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完两个后,林晓拉着枝秀往外跑。
刚刚那两个下人是负责守门的,也是听到林晓的叫声才跑进来,这会院里一个下人也没有。
出了巷子,枝秀和林晓一路狂奔,林晓使出吃奶的力气,但还是没有枝秀跑得快。枝秀拉着她一块跑。
跑了几十步,还是有人发现了她们。
这两个下人出去办事,刚刚回来。
正好看到林晓和枝秀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这两个下人见大事不妙,拔腿就追了上去。
两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往城门口方向跑,快到城门口时,林晓看到城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她赶紧拉着枝秀躲进旁边巷子。
“咋啦?”枝秀小声问。
林晓朝她嘘了一声,趴在巷子口,小心翼翼看向城门口方向。那儿有许多衙役们正在盘问出城百姓。
林晓拉了一下进城的妇人问,“大婶,城门口干啥呢?”
那妇人笑道,“听说有个大户人家丢了两个婢女。”
等妇人离开,枝秀心下一慌,“晓晓?他们说的婢女是不是我们?”
林晓蹙眉,“应该是。”
两人在巷子口守了很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林晓拉着枝秀往回走,“咱们先藏起来。等宵禁之后,城里更不安全。”
枝秀对林晓自是言听计从,只是难免有些疑惑,“那些是官府的人,只要咱们跟他们解释清楚,官府应该会放人吧?”
林晓摇头,“我爹说这个县令很贪的。谁知道他有没有跟那大户人家沆瀣一气呢?咱们不能不防。”
枝秀闻言暗骂一声“蛇鼠一窝”,见林晓一直往前走,好奇问,“咱们去哪啊?”
林晓现在也不知道该信谁。那些人既然能从她家掳走她,估计应该知道她爹在县城的产业。香水行那边估计有人把守,她之前去的那个胭脂铺地段太好,人来人往也不安全。
而其他人,她也不信任,她四下看了看,“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吧。等明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枝秀点头。
林晓走了没多久,就进了一个巷子,她把头发抓得乱糟糟,将小脸抹脏。
又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一件给枝秀,枝秀身上穿了三件棉衣,但都很轻薄,林晓套上一件她的棉衣。
枝秀将林晓的棉袄穿进衣服里面。两人打扮得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两人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巷子尽头拐弯的地方有个四面漏风的木棚。虽然这地方很寒酸,但好歹是免费的。
“咱们进去躲躲吧。想来之前是乞丐住的。”
这样冷的天,这样简陋的木棚,估计这乞丐已经凶多吉少了。
枝秀缩了缩脖子,揉了揉被吹得冰凉的脸,点头进去。
这木棚里有一个脏兮兮又很薄的被褥,林晓将被褥摊开,与枝秀并排躺下,盖上被褥,互相取暖。
两人又累又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呼将两人吵醒,林晓下意识以为是爹娘吵醒了她,刚要说一句“烦人,能不能别吵我”,就听到枝秀正在冲人道歉,“对不住,老人家,我们不知道这地方有人。”
林晓抬头,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盯着她们看。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年纪,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看对方的个头和声音,应该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叫花子。
林晓拉着枝秀出了木棚,正要道歉,却见木棚晃晃悠悠,一副快要倒的架势。
那老叫花子吓了一跳,赶紧冲两人道,“行,行,这地方就借给你们住了。”
林晓一愣,却见那老叫花子已经将两人推进木棚,自己睡在木棚边上,一边吃自己乞讨来的食物,一边跟两人聊天,“你们两个女娃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林晓抿嘴,“我迷了路。”
那老叫花子闻言嗤笑,“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算啦,你不爱说,那就不说了吧。”
他吃完,大刺刺倚在门边打盹。
占了人家的地方,让主人在外面睡,林晓有些过意不去,“要不然你进来住吧,我们已经休息好了。”
老叫花子摆手,“算啦,我进去这棚子一准得塌,我倚在门口,好歹有一面不漏风。”
枝秀挠挠林晓的手心,想跟她说,这老叫花子可真怪。可毕竟住在人家的棚子里,当着人家的面说,有些不合适。
林晓拍拍她手心,示意她先睡。待会儿再换她睡。
枝秀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不放心叫花子呢。
两人轮着值班,每人睡了半夜。
第二天,天刚亮时,坐在床上打盹的枝秀总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下意识睁开发现一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正盯着她看,她一下子就吓醒了,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老叫花子拧眉摇头,“半生劳碌半生富贵,也没什么稀奇的呀。”
他又盯着床上的林晓看,这一看却是暗暗吃惊,掐着手指算起来。
枝秀以为他要对林晓做什么呢,赶紧将林晓拍醒,“晓晓,晓晓,快起来。”
林晓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再一抬眼,就见一个老叫花子正盯着自己看,她下意识往枝秀那边靠了靠,“怎么了?”
枝秀摇头,“我一醒来就发现他神神叨叨的,说我半生劳碌半生富贵。”
林晓一怔,这还是个算命先生吗?
算了,咱们还要回家呢,可不能再耽搁了,林晓拉着枝秀向老叫花子致谢,“多谢老人家收留我们一晚。等我们回了家,一定会报答您的。”
老叫花子从木棚退出来,又看了眼林晓,来来回回地看,也不知他在看什么,总之怎么看怎么古怪。
林晓见他不答话,拉着枝秀往巷子另一边跑了。
等她们跑了十来步,刚刚还好好的木棚突然塌了。
枝秀听到动静回头瞅了一眼,又示意林晓快看。
林晓愣了愣,不自觉停下脚步,也有点懵,“怎么塌了?”
枝秀摇头,“不知道啊。”
正常人看到自己的屋子倒了,应该放声大哭才对,可那老叫花子却是仰天大笑,“老天爷,你待我不薄啊。”
艾玛,这人该不会是个疯子吧?林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拉着枝秀继续往前跑,“先回家要紧。”
等她回了家,到时候让她爹叫人过来给他盖一间新的。
东市人来人往,偶尔有衙役穿梭其中。
枝秀往后退了两步,“怎么办?这边也有衙役守着。”
林晓转了转眼珠子,把银花生摘下来,“我把这个换成铜钱,请人帮我们报信。”
枝秀抿嘴,“好”。
到了一处院门外,林晓示意枝秀躲到一边,她敲响一间院子。
里面有个妇人过来开门,看了林晓一眼,“小姑娘,你谁啊?”
林晓将银花生递给妇人看,“大娘,我能用这银花生跟你换些钱吗?我与家人走丢了。现在又饿又渴。”
那妇人眼睛一亮,接过银花生放进嘴里一咬,花生变了形,果然是软的。
她喜滋滋地握紧银花生,“好,大娘跟你换。你等着啊。”
那妇人进了屋,没一会儿就出来,手里提溜一个钱袋,里面全是铜板,“小姑娘,我也不占你便宜,这银花生,你要是卖给当铺,人家连一钱银子都不会给你。我可是给了你一百五十文。”
其实这妇人说多了,这银花生有五钱重,去当铺一般只能给一成。但是直接将银子融了,也能有四钱。
不过林晓也不计较这个,她接过钱袋,看了一眼,也不数,冲她甜甜一笑,“多谢大娘。”
妇人喜滋滋回了屋。
第109章
半明半暗的巷子里, 有两个小孩趴在巷子口不停盯着外面的人瞧。
不远处有几个孩子正在玩石子,林晓冲其中一个十岁出头的男童招手。
男童凑过来,林晓张开手心亮出两枚铜钱, “小朋友, 你要是进去帮我喊一位叫吴宝财的小贩, 这两个铜钱是你的。要是将人喊出来, 我还会再送你两个。”
都是街上商贩家的孩子, 这男童自是知道钱的好处, 眼底一喜, “真给我?”
林晓点头, 将铜钱塞到他手心,“去帮我喊吧。”
男童眼睛一亮, 撒腿就往东市跑。
没过多久, 男童就回来了, 冲林晓摇头, “我进去找了,有一个小贩说吴宝财今天没来。”
林晓失望不已,这么倒霉,他居然没进城卖货。
男童转身要离开, 林晓忙叫住他, 又给了他两枚铜钱, “你知道宝华街有个天仙池吗?”
男童细想了下,点头,“知道, 我爹带我去洗过。”
林晓一喜, 将枝秀胸口挂的那个哨子塞到男童手里, “你去天仙池找他们的掌柜, 他叫周简,请他帮忙把这哨子交给林满堂。”
这话有点长,男童念了三遍才记住。
“记得,要悄悄的,不要大声嚷嚷。要单独跟他说话。”
男童点头记下,“好,我不会嚷嚷的。”
交代完这事,林晓就撵男童赶紧去。
枝秀迟疑,“为什么不通知大吉啊?他好歹是衙役,带咱们出城可比其他人方便多了。”
林晓摇头,“我大哥只有早晚才去衙门点卯,大都时候都在外城。咱们未必能寻到他。”
枝秀一想也是。
林晓带枝秀去吃东西。
枝秀迟疑,“不等他回来吗?”
“不用,万一周简泄露消息或是被人跟踪,咱们可就羊入虎口了。”
不是林晓不信任周简,而是他们交情很浅,有哪个下属会为了上司的女儿去四处树敌呢。
林晓和枝秀在县城躲躲藏藏时,小庄村已经乱成一锅粥。
昨天林晓被人掳走,林满堂、李秀琴、成先生、范寡妇和喜鹊全部中了迷烟。醒来时,发现女儿丢了,林满堂立刻召集全村找人。
他们在村口往河渠方向发现林晓那个哨子。又看着留下的车辙痕迹,断定有一伙人将林晓给掳走了。
一开始他们跟着车辙找,哪知车辙上了河渠,就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确定到底去了哪里。
林满堂带人进城报官。
彼时,龚福海正在家中等林满堂登门,作为一个好官,他必须是爱民如子的,于是林满堂敲鸣冤鼓时,他第一时间将人带进来。
这时候县衙已经放假,只有几个衙役值班。
将人直接带到空荡荡的大堂,听到林满堂果然是来寻找女儿。
龚福海先是表达愤怒,再是表达自己的为难,“不是我不帮你找女儿,实在是现在正在放假,我也很想帮你,但是咱们不能让人家好好的假不过,就这么回来啊。”
林满堂也是个识情识趣的人,他来前就将自家的银子都拿来了,足有四百两。
龚福海看到一个乡下种地的农民居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自是惊诧,但是惊讶过后,他反而更加兴奋了。
这说明啥,说明这养猪法果然赚钱。要不然林满堂凭啥能有这么多家底。
他装模作样将银子推回去,一副两袖春风的清廉模样,“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本官是那种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吗?本官是为咱们整个县城的百姓着想啊。”
林满堂心里压抑着怒火,面上却半点不露等他下文。
师爷主动帮县令接话,“大人听说你会养猪,而且生猪卖给岳福楼都有二十文一斤。大人想问你,能不能将养猪法献出来,让全县百姓都跟着沾光。”
要是这师爷刚开始是真想督促龚福海在新陵当一位好官。但是现在有捷径能升官,他自然也想早点回到京城。于是才有现在一唱一和的一面。
龚福海笑道,“本官只是随口一提,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咱们不能强人所难。”
林满堂思忖片刻,“大人所提之事,草民早有打算,要不然也不会将养猪法交给村民。只是养猪多了容易生猪瘟,我们也在试验扩大养猪范围会不会产生瘟病。只要小庄村这次养的一千头猪没问题,草民愿意将养猪法献给大人。”
龚福海没想到林满堂如此识相,看来这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他捋着胡子道,“既然你是用这养猪法实验,不如本官派人多实验几回,兴许你的不成,本官的成呢。”
林满堂握紧拳头,面上笑容不变,拱了拱手,“谨遵大人之命。”
龚福海示意下人端上笔墨纸砚,林满堂提笔写下养猪法。
龚福海看过后,点了点头,“行。你回去等消息吧,本官即刻派衙役回来上值,帮你找孩子。”
林满堂拱手应是。
林满堂从县衙出来,却没有回家,而是住在香水行,他在城内找女儿,半道上遇到周木生。
周木生见他形色匆匆,自是一番询问。
林满堂便将女儿丢失一事说了。
周木生问他,“你去县衙怎么说?”
“县令已经答应帮我找了。”
林满堂总觉得这县令有些诡异,好像他早就料到他会来找他似的。
如果是那样,那他女儿很有可能是县令指使人抓起来的。所以他才爽快答应给方子。
至于为什么没报前县令的名字,一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二是他听周简说过龚福海来头不小,前县令未必会为他得罪龚福海。还是先找到女儿要紧。
至于赚钱法子,他以后再想,女儿可只有这一个。
周木生拍拍他肩膀,“放心吧,只要县令肯帮忙,一定能找到人的。”
两人往回走,林满堂走到东市时刚好遇到吴宝财。得知他要找女儿,吴宝财也加入队伍帮他寻找女儿。
一行人在县城门口集合,整个县城都要搜寻是项大工程,李秀琴还特地把佃户都找来了。再加上小庄村的村民,加起来足有两百多口。分别往城西,城东,城南,城北各派五十人挨家挨户搜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