了家,李秀琴看他买了个织布机回来,还有些发怔, “你这是?”
“边城军那边只要了三千斤棉线, 还有很多棉线卖不掉, 我打算织成布。”
李秀琴点头, 看向这织布机,“这怎么用啊?”
林满堂叫张顺星跟他一起将机子抬到客厅, 然后他去了趟里屋,将萧定安给的盒子锁进来。回到堂屋让媳妇拿一卷棉线,他坐下来演示给他们看。
李秀琴瞧着他这动作,“这么慢?这一天能织多少匹?”
“快的人三天能织出五匹。”林满堂有些纳闷, “咱闺女呢?不在家吗?”
“在家,正在楼上睡觉呢。”
林满堂捏捏下巴, “你说咱要不要让闺女改良一下?这机子太慢了。”
“还是算了吧。”李秀琴撇嘴, “她昨儿看那造船的书又熬到凌晨, 你再让她弄这个, 那她甭睡了。”
李秀琴掰着手指算了一笔账, “咱们的三万多斤棉线, 要是全村齐上阵,一个月就能全部织完。暂时不用改良。”
林满堂想了想,也对。
他演示过后,就让他媳妇带人将家里收上来的棉线纺成布,等开春,他们可以将布直接带到京城。
李秀琴点头,“成,我来安排人。”她顿了顿,“咱们要不要把它染上色啊?”
林满堂看了眼外面雾蒙蒙的天气,估计又要下雨,“到了京城再染吧,这冬天也没有太阳,染完,要是下雨,这布该发霉了。”
李秀琴一想也是,只能按下这事不提。
林满堂去了林昌盛家,将织布机的事说了。
听说织机要一吊钱,林昌盛也没嫌贵,“行,等明年白叠子下来,我会让各家都买一台的。”
林满堂事情办完,就直接回了家。
晚上,夜深人静,小庄村又恢复平静,林满堂开箱子将那套餐具拿出来。
油灯下,金光闪闪的餐具晃得人眼睛疼,李秀琴眯了眯眼接过餐具,满脸惊诧,“哪来的?”
“萧定安送的。”林满堂把自己去兵营时无意中杀了一匹马的事说了。
听到是萧定安送的,李秀琴啧啧不已,“瞧瞧人家这官当的,竟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有。”
林满堂叹了口气,“你羡慕啊?他那是拿命挣的。我以前给他包扎过,那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他武功还算不错,都成那样,就不用说那些小兵了。真的是拿命在拼前程。怪不得枝秀一直费尽心思想让她哥哥考秀才呢。”
比起考秀才,从战场上活下来,那可就难多了。
他这么一说,李秀琴只觉得这金器拿着烫手,“那你干啥还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又不是差钱的人。再说了,他都拿了咱闺女多少好东西了。”林满堂觉得自己收这套餐具不亏心。要没有他女儿发明的火球,边城军能打胜仗吗?
他可是听张叔说过,自打高祖之后,这边城一日就没安宁过,可守城将军只敢奋力抵抗,从未主动出击。这次要没有火球,他们根本乘胜追击。
李秀琴无语,他这是犯了小心眼了?那萧定安到底何处得罪他了?竟让他突然改变对萧定安的态度?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现在怎么说这种话?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多忙,还救了咱闺女,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谁过河拆桥了?”只要一想到萧定安称他闺女‘林妹妹’,林满堂心里不舒服,手枕在脑后,他总觉得萧定安好像对他闺女有想法。
他这么想,也就跟她说了。
李秀琴不信,“怎么可能?那孩子满脑子都是重振他们萧家荣耀,估计就是觉得咱闺女会做这么多东西,却是姑娘家,不能招入军营,觉得可惜罢了。你可能瞎想。”
好吧?在这方面,林满堂承认自己不如媳妇细心,听她这么说,他承认是自己小心眼了。
林满堂将这事抛到脑后,又问起刘青文采购聘礼弄得怎样了?
李秀琴忙着理家,哪有精力过问这事儿。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林满堂也知道媳妇忙,“人与人之间需要相处。只靠干亲来维系关系,也是不成的。你还是抽空多关心他一点。这孩子那么聪慧,肯定知道谁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李秀琴点头记下。
第二日,李秀琴就单独叫了刘青文,问他聘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好了。”最近李秀琴太忙,刘青文也看在眼里,哪怕他对许多事都不太懂,也不好打扰她,见她主动开口问,自然抓住机会,将自己采购的聘礼递了过去。
刘青文是净身出户,只有林满堂给的二十吊钱,每一笔花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秀琴接过单子,上面写着名称及花费。
吹班、礼帖、婚书、聘金、大饼、冰糖冬爪、桔饼、柿粿、福丸、猪脚、面线、糖果、阉鸡两只、母鸭两只、大烛一对、礼香两束、衣服、手环等。
其他都还好,只有聘金一栏是空着的。
因为这二十吊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置办酒席,可以先欠款,等收完礼一块结账。
但是聘金需要亮给村民们看,这块不能省。
刘青文囊中羞涩,可又不想委屈了桂香,就有些不好意思张嘴,吭哧半天,硬着头皮开了口,想借十吊钱。
这边聘礼十吊钱算是普通标准。
自打住进来,这孩子还是头一回向她张口,李秀琴自然不会拒绝,她甚至还好心建议,“要不要多给些?等你成完亲,再还我?据我所知桂香的压箱银就有一百吊。”
许家老早就给桂香准备了六大件和七小件。六大件分别是:妆匣、婚床、闷户橱、樟木箱、红箱子和子孙宝桶。七小件分别是: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包皮带、喜被和红色碗筷。
不说别的,就说喜被,许家就给桂香准备了六铺六盖。
要是男方聘礼太低,会被别人说闲话,认为他是吃软饭的。无论上层还是底层人家都秉持一个原则“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刘青文将来要走科举,要是因为这事被人说闲话,有些得不偿失。
李秀琴自问是为刘青文好,但他低头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合适,这不等同于欺骗吗?
“聘礼就是给未来妻子的,如何能要回来?”
这孩子竟是连装样都不肯,倒是个实诚性子,李秀琴试探道,“要不然再借一百吊?虱子多了不怕痒。我们也不急着还钱。”
就没见过这样上竿子借钱的,刘青文领她的情,但还是不肯接受,“借这三十吊是没办法。但我不能由着自己。我本身就没有钱,又何必装有钱人,别人知道,也只会笑我打肿脸冲胖子,反倒不如坦坦荡荡做人。我也不怕被别人议论。”
好吧,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李秀琴没再说什么。问他喜婆找了吗?挑聘礼的人找了吗?还有负责看嫁妆的人找了吗?喜房那边布置了吗?
刘青文还真忘了这些事儿,立刻拿笔记下来,而后眼巴巴看着她,“还有吗?”
李秀琴想了想,“还有挑聘礼的箩筐也要找村里人借,多买些红纸到时候用得着。”
刘青文点头记下。
该说的都说完,确实没有错漏,刘青文带着顺祥和顺宁继续去采买。
买完东西,刘青文还要写帖子。
他从刘氏除族,也没了族人,就只能请些朋友。
他既然迁到小庄村,作为本村人,村民们自然也跟着凑趣。
不过即使如此,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张桌子。
村里几个小伙子帮着送帖子。
这事很快传到刘家村。刘氏族长得知此事,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问二儿子,“你可知晓他办婚礼的钱从何而来?”
“听说是林举人给出的。”
刘氏族长扔下毛笔,再也静不下心,又是此人。
之前林满堂借着刘文麟的关系,让李广角当了里正,给他们刘氏添了不少麻烦。
上回又给刘青文撑腰,故意与刘氏作对。这是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