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阿姨,你们家竟然有石蒜呐!”石蒜花有几种颜色,而红色的石蒜花就是大家常说的彼岸花。
“小姑娘,很厉害啊,很多人都不知道,都把它认成朱顶红。”她指了一下旁边的那株花,花茎顶端的同一个位置朝四个方向开了四朵花,像几把红艳艳的小喇叭,我们小孩子常直接喊“东南西北花”。随后阿姨又问了其他几种,见我都能答上来,便如同遇见知音般拉着我说了半天的种花养花的心得。然后蔷薇、栀子、月季这些可扦插的花枝也剪了一大堆,带“蒜头”生长很快的花也挖了许多,让我全都带回去好好种,说秋天种比较容易成活。给了我一个背篓,背篓都快装满了。看着阿姨的样子,特别像朋友给别人安利她idol的样子,兴奋又热情。
这满满一背篓,整个院子种上差不多也够了,两三年之后就会形成一大片。这时曾红拿了一把小锄头,神神秘秘地拉着我往山坡上走。我们翻过了山,经过一小片树林来到一座破败的房屋前,几面半截的土墙上面爬满了带刺的藤蔓。
“木香花!”这种花种在花架下最好了,只是不知道这开出的花是什么颜色。
“你认识啊,我们只知道这花开的时候白白的一大片特别好看,不知道叫什么,你可以挖一点回去。”
“嗯。”我接过锄头,细致地挖了一块老根,也折了一些枝桠回去可以扦插。
临走的阿姨又给了我两小包花籽,并嘱咐花籽要等春天再撒,好发芽。曾红送我出门的时候我偷偷塞了50块钱给她,说是妈妈特意叮嘱给的,让她务必收下。
周末两天,在家把所有花都弄好了,一些种在墙边,一些靠近篱笆,就等着来年枝繁叶茂,花香满园了。
伴着春晚那英和王菲的一首《相约九八》,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进入了98年。一晃眼到了夏季,清凉冒着白雾的一毛钱冰棍继续上市,西瓜装进网兜浸在冰凉的水井里,知了在外面的梧桐树上越叫越让人无力。
午后第一堂课,语文课上刘老师继续重复着昨天的课文和生词。他是三年级时新换的老师,人很和蔼,只是说话节奏慢也永远一个音调,听得有点让人昏昏欲睡。
“啊!”后排不知哪一桌女生发出一声尖叫,瞬间感觉整个班都被她叫醒了。
“怎么啦!”刘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生词,停下了粉笔转身拿着书往从讲台上走下来。
同桌扯了扯我,小声地说:“你背后……”
我猛然一惊,难道?我下意识往背上一摸,一手的墨水,果然还是爆发了。刘彬不爱学习总调皮捣蛋,经常打扰其他同学,偶尔还会影响老师上课,冷河洲和他关系一直不好。这一次我没有回头,正准备把一手的墨水往衣服上擦,曾红赶紧拉住我,我淡定地继续擦,“没事儿,上课吧!”开玩笑,这次是一件纯棉的浅黄色衬衣,可不是以前的化纤一洗就掉,反正一背的墨水怎么也救不了了,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关系。刘老师见我没说什么便继续上课,只是通知刘彬和冷河洲课后去办公室找他。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带着他们俩出了教室,我让曾红待会儿给老师请个假,赶在上课铃响起所有人都往教室跑的时候,我离开了教室出了校门。学校没有门禁,没有保安,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学校附近有两家卖衣服的小店,一家是卖中老年装。另一家新开不久,店主是个年轻女人,店里卖的衣服主要针对当下的年轻学生,长短裙、衬衣、T恤。店主挑了几件适合我的T恤和衬衣,我拿过一件白色印花的圆领短袖T恤,打算在试衣间换上。店主看了看我后背,推开墙壁上一道隐藏门拉着我走了出去,让我进了洗手间等,她打了盆水拿了条毛巾过来。这一茬我倒给忘了,墨水肯定印在背上了,这样直接出去,大夏天白色T恤经过汗水一浸,那肯定跟水墨画一样的。
回到教室的时候,一节课已过去了近二十分钟,依然是刘老师的语文课,他看我换了件衣服,点了点头让我进教室继续上课了。不知道课间刘老师给他们说了什么,听曾红说老师罚他们俩放学打扫教室。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荡,扫帚一扬空气中全是呛人的灰尘,冷河洲盯着地面一摊干涸的墨水印,有些发呆。
第9章
暑假一过,六年级开学,冷河洲竟然还是我的后桌,只是换了一个同桌。前世的我座位可是往前移了两桌,难道是因为这一世我长高了?回家一量果真比曾经的自己高了一点,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突破1米六了。
99年3月27日这一天,韩寒参加了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并获得了一等奖,从此便要开启他的不平凡之路了。而重活一世的我依然只是个六年级的学生,天才终究是天才。我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看着班里的同学一大早就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昨晚的还珠剧情。哎,要成功取代《新白娘子传奇》暑期地位的《还珠格格》第一部 最近在热播,好似春风一样一夜之间感染了所有人,好几个朋友都在争论到底小燕子、紫薇、金锁哪一个更漂亮?曾红从与别人的讨论中停下来,回头问我为什么一大早看起来就没有精神?
看着她兴奋地脸,我哀叹,“韩寒得了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啊,谁是韩寒啊?”她一脸疑问。
“没事,不重要,你不是让我帮你写明信片吗?”
“哦,对哈,”说着便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盒《还珠格格》的明信片,抽了一张紫薇的给我。
现在才四月份,班里已经开始写毕业留言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初中彼此还是在同一个学校甚至同一个班,只是大家觉得好玩,有些甚至只是用来当借口来交换明信片而已。曾经我也买过还珠的明信片,互相也写过,直到后来都保留着,偶尔还会翻看一下。这次倒失去了兴趣,任谁反复看重播了十几个暑假的电视剧也会腻的。
冷河洲有些怔怔地盯着前面的背影,被同桌王川捅了捅胳膊,“河洲,你知道韩寒是谁吗?”冷河洲低头看书,“没谁,认真早读吧。”王川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升上初中,换了一批新的教师,许多是才毕业的年轻教师。重新分班,这次采用的是盲选的方式,按照报名登记的花名册随机分配,至于一个班分到哪些学生,成绩好不好全凭运气。记忆中的这次分班,因为老师的疏忽把两个同名同姓的学生分到了一起,便决定从另一个班调换一个学生,而我就是那个被调换的学生,因为我和其中一个同名的学生一样没有交齐学费。许多人家里一下子拿不错两百多块钱来,特别家里有几个孩子的,所以许多人在报名的时候会欠上一部分,有时会拖到半期才能把学费凑齐。如果这次我把学费缴清,那么被调换的人便可能不再是我,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和冷河洲会在同一个班?以前觉得遗憾,几个好朋友都分到了一起,感觉自己被落下了,如今这一次我却心甘情愿。
报名这天,我跟爸妈说自己去报名,他们只需带弟弟去镇上报名就可以了。一直以来爸妈对我都很放心,于是给了我学费让我仔细着点别掉了便没再管了。报名的时候,我故意只交了一部分,剩下的等着分好班之后再交。不出所料,我被换到了二班。
开学才两天,被分到一班的表姐杨艳便来找我抱怨换班的事情,“你说你报名的时候为什么忘记带学费?”
“哈哈,一时夹在书里忘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我们老师知道你以前总是年级前三的时候,那脸色啊,别提多好看了!”说着说着,她竟然笑起来了。
以前就是她们找我说我才知道被调换的这件事,因为我的被换,一班的班主任便一直很关注我,想知道我和被换到他们班的同学究竟谁的学习更好一些。后来,便时常在他的课上提到我,带着些许不甘。差一点的遗憾,总会更让人难忘。与其或远或近地看着,不如反复地被听到,只有好奇才会更让人向往。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名中年男教师叫陈祥天,教我们政治科目,性格古板,思想也比较守旧。而一班的班主任是一名刚毕业的青年男教师贺肖,教数学,年轻有活力,班级氛围也轻松活跃,偶尔一节的音乐课也真的是用来唱歌的。
杨艳嗓音清脆,声音甜美,也从不怯于在人前展示,我们在一楼上课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她从二楼传来的歌声,没多久她就因为一首赵薇的《拨浪鼓》在年级火了,甚至有些其他年级的同学也听说了她,还收获了一批小迷妹。我一直觉得她的性格像《情深深雨濛濛》里的依萍,原生家庭让她的个性尖锐,有时候会像个刺猬保护自己也会不经意的扎伤别人,但是对人真诚、热情,爱憎分明。
2000年龙腾千禧,也许世纪之约的钟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然而对许多普通人来说,它只是一个新年的开开始。这一年,我们依旧在赵本山和宋丹丹的笑声中迎接它的到来。2000年,韩寒已经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三重门》。也是在这一年11月,一位台湾的音乐天才周杰伦发表了他的第一张专辑《JAY》。此后以后,他以每年一张专辑的频率发表,让歌坛从此不再寂寞。他的歌声伴随了多少人的青春时光,他的存在又成为了多少人音乐梦想的起源。而在2000年,升上初二的我终于有1米五六了。
初二正式学习写议论文,语文老师柳文郜性格幽默风趣,也“放荡不羁爱自由”,布置作文常让学生自己“领号”。几个论文材料自行选择,有时是额外的作业,所以愿意写的也就十来个人,最终交的可能就只有几个人。我选了其中一篇,反向立论,结合这段时间老师常说的某些学生挑染头发,刺青,逃学,跟随社会青年游来荡去的现象,解析原因,剖析心理,揭露危害,并罗列出对策,洋洋洒洒写了几大页,感觉好久没有写得这么痛快淋漓了。
这天临放学,柳老师过来说今天交了作文的同学放学后去一班的教室,然后便走了。放学后和另外几个同学一起上了二楼,发现教室里还坐着好几名一班的同学,冷河洲也在。老师一进来便说,“这一次一共交上了十三篇,二班的李霏霏写得最好。”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直接开场,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他转身在黑板上把这次的几个题目写出来,然后一一分析起每个题材该如何立论和写作,再也没有提到任何相关作文的事,也没有把作文下发下来,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也就没在意,只是没想到这一篇文章,引发了接下来的事情。
第二天上课,柳老师让我在班上念了那篇作文,下课他又把作文拿走了,去了楼上一班。然后在第二周周一的全校师生大会上,校长着重说到了学生染发以及伙同社会青年逃学打架的问题,提出了几项解决措施,我听着倒是有好几条都跟我作文里提到的一模一样,包括严格课间时分进出校门的问题。大会结束时,校长说:“这措施是你们学生自己提出来的,我觉得很好,这里提出表扬。我很欢迎大家给我提建议,严肃校纪校风,促进学校发展。”我赶紧低下头,无视身边同学投来的目光,幸好没有点名,严格了课间的进出,那些想要在课间出去玩买零食的同学不得恨死我。
“这节课我们考试。”贺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进了教室,引发了一片哀嚎。然而做了几道题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这难度系数比平时高了许多,甚至还有排列组合,明显超纲了。不过这些题对我来说倒也很容易,毕竟怎么说也是考上过重点大学的人。
考试过去了一周也没发成绩,王川哀嚎:“还是别发吧,我就会几道题,其它都是瞎蒙的。”刚说完,贺老师进了教室,让我和另外一个女生杨真跟着他去校长办公室。去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冷河洲和另一个男生陈清。
“我说一下,上次发的试卷是县里数学竞赛的初赛题,你们四个分数比较高,这节课你们做复赛试卷,待会儿做题谨慎小心一点。”
有些懵,参加竞赛这么随意的吗?不过这画面竟有些似曾相识,记得以前自己好像也参加过。噢对,是参加过的,只那时的我数学并没有特别优秀,复赛题许多都不会,所以考完之后也就没当回事,不过好像后来有听说冷河洲得奖了。
校长室正中是一张长长的大红木桌,我们四人相对而坐,试卷需在60分钟之内完成,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老师说完就离开了,只剩下我们安静地答题。我快速做完了题,检查了一遍,便搁下了笔,瞄了一眼四周,其他人都还在忙着演算。我偷偷地朝对面望过去,冷河洲背着窗户逆光而坐,深秋的暖阳在他身上浸染出一层光晕,让他坚定的眉目柔和了许多,似山间朗月,清风拂过,瞬时拨乱了这午后的时光。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第10章
今年,木香花爬满了整个花架,在春末夏初的阳光中拥挤地开满了花,纯白淡雅,像懵懂的令人心动的少女情怀。
这个四月,杨艳收到了一封情书,虽然并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生送的,但在青春的年纪,被人喜欢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个初夏,梧桐花开的时候,曾经的她参加了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而就是这一次聚会,几乎改变了她的一生。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道是谁的生日,她班上的同学一半我都不认识,只听说那一次参加聚会的人特别多,然后事情便意外的发生了。后来那男生转了学,但还是有许多风言风语传出来,背地里总有女生在指指点点,八卦议论。于是,杨艳开始逃学,不愿呆在学校,最终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
杨艳和张如琴从楼上下来,我叫住她们,“你们在花坛边等一下,我今天值日。”我、如琴、杨艳,我们三人同村一起长大,但我和如琴从小到大从没被分到过一个班。
自几天前开始,我们便约好每天放学一起回家,在我家做作业。她们都很乐意,如琴物理不是很好,杨艳各科成绩一般,正需要人指导一下。两周过去了,我们每天一起回家,这期间杨艳也并没有提起谁将要过生日。
早上出门遇见杨艳,我告诉她今天放学不用等我一起回家了,明天我妈生日,我得要去给妈挑礼物,回家也得准备一下。
“嗯,好,今天放学我也得帮我婆婆种玉米。”她点头答应了。
学校外有一家精品店,里面有卖女生喜欢的各种小玩意,也有一些质量相对好一些的饰品。正值放学,在店里逛的人很多。我在饰品区选了一条淡紫色的丝巾,又选了一枚镶了水钻的胸针,然后特地选了一张好看的包装纸包起来。虽然品质一般,但妈妈就喜欢这种漂亮闪闪亮的东西。
从精品店出来,慢悠悠地往家走,遇见了如琴。她盯着我手里的袋子,“这是你收到的还是你买给谁买的礼物,包装这么好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妈明天生日,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准备明早给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