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栾看着这玉观音,“那这?”为何不收呢?
林满堂叹了口气,“我们不怪罪,你还送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岂不是让我犯错误嘛。我现在管着钱袋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我要是收了你这东西,那你就是行贿。你不想当官了?”
郑栾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过玉观音递给旁边的管家,忙将人请上座,“大人?”
林满堂拿了筷子,郑栾给他倒酒,“大人吃。这些都是咱们府上的拿手好菜。您尝尝。”
林满堂尝了一块烤雉鸡,这菜不仅好看,而且色香味俱全,滋味堪比五星级大酒店。
酒过三巡,郑栾见他吃好喝好,试探问,“大人,咱们也算是老相识。在下在兴庆府当了这么多年官,您也知晓在下,一直兢兢业业办事。”
林满堂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真帮不了你。我是户部的,官员升迁由吏部官员拟定,皇上审批,我压根不管这档子事儿,每个部门办事风格不一样,但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就是不能越俎代庖。我不能犯了规矩。”
郑栾见他不肯帮忙引见,有些急了,“可您是户部,您管的是钱袋子,吏部要用钱,还得找您。您的面子,他怎么也会给一点。”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让您帮这么大的忙自然不能让您倒搭钱,这些银子少是少了点,您别嫌弃。”
郑栾之前是同知,他想谋的官职自然不可能是八九品小官,最低也得是从六品,五万两银子也算是给到位了。估计这里面还有补贴的成份在里面。
可林满堂不能要啊,他硬是将银票推回去,“这钱我真不能要。倒不是我对你这人有意见,而是我实在爱莫能助。不过我没办法帮你。但是我可以给你透露了个消息。能不能让对方开口,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郑栾心都忘了跳,直勾勾盯着林满堂。
“我听说吏部侍郎左大人喜欢品茶。”
之前他得黄章提醒,知道永平侯去他铺子里买蔷薇水,回去后就让葛有福将账本拿给他瞧,翻了这才知道,不仅永平侯,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去他铺子里买东西。
左大人尤其爱品茶,听说皇上赏赐他两回,他越喝越喜欢,后来府上官家经常到铺子里买普洱茶。
郑栾眼睛一亮,品茶?
林满堂拍拍他肩膀,“提示我已经给你了,能不能让他另眼相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郑栾拱手致谢,“多谢大人。您的大恩,下官没齿难忘。”
林满堂摆手,指向庄文,“我帮郑大人也是看在昔日你能帮助过庄文和关青。他们两个曾经是我的好兄弟。说实话……”
郑栾瞬间明白了,忙道,“大人情深义重,对昔日的好兄弟也能多加照顾,在下只有恭贺的份,哪能拆散你们。”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心,林满堂笑道,“那我就告辞了。你且好生琢磨吧。”
郑栾亲自将人送出府,直至马车离开,他才带着管家离开。
管家自打几日前见到庄文和关青,就有一肚子话想问。好不容易前日约到了,却是什么都不愿透露。
“大人,您说他真是因为关青和庄文两个才帮您的吗?”
郑栾啧啧,“傻了吧?主仆就是主仆,就算曾经是兄弟,现在身份有别。他刚刚这么说,也只是想收买那两人,也是警告我不要再把两人要回去。”
管家细细一想,竟然觉得老爷说得有道理,“还真是想不到种地的竟然如此有心计。”
“短短十来年,他就能爬上三品大员的位子,能是什么善茬。”郑栾笑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他会帮我?”
之前他还以为对方不打击报复就不错了。谁能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管家笑道,“庄文说他主子宅心仁厚,看来倒是没错。”
郑栾点点头,“还是脱不下老农民那层皮呀。希望他一直都像现在这样。”
那才是文武百官的福气呢。
管家笑着应是。
回了后院,郑栾吩咐管家,“你找人打听,看看左大人家住何处,回头让下人盯着,看看这个左大人到哪喝茶。”
管家点头应是,自去办事不提。
第264章
林满堂带着庄文和关青上了马车, 便看到对面两个大男人正拿袖子抹泪,他一阵恶寒,“怎么了?”
庄文声音哽咽, “大人, 您其实不必如此。”
跟在大人身边这么些年,他约莫也能猜到大人的喜好。大人对郑同知根本看不上眼,这次却为了他们, 给郑大人这么个大人情。
林满堂展开折扇,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他对你们有知遇之恩, 你们无法拒绝他的邀请。我帮你们,也是帮自己。不瞒你们说,我现在府上还真离不开二位。”
一个合格的管家哪那么容易就寻到。虽然这几年, 小庄村的村民也陆陆续续有了长劲儿, 可到底眼界窄一些,没经过事儿, 办事能力差庄文很多。只能慢慢磨练。
至于关青, 他识文断字, 又熟悉律法,底下那些小子读啥啥不成, 根本替代不了他。
关青也不矫情,拱手致谢,“多谢大人, 以后属下必定肝脑涂地。”
庄文也跟着附和, “以后小的一定好好办差。”
林满堂笑道,“只要你们不嫌我霸道就成。”
庄文忙道, “大人说的哪儿话。您这些年处处厚待我们, 能留在您身边, 是我们的福分。”
郑栾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不假,可郑家有许多仆人,不敢太过信任他们。林满堂是他们微末时就认识的朋友,知根知底,为他办事,他从来不会多想,也不会防备他们。
这份信任让人舒心,做起事来也不必担心被大人防备。
回了家,李秀琴听他这操作,有些糊涂了,“你不是不想帮他吗?”
“我突然觉得这样处理更好。”林满堂笑道,“既不用让他跟咱们绑一条船上,又能让他心存感激,这样广结善缘,也是一件好事。”
李秀琴无语,“你不是说他根本不会帮你吗?”
“大事指不上,小事还可以帮帮忙的。你要知道大事也是由一个个小事堆积而成。”他指着嫁妆单子,“就比如这上面,整体很大,但分散到小事,也就不难了。”
李秀琴细细一想,觉得挺有道理。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可以互相收些小礼,太贵重的礼就不要收了。”林满堂笑道,“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就成。”
官场上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人。
李秀琴对官场之事不懂,自然他说什么就听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另一边,皇上正在御书房练字,听暗卫汇报林满堂帮了郑栾,笔尖顿了顿。
黄章帮他磨墨,“看来这林大人也不是个善茬。”
这才当上户部侍郎多久呀,居然也知道结党营私了。
皇上显然比以前耐心多了,淡淡道,“水至清则无鱼,薛爱卿大概就是因为太清,最后才那样吧。”
林满堂不愿当孤臣,他那样的人不恋权却惜命,广结善缘,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属下帮手,都在他预料之中。
黄章心一跳,皇上以前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现在居然可以容忍自己的喜欢的臣子拉帮结派,这心性还真是不一样了。
翌日早食,李秀琴起来时,林满堂已经去早朝了。
她问闺女,“家里的铺子弄好了吗?”
林晓点头,“都好了。地方很宽敞,东西也很齐全。就是那地方不在闹市,在城西,有点偏。周围住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生意能好吗?”
李秀琴管家这么多年,但论做生意还是不及林满堂,她对他有迷之自信,“你爹亲自去看过,他说可以,那肯定没问题。”
林晓将信将疑,她可没看出来,“我问过那边作头了,说是明天就能完工。”
李秀琴拿出之前就算好的日子,“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正好开业。”
林晓点头,“也成。”
另一边,林满堂下了朝,就发现有个老臣走到他旁边,阴阳怪气冲他打招呼,“你就是林满堂?”
大家都是同僚,就算林满堂位分比这人低,也不该直呼其名,最低也得叫字,可这人偏偏叫他全名,就有些失礼了。
林满堂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却因为不认识对方,点头颔首,“是,在下是姓林,名满堂,字务实。”
那老臣哼道,“果然是沽名钓誉之徒。”
林满堂顿时怒火中烧,这人是疯狗吗?居然乱咬人,他哼道,“老大人,似乎对皇上处事不满?”
上回好几个臣子被分配到翰林院当编修。看来这人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
老臣摆手,“国库连年空虚,樊城百姓连年吃不饱以致发生暴乱,你却在云南府开设免费学堂,老夫说沽名钓誉,有何不对?”
林满堂微怔,反唇相讥,“老大人,樊城百姓吃不饱饭,那是因为县令无能。下官在云南府开免费学堂,是因为收上来的税多,让他们能够识文断字,为国家效力。若您真不满下官做法,咱们可以到皇上面前一评高低。”
“果然是牙尖嘴利。”老臣挑剔地打量他,“你且等着,本官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林满堂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刘青文从后面追上来,有些担忧,“干爹,刚刚尉迟大人说什么了?”
林满堂侧头,“刚刚那是尉迟大人?”
他就算对京官不太了解,也听过尉迟恭的名头,尉迟恭出身寒门,在宁远当小县令之时,就自作主张斩了先皇宠妃的外侄,被当地百姓称为青天。后先皇赦免他的死罪,升他为刑部侍郎,后来又因为触怒皇上,被贬官。
这人经历三起三落,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也是当初极力向先皇推荐当今的重要功臣。
他脾气刚硬,只要看不惯,谁都敢参,在朝中像只疯狗,先皇对他又恨又爱。当今对他倒是非常喜欢,让他担任御史大夫一职,监察百官。
别看他是从三品,比林满堂还低一级,可人家身上还有侯爵,所以林满堂对他也只能称下官。
上次沈家□□,他在外地查贪墨,躲过一劫。否则就以他的暴脾气,估计早就成了沈家人的刀下魂。
刘青文点头,“是啊。前阵子,皇上派他去樊城安抚百姓。前几天才回来,听说那里的百姓饿死很多。”
林满堂长舒一口气,原来这人与上回参女儿的那伙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他还以为女儿又要被这些人拿出来说嘴呢。
“干爹,他刚刚说什么了?我瞧着你俩好像要吵起来了?”刘青文压低声音道,“你可千万别得罪他。他这人在外头名声极好。皇上对他也很宽容。”
因为他经常在外面查贪官污吏,给皇上捞钱。否则皇上哪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林满堂失笑,这可由不得他,人家要盯着他,他能怎么办?
林满堂拍拍他肩膀,“没事。我会小心的。”
刘青文点了点头。
三日后,城西最大的杂货铺子“良国百货”正式开业。
良国百货里面品种齐全,吃的、用的、穿的都有,走的是中档路线,许多东西比外面还要便宜。
就比如开业这天,为了吸引顾客,李秀琴把劣等茶叶直接以十文钱一斤的价格在门口搞促销。这个价钱绝对是亏本卖。
毕竟从云南大老远运过来,光路费都不止这些。
有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喜欢喝茶,他们手头没那么多钱,只能十天半月喝一回。
家里人得知这边有卖茶叶,价格很便宜,便争着过来买。
有些条件稍微好点的百姓看到这么多人,也过来凑热闹。
他们买不起一斤,也愿意买上两三两,回去也尝尝味儿,留着逢年过节待客用。
开业前三天,靠着茶叶,良国百货生意还算不错。
休沐这天,林满堂问起新铺子生意,“现在每天进账多少?”
李秀琴昨晚才看过,不用翻账本也能报账,“昨天没促销,生意差了些。每天销售额才三十多两。”
林满堂蹙眉,他投入的成本有一万两。
每天三十两,一个月是九百两,除去工钱、打点,大概有三成利润,一个月也仅两百七十两。一年是三千两百四十两。也就是说要三年才能回本。这回报率也太低了。
林满堂侧头看媳妇,“铺子有什么问题?”
“每天来铺子的都是附近百姓。我也照你的吩咐找人在京城闹市吆喝。但是好像不起什么效果。那些有钱人根本不愿意去。”
林满堂想了想,“兴许不是主子们不愿意去,而是那些管事不愿意跑呢。”
城西到底远了点。那些管事轻易也不会换采买。
林晓揶揄道,“之前我被人弹劾,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也没有刻意宣传,就因为是状元女儿,就闹得满城皆知。现在您让人在闹市那么喊,都没人搭理。这差别可真大啊。”
林满堂眸光闪了闪,突然迸发出一个好主意,他扭头吩咐范寡妇,“我晌午要吃炒鸭信。”
范寡妇一呆,“鸭信?单炒吗?”
老天爷,炒一盘鸭信得要杀多少只鸭子啊?
林满堂点头,“当然。大伙这段时间忙着置办嫁妆,你们也都辛苦了。今晚给下人加个菜,就做红烧鸭肉吧。”
范寡妇喜滋滋应了,去外院找庄文拿银子。
庄文听说大人要吃鸭信,一次要买五十只鸭子,虽然有些惊讶大人今天如此奢侈,但还是给范寡妇掏了钱。
范寡妇拿着银子去良国百货买鸭子。
虽然铺子是林家开的,但外是外,内是内,两者账目是分开的,所以一样要给钱。
到了晌午,范寡妇做的一道炒鸭信就摆上林家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