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发现角落里一只母鸡正带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鸡在转悠。这时候的鸡都是放养,跑山鸡,健康无污染。进了院子,妈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道歉,于是赶紧说清了来龙去脉。
吴大叔惊奇道:“哟,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家要建楼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啊!”
谁知道妈妈会把这个也说出来,“你们这么厉害,肯定会建漂亮的小楼房的呀。”
“你这小丫头,会说话,我喜欢。”
然后,妈妈就被吴大叔两夫妻拉着说了整整两小时的致富经。怎么种菜卖菜,怎么更顺利地养鸡鸭。他们家还承包了鱼塘,养了鱼。期间,吴大叔又带着妈妈去看了后院,挨着养猪的地方搭了个鸡棚,还改了一间猪舍养鸭。眼看着快到中午,又被热情地留下来吃饭。这时一大群半大不小的鸭子成群结队地回来了,冲开鸡群抢食吃。
妈妈没什么主见,很容易被别人说服,所以得让她见识“偶像”的力量。她这样的人老了绝对容易被人忽悠,然后买一大堆保健品。
下午,从吴大叔家回来的路上,妈妈问我:“你说,我们也种菜养鸡鸭怎么样?”
“好啊,我们也要修大房子。”
“那好,我们一起加油,争取让我们霏霏住上大房子。”
33岁的灵魂,4岁的身子,有时候装小孩也挺累的。
三月莺飞草长,桃花红梨花白,正是出门踏青好时节,也正是各种蔬菜种植的好时机。为了多种蔬菜,就必须减少其他作物的栽种,而且菜地最好离家近,这样可以随时照看,采摘也方便。我们家的地大多离家比较远,倒是隔壁的张大娘家好些地就在村子后面。
“妈妈,我们可以和张大娘家换着地种吗,吴大叔的菜地有些也是换的。”现在吴大叔在妈妈眼中已经成了榜样,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谁会答应啊,张大娘不会答应吧。”
“试一下嘛~”我摇着妈妈的手撒娇,我知道张大娘一定会同意的。我们家的地虽然更远,但是那几块地比她们家的大。这时候大家为了让自己多种一根苗,多播一颗种,你挖一锄我挖一锄,恨不得将土埂挖没了。两块土之间的路也越来越窄,今年还能双脚走,明年就只能单脚过了,显然把大家都当刘璇了。这时候谁也料想不到二十年后到处都是荒草,无人耕种。
果真,张大娘刚开始不同意,等说出了哪几块地之后瞬间就同意了。但爷爷奶奶知道后坚决反对,大伯也觉得我们这是在胡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妈妈竟然坚持住了,最后他们劝不住也就放弃了。
有了目标,没有了那么多农活,妈妈也不焦虑了。几块地离家近,爷爷奶奶有时候也会帮帮忙。我在家照看弟弟,守着一群小鸡小鸭。没有母鸡带着的小鸡容易被其他家禽欺负,还容易被天上飞下来的老鹰捉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六月,重回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漫山遍野的玉米水稻一片绿油油。桃子成熟时节,曾经的我就是这个时候跟着村里的孩子满山疯跑,从坡上掉下来磕在石头上,当下就昏了过去。那时候是妈妈抱着我,哭着一步步走到诊所找医生为我处理伤口。就是那个时候,额头靠近眉骨的位置划破了,好了之后便留下了一道疤。虽然不长,但是毕竟伤在脸上,终究破了相,自此便有些自卑,对于喜欢的人从不敢表露半分。
现实就是这样,虽然崇尚实力,但内心里还是相信颜值即正义。谁会轻易拒绝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呢?所以这一次,我再也不这样了。
六月,也正是蔬菜大量上市的时候,镇上的集市隔一天才开一次。前一天傍晚,我跟着妈妈去山上把菜摘回来码好放在院子的石板上,经过一晚上的露水菜依旧很新鲜,天还没亮我就跟着去卖菜了。最开始妈妈不要我去,毕竟镇上不是之前逛过的小集市,5里路也够走的,但我去过一次去之后妈妈就很乐意带我去了。因为我嘴甜会说话,每次大叔大娘喊得亲热,几岁的小孩子只要会笑会说,总是惹人喜欢招人疼,所以在我的加持下,每次菜都卖得很快。
天色未亮,而路上已经陆陆续续有赶集的人了,大多和我们一样是去市场卖菜的。路面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远处的房屋里亮起昏黄的灯,山间的空气有些清冷,被露水沾湿的裤脚贴在腿上有些凉。大家默默地走着,偶尔小声说一句,整个天地一片祥和安静。妈妈背着满满的一背篓蔬菜,背篓边上挂着称杆,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一步步在前面走着,不时停下来靠在路边歇一下。这时的妈妈也不过只是一个才22岁的年轻女人,有着一头漂亮的头发,却已经承担起生活的重任。晨光中看着妈妈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也不记住几个彩票号码,不然还可以做做一夜暴富的美梦。
九月,妈妈商量着让我跟村里同龄的孩子一起去幼儿园。开什么玩笑,堂堂一个大学生去念幼儿园,那还不得疯掉。我扯着妈妈的袖子撒娇,谎称自己平时看大伯的两个堂姐看书做作业,她们会教自己认字数数,所以很多都会了,可以不用去幼儿园了,然后主动从一数到了一百。她看我真的能认字识数就妥协了,毕竟那时直接读一年级的小孩子也是有的。
夏天热冬天冷,卖菜还是很辛苦的,还养了一群鸡鸭。只是因为这些粮食种得少了,不能像之前那样养好几头猪了。这时候养猪,得每天上山割草,吃草的猪长得慢,也瘦,养上一年半载才卖两三百块,这还要健康顺利,不然就得血本无归。养猪得要早晚喂食,但是卖菜忙早上便顾不上。鸡鸭则不同,不仅长得快而且还能下蛋,每天只需出门的时候在鸡舍里撒几把粮食就好了,白天也能自己满山跑找虫吃,不用怎么管。一只鸡鸭的价格虽然不高但成本低,之后还能自己孵小鸡,也省下了许多。
大半年过去了,钱虽然赚得不多,但欣喜的是妈妈变了许多,也更坚强了。这半年来爷爷奶奶看到妈妈的转变,如今妈妈做的一些决定也就不反对了。
今年过年爸爸没有回家,只往家里打了一封简短的电报,然后寄了一千块钱。这时候乡下还没有银行卡可以自由取钱,是用的汇票需要去邮电局兑。邮电局就是后来的邮局,邮政银行。
过年需要穿新衣,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了集市。这时候的衣服样式还比较老旧,镇上的衣服质量也不怎么好,大多是纤维混纺的,粗糙还起球,也就没有什么想买的欲望,倒想要点儿别的。我拉着妈妈去了小商店,拿了一瓶春娟宝宝霜。这半年来,妈妈知道我有自己的主见便没反对。新衣服不重要,护肤才是王道。前世的我工作了之后才知道护肤,虽然皮肤没有很差但还是有些暗黄,而且因为从小风吹日晒有些小雀斑。如今,我尽量避免在大太阳下晒,有时候还要拿妈妈的丝巾遮一遮。我毕竟不是天生好皮肤的人,相信后天努力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和用过宝宝霜的宝宝,暴露年龄系列,哈哈。
第3章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93年。这段时间我们每晚天不见黑就吃饭了,饭后妈妈让我们早早去睡觉,她要去邻居家看电视剧。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戏说乾隆》的主题曲,蔡幸娟的嗓音饱含深情。每次只要歌声一响起,妈妈急急忙忙就要走,我每次都要跟着一起去。这可是经典啊,当年轰动全国的电视剧,曾经也只是重播的时候偶尔看过一点儿,如今能遇上首播可不能错过。
农村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整个村电视机也就两三台,每次只要有人一喊开始了,大家就自己端着碗端着凳子出门往别家走了。大伙儿挤在一间屋子里,电视机只是黑白,屏幕也不大,但很喜欢那时候看电视的氛围,很热闹。
屏幕里面的赵雅芝温婉漂亮,拍这部戏的时候她已经37岁了,而在她38岁时拍摄的的另一部经典《新白娘子传奇》也即将要播出了,这会成为每一个80后对于暑期的记忆。那时候,似乎许多电视剧的主演都不年轻,演许仙的叶童29岁,小青的邵美琪也已经34岁了,而这段时间才播出的《一代女皇武则天》里的潘迎紫也是36岁了,刘晓庆演武则天时更是43岁大龄,可是仍然能从15少女演到82岁垂暮。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所谓中年演员危机,为什么导演喜欢用年龄大一些的演员?我想也许是那时候她们的演技才更成熟吧,胶卷时代毕竟不是现在的数字时代,每一寸胶卷都经不起浪费。
而这两年,在市集上许多人都认识我们,也有了固定的买主,家禽饲养也很顺利,总算赚了些钱。去年上半年,跟着妈妈去邮局办了存折,也算有点余钱了。爸爸在深圳建筑工地也不错,隔一两个月就会寄钱回来。条件在慢慢变好,营养也渐渐跟上了,人也不再是瘦瘦小小的,脸上终于红润健康了些,当然也白了一些。只是,马上就该上小学一年级了。
“妈妈,我可以不去上一年级吗?那些我都会,真的!”我还得帮家里赚钱呢。
“不行,幼儿园就饶过你了,小学不上还像话吗?”妈妈一口拒绝。
“那要不,你看~要不过几年我去参加升学考试直接念初中,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怎么不干脆说你去考大学得了,我还连学费都省了呢!”
“呀,我觉得可以~”
“还可以,你以为你是谁,看看我们这附近有哪个是大学生你说说,书没念就想考大学,你咋不上天呢!”说着,就拿起扫帚准备朝我招呼。
这两年做生意,妈妈变化是越来越大了,战斗力也是越来越强了,说话噎得死死的,顶着这7岁的身板反抗也没说服力啊!
村里的王奶奶走过来,“刘大妹子,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干嘛呢这是?怎么打孩子呀!不是我说,霏霏这小姑娘挺懂事的,村里哪家小孩像她这样体贴啊,打她干嘛啊~”说着,就要夺妈妈手里的扫帚。
“哎,我也不想打,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气人,在这儿跟我说不想读书,还扯谎说自己都会了隔几年直接读初中,真是不想读书啥瞎话都编。我就是当初太惯着她了,幼儿园就应该让她去念的。本来我今天都已经和李姐约好了一起去学校给孩子报名,刚刚李姐都过来催了一次了,这不耽搁了嘛。”
“哟,那可不像话!给你说我那小孙子当初也是不想去念书,眼看着跟其他孩子一起去学校了吧,转眼在半路就给我逃回来了。后来也是被他爸狠狠收拾了一顿,现在都快小学毕业了,不也好好的。”王奶奶那准备夺扫帚的手缩了回来,“不读书,就得打,打一顿就好了。”
“好了,王奶奶别说了,我去还不行吗?”最后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办法,谁叫是个小孩子呢!在学校待几年,他也就转学过来了。
学校和记忆中的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每隔一个暑假就需要拔草的土操场,需要大妈举一把小铁锤敲打吊着的大铁块发出的有些微弱的上下课铃声。十几间教室,以及由教室围起来的小操场里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每到五月花开的时候整个校园都能闻到。也和前世一样,一年级两个班,我在二班。同学也许还是原来的那些,很多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有些十几年工作之后有见到过,只是完全不记得后来那么雷厉风行的人小时候这么胆小爱哭。上课的老师没变,依然是那个教了我们六年数学的老教师,还有那个爱体罚留堂的语文老师。时间没变,1993年,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变的只有我而已。
每天早上,我都需要带着弟弟一起去学校,我上一年级,他读幼儿园。幼儿园只有半天课,每次他放学了都会蹲在我们教室的后门口等我,然后中午再一起回家吃饭。学校里有一个食堂,只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里面有大张桌子,有水缸,就是没有饭,只是一个摆设而已。离家近一点的一般都回去吃,吃了之后再回来上课。远一些的学生可以自己带饭,但是夏天容易坏,冬天学校倒是会帮学生热饭。食堂旁边有一间锅炉房,里面堆着煤炭,一到冬天学校会烧锅炉,锅炉上面有一个木头的柜子,有几层隔板,需要热饭的同学可以一早把饭盒放进去,热好后学校会安排高年级的学生取出来放在锅炉房外面的搭起来的水泥板上,下课后学生就可以去取。这时候饭盒没有那么多样式,基本都是铝制的饭盒,盖得也不紧,如果没有网兜很容易洒出来。曾经我也带过那么几回,不是被洒出来就是饭盒都找不到了,后来也就没带过饭了。现在,依然如此。所以,有些远一些的学生宁愿拿几块钱去外面小饭馆吃面或买包子,一块钱可以买3个菜包。我们家虽然离得不远,但就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如今还要定时回家做饭,本来忙碌的她更忙了。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每天上课无聊便都在琢磨着该怎么赚钱,现在很多东西都没有兴起来,很多东西想做也做不了。
“霏霏,放学了,走啦!今天妈妈给我的钱还剩下三毛,我请你吃门口的串串,接下来一个星期我就吃不到啦。”彭小龄拉着我就往学校后门口跑去。彭小龄是我的同桌,这一点这一世没变。她脸小小的圆圆的,头发天生自然卷,有点像一个洋娃娃。
这时学校后门口的老大爷还在世,他独自守着一个很小的小卖部,卖些零食和文具之类,但吸引大家去的是他家卖的串串。一个炉灶一口锅,一篮子串好的蔬菜,小半盆辣椒面,许多人都爱去。一毛钱一串,一根细细的竹签上面串得满满当当的,在滚烫的卤水里煮一下,捞起来撒上辣椒面就可以吃了。以前小时候很爱吃,经常和几个好姐妹来买,如今这么多年了还真有点儿想,不知道还是不是儿时的味道了。
到了老大爷的小卖部,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围在锅边上了,旁边还有一些站着在这儿吃的。彭小龄赶紧拉我冲进去,慌忙抓了两串丢进去。
“妈呀,果真要放假了大家都来了。哎,那是我放的你们别拿错了!”彭小龄牢牢盯着锅严防死守,煮了不到一分钟就捞出来了,然后裹了一层辣椒面递了一串给我。我咬了一口,辣,还有些咸,并没有记忆中的好吃。但对于缺少零食小吃的学生来说,也许这是好吃的。只是因为我后来吃过更多好吃的,这就变得有些无味了。
所以说记忆中的味道,为什么味道只能存在记忆中,后来无论怎么回味都再也不是当时的那个味道了。其实,味道一点没有变,只因为那时的环境那时的心境它是最好的,再经过自己的记忆不断加温,无论再过多少年,它在记忆中永远鲜活明亮。看彭小龄吃得津津有味,我把只吃了一口的串串递给了她。
“你不吃啊?”彭小龄吃得满嘴辣椒面。
“我这几天有点拉肚子,忘了妈妈说不能吃辣的了。”
“那我吃了,你是没口福啦!”然后拿着串边吃边往家的方向走,绕过学校正门,我们就分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妈妈也开一家串儿店,这样稳定不用折腾应该会不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