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文一篇,李秀琴合上书,歇歇眼睛,“这故事可真好看。”
这本小说语言都很口语化,而且还很押韵,让人一看就懂。
林满堂好奇,“什么故事?”
李秀琴把故事简单概括了一遍。
林晓捧着脸乐道,“阿寿说这小说在京城很火的,那些说书先生都争相说这个。”
林满堂听后,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
明年他们家的嫁接法就要问世,他想过到时发传单,广而告之。但看到这故事书,他突然有个大胆的念头。
他目光灼灼看着女儿,“晓晓,不如你也写一本小说吧。”
林晓一愣,“啊?我不会啊。”
她从未写过小说,而且他不是不让她出名吗?
林满堂摆手,“我不是让你写这种小说,我是让你给咱们的果园写本小说。”
林晓一头雾水,“给果园写小说?这要怎么写?”
林满堂见女儿不懂,又讲得更细致一点,“就像菜名一样,有些菜名很容易就能让人记住,比如麻婆豆腐,东坡肉。为啥呢?因为这些菜跟人有关。许多人听到这样的菜名会想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咱们家的嫁接水果要想出名,也得跟我联系到一块。”
总之不能像那双滑犁成全了别人,自己只捞了些田地。他们家现在最缺的就是名声,不是钱财,更不是土地。
李秀琴听了忍俊不禁,“满堂沙果?满堂李子?我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林满堂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一定是我的名字,比如你们给我起个字,我以后就叫这个字。”
林晓懂了,“爹,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啊。”
“这也是没办法。咱们想让上头知道我的嫁接法,就得尽可能将这事闹得全国皆知。”林满堂喜滋滋道,“如果你写的小说畅销,说不定也能卖到京城呢。我的名字会红遍整个良国。”
她爹对她总有种迷之自信,林晓叹了口气,“爹,你可真敢想啊,我都没写过小说。”
林满堂自信满满,“爹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的。”
林晓真不知道她爹哪来的自信。她一个学理的,让她去搞打谷机都比写小说要容易吧?
不过看着她爹信任的眼神,她决定试一试。
接下来,林晓和林满堂白天听成先生讲课,晚上就窝在屋里写小说。
她打算先写大白话,然后再改成古代白话文。
她兴致勃勃写了三天,就将一篇五万字的短篇故事写完了,名字也很俗气叫《一个沙果引发的血案》。
林满堂通篇看完,有些不满意,“这里面怎么没有满堂沙果啊?”
林晓喜滋滋道,“我会在后面写个注释,说这沙果产自新陵县,以小庄村种的沙果最甜。”
林满堂听了还是不满意,“为什么不给沙果起个名字?”
“爹,您那样就太刻意了,等我书印出来,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女儿,我夸你种的果树好,那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人家不会信的,还不如拿咱们村子说事儿。”
李秀琴觉得女儿说得不错,“你那样确实太刻意了。别人要是知道你俩的关系,以为女儿是滤镜,可能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嫁接法这回事”。
这话倒也有道理,林满堂颇有些遗憾,“那成吧。”
第105章
林晓把故事讲给大丫和大利听, 他们也都觉得不错。
这故事充满趣味性,又沾了乡土气息,口味大众化, 一定能卖出去。
林晓越发自信, 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改成了古代白话文。
没事可干, 林晓就去大伯家找大丫玩。
因为家里挣到钱了,大伯家现在天天烧坑,几个孩子就窝在家玩投壶。
这是他们从阿寿家学的玩意儿。将壶放在地上, 他们坐在坑上,往壶里扔竹棒。
林晓进来时,就听到三个孩子激动地拍巴掌。
大丫输了, 二丫和大利便要弹她两个脑瓜蹦。看到林晓回来, 她赶紧往后退,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晓晓?你来啦。”
林晓点头, 脱鞋上坑。
大丫奇了, “你不是在家写书吗?咋有空过来?”
“写好啦。”林晓捧着小脸,“但是我爹没时间带我去县城。我也不知道我写的好不好。”
林满堂要在家读书,时间宝贵,林晓不想打扰她爹。
大丫替她出主意, “我大哥天天去县衙当值, 不如让他帮你拿去问问吧?”
林晓眼睛一亮,拍着巴掌后知后觉反就过来,“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她急急忙忙穿鞋,“我现在就回家拿。”
一溜烟冲出屋, 刚好看到刘翠花进来, 她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刘翠花叫都叫不住, 手里端着一盘刚刚炸好的鸡蛋泡泡,“哎呀,怎么就走了?我刚炸好的。”
大丫几个赶紧下炕,围过来,三个人,六只手齐齐伸向那碗鸡蛋泡泡。
二丫边吃边抱怨,“娘,每次晓晓来,你都要给她做好吃的。到底谁才是你孩子。”
刘翠花拍了下她后背,“竟胡说。要没有你二叔,咱家今年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吗?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大丫道,“娘,晓晓回去拿她写的书呢,马上就回来。”
刘翠花一听人还回来,扭头发现三个孩子眨眼就将鸡蛋泡泡消灭一半,心都疼了,将盘子往后藏,“得了,一个个都饿死鬼脱胎啊,吃那么多。给晓晓留点儿。”
三个孩子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刘翠花刚要端着盘子往外走,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啥?晓晓写书?她写啥书啊?”
“上次我们从阿寿家借了几本小说,她看完也想写。”大丫随口道。
“哎呀,这孩子挺有才啊,居然会写书。”刘翠花啧啧赞叹,看了眼大丫,“你呀,得跟晓晓好好学学,你瞅瞅人家都会写书了,你也要跟上啊,将来你可是要嫁进马家的。你要是会写书,阿寿肯定会跟你有话说。”
大丫有些扭捏,“娘,我字还没认全呢。你就让我写书,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刘翠花白了她一眼,“晓晓也就比你早识字半年。她现在会写书,那你明年应该会了吧?我怎么就想远了?”
好像说得也有道理啊,大丫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刘翠花以为是林晓回来了,扭头去看,却发现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生面孔。
刘翠花将鸡蛋泡泡放到桌上,走过来问,“你找谁啊?”
大利惊喜的声音在后头想起,“石头?是不是阿寿让你来的?”
刘翠花愣了愣,原来这是阿寿那边的人。
石头冲大利作了揖,“是,阿寿少爷让我给您送几本书,这些是刚上市的。”
大利接过来,再三道谢,又让大丫把之前借的几本书都找回来。
有一本还在晓晓那,大丫让石头进来暖暖身子,她去二叔家拿书。
刘翠花将半盘鸡蛋泡泡放到石头面前,“快吃吧。还热着呢。”
石头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谢。大利给他倒热水,让他暖暖身子,好奇问他,“阿寿在家做什么呀?还是天天看书吗?”
石头喝了半碗热水,整个人才像活过来,抹了抹嘴,笑道,“是啊,他最近在琢磨写书。”
他从刚刚那几本书里,取出一本,“这个就是少爷写的。已经印成册子了。”
大利惊讶张大嘴,“啊?他也写书?”
石头一呆,“也?还有谁啊?”
大利挠头傻笑,“还有我堂妹。她最近也在写。”
大利翻看几叶书,上面有三分之一的字,他都不认识,看得磕磕绊绊。
他小脸一红,故作矜持地合上书,“你回去告诉阿寿,我一定会好好读的。”
院外,大丫和林晓从外面进来。
大丫将之前借的书归拢好,用包袱裹好,递给石头,请他帮忙带回去。
石头接了书,谢绝留下吃饭就告辞离开了。
等他一走,大利就将阿寿写的书给他们看,“哎,没想到,阿寿这么年轻居然就会写书了。他也太厉害了吧?”
大丫接过来,看了一段,发现自己有许多字不认识,就让林晓读给他们听。
四个孩子盘到炕上,刘翠花重新炸了一盘鸡蛋泡泡,林晓边吃边念给他们听。
阿寿写的不能叫小说,有点类似于前世她看过的童话故事,道理很浅显,但他语言生动,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林晓早就过了看童话的年龄,就借了其他的书,将自己写的书留下,就回家了。
第三天是小年,大吉正好休息在家,林晓过来找他们。
几个孩子看到她来了,原本说说笑笑都住了嘴。
林晓觉得他们很奇怪,“怎么了?”
大丫握住她的手,“晓晓啊,那个,你别气馁,你是第一次写,肯定没经验,你多写几回,一定能写好的。”
林晓愣了下,瞬间明白过来,“我的书被退回来了?”
大丫看向大吉。
大吉给林晓拿了两块糕点,“晓晓啊,那个书店掌柜说,你的故事写得很精彩,但是语言太生硬了。”
说实话没被选上,林晓也挺失落,但是她这人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既然语言太生硬,那她改就是了,于是她失落过后,决定再改改,“还有呢?”
大吉没想到她这么刨根问底,被她问住了,干巴巴道,“他就跟我说这么一句。”
林晓抿了抿嘴,拧眉沉思。语言太生硬?
几个孩子怕他受不住打击,纷纷宽慰她。
“你头一回写,已经很好了。至少人家夸你写得很精彩啊。”
“对啊,我们连字都认不全呢。你都能写故事了,已经很了不起了。”
大丫试探道,“不如让阿寿帮你改改?我觉得他写的小说,我能看得懂。”
林晓一愣,“我写的你看不懂吗?”
大丫有些汗颜,“你第一遍写的,我的确看得懂。但是后来写的,我就看不懂了。有许多字我都不认识呢。”
林晓想了想,阿寿到底比她有经验,让他帮忙看看也好,就答应了,“行啊。”
今天正好是小年,马地主要带阿寿过来送节礼。
林晓也不急着回家,在炕上玩起投壶。
快到晌午时,马地主带着阿寿来了,林福全和刘翠花招待马地主,大吉大利负责接待阿寿。
大吉去端果子。
大利喜滋滋把人往屋里请,“阿寿,我跟你说,你送来的故事书太好看了。比其他好看多了。”
阿寿被夸,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小得意,“我头回写书,没什么经验,生怕卖不出去,担心好几天。后来我让石头守在书肆门口,看见我的书卖得还行。这才放下心来。”
大利碰了碰他肩头,冲他挤眉弄眼,“你赚了多少钱啊?”
“我头回写,润笔费很低,千字才十文。只比抄书多了一点。不过那掌柜的说,下本的润笔费会给我加。”
大利没怎么拿过钱,听到千字有十文,只觉得这是一笔巨款,“你这么小就会赚钱,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话的功夫,将阿寿往他们屋带。
大丫几个也在,不过三个已经下了炕,正打算迎出来,他们就进来了。
阿寿看到大丫,微微有些惊讶,“十几天不见,你倒是白了许多。”
大丫最近一直闷在屋里,再加上今年赚到钱,伙食好了许多,她皮肤比之前白了一些。
家里人天天见她,感觉不到。
听到她夸自己,大丫忍不住翘起唇角,“真的?”
二丫冲她挤眼睛,“大姐害羞了。”
大丫追在她后头打。
笑闹一会儿,大丫把林晓的书拿给阿寿看,“这是晓晓写的,你给瞧瞧呗。”
阿寿点头,“好啊。”
大吉端着点心进屋,将点心放在炕桌上,让阿寿脱鞋上炕,“地上太冷了,可别冻着了。”
阿寿点头,脱鞋上了炕,大吉大利也跟着上去。
大丫三个就坐在边上。
五万字的大白话缩减成白话文只剩下三万多。
阿寿很快就看完了,指出其中的问题,“故事很精彩,也很严谨。但是你的对话都是书面语,语言太过单一。”
林晓写的这故事,情节曲折生动,设想也很大胆,逻辑也是无懈可击的。只有语言太过死板。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文化水平不一样,性格不同,他们说的话自然也不可能一样。
林晓靠过来,“比如呢?”
“比如你说这个妇人是个泼妇,可她说的话太有才了,这句居然还有个成语。她都没念过书,怎么可能知道成语呢?”
林晓恍然,“也就是说语言不符合她的身份。”
“对,就是这样。”
林晓托着下巴,拧眉沉思,“那我想想怎么改。”
大丫赶紧把家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这可是林福全为了让大丫好好练字,特地花钱买的。虽然用的都是最低等东西,却样样俱全。
林晓琢磨好一会儿,将刚刚那段话改了一遍。
确实比刚刚那个好多了,但阿寿瞧着还是不满意,跃跃欲试道,“不如我帮你改吧。”
林晓想了想,“也成。”
阿寿很快改好,他读给大家听,经他这么一改,大伙都觉得阿寿这个更好。
大丫总觉得这人物有些熟悉,突然福至心灵想到,“我觉得阿寿改过后,这人好像就是咱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