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婚宴只邀请了亲近的亲朋好友,没那么多规矩,大家比较随意自在。当天来了好几个初中同学,有些见过但因为不在一个班叫不出名字,曾红也来了。
“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在一起,冷河洲那么冷,我都想像不出他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想当年初中那会儿,就是陈清生日那回,我还记得你来给他过生,来得很晚还抱了束花,当时我还以为你喜欢陈清呢。”隔壁班的王涛说道。
陈清猛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今天我可是伴郎,新郎在那盯着呢,小心说话,小心把你撵出去。”
王涛问他,“这几年你一直在外省,难得见你回来,有女朋友了没有?”
“女朋友这个事嘛得随缘,不着急。”
“你们这些在大城市工作的人就是这样,叫什么单身贵族,钻石王老五,吃香得很!我看是女朋友太多了,不知道挑哪一个吧。”
曾红跟我说,“去年过年我们十年同学聚会你们没回来,几个老师都来了,还问起你跟冷河洲呢。当初你们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啊,如果他们知道你们在一起一定很惊讶。哎,对,我要把刚你们的照片发到群里,让老师们看看。”
“嗯,去年我们还一起去看了……林老师,当年他最喜欢你们两个了。”如琴的声音低了下去。大家心里都有点儿不是滋味。
王涛看了看大家的神情,“啊哎,我说李霏霏,怪不得当初你跟冷河洲一前一后去了十一中,考那么好不去十二中去十一中,原来是为了爱情啊,你们不会早偷偷在一起了吧。”
杨艳回他,“那可不,我们霏霏追着冷河洲去的。”
“喔,女追男啊,佩服了,把咱们这座冰山拿下没少花心思吧。”说完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朝他笑,“是啊,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我觉得我这里隔得是茫茫黄沙。”
“那修成正果不容易,刚就应该多敬你几杯。”
这时冷河洲走了出来,走到我身边,“你小子要敬谁的酒啊,晚上咱们一起好好喝,不醉不归。”王涛连忙摆手,“算了,谁能比得过你啊,从小就厉害。”
冷河洲问我,“想不想去周边转转。”
“嗯,好。”
杨艳如琴朝我们摆手,“你们去吧,今天我们起太早了,困,不想动。”
“好,那你们慢慢聊,想玩牌让陈清拿,晚上我们好好聚。”
他穿着黑色大衣,我穿着红色大衣,当初一起去买的情侣款。我们穿过竹林,朝房屋背后的方向往山坡上走。一月的寒风直往人身体里钻,他把我的手包进手心,塞进他的衣兜里,很暖。山坡上是一块块的绿色,绿油油的小麦与油菜,夹杂着一些无人耕种满是枯草的荒地。农村城市化,荒地只会越来越多。
冷河洲带我去的便是一块荒地,有错落的藤蔓和树木,树下是一座座垒起的土包。冷河洲低低地说,“带你去见见我的爷爷奶奶。”
“好。”
走了大概六七分钟,我们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墓碑上写着“故显妣余绾绾之墓”,两侧写着几行小字,日期和一些名字。
“奶奶,孙儿又来看您来了。以前我告诉过您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这次我把她带来了,她叫李霏霏,她人很好,很优秀。今天我们结婚了,以后她就是您的孙媳妇,我们会很幸福的,您不用担心了。”我靠着冷河洲蹲下来,这里躺着的是冷河洲最爱的一位亲人,“奶奶,我是李霏霏,河洲特别好,我很爱他,未来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您放心。”
地上满是枯黄的落叶,四下里一片宁静,冷河洲低低地诉说,对着那个曾经最疼爱他的人。然后冷河洲带着我继续往上走,几米远的距离紧挨着另一座土坟,石碑上面写着“故显考冷延卿之墓”,两侧依然是几行小字。
“这是我爷爷,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奶奶跟我说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在奶奶口中,他是一个长得很帅,谦和有礼但也很执着有原则的人,这一点我觉得跟他挺像的。他很爱我奶奶,”他笑着看我,“这一点我们也挺像的。”
见过了他的爷爷奶奶,冷河洲带我漫无目的地在山坡上走。他指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小路,告诉我这是他以前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但自从通了公路后就没人走了。翻过了山头,山下有一条溪流,几近干涸只剩一条极细的水流,到处裸露着曾被水流冲刷过的圆润的石头。他告诉我上游是一个水库,每次发大水都会漫出一些鱼下来,他有一次运气好捡了一条几斤重的大鱼回家。这小溪每到夏天都会涨起来,他们小时候常在这里捞蟹摸虾,游泳也是在这里折腾会的。他说有一次在这里踩水被一只螃蟹夹住了脚趾,大钳子夹着死活不松口,最后还是他哥把螃蟹弄死把钳子卸下来才了事。
我不禁想象着他在这水里折腾的样子,“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活泼。”
他捡了块小石头抛着玩,“那都是我转学之前的事情了。”他指着对面村子,竹林环绕,“陈清的家就在那里面。”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来,“你们家这么近,那晚你怎么没回家?”
“当晚不是他们喝醉了,我留下来照顾他们啊,何况我也喝了酒啊。”
“是吗?”我很是怀疑,当时陈清的父母在家,而以他的酒量……
“嗯,没错。”他坦然自若,“我还记得那晚你说过一句话,说喜欢不一定要拥有,那现在呢?”
我牵着他的手,笑了,“我觉得拥有,更好。”
第65章 番外篇三
天色已暗,院子里亮起了灯,喝酒的吵嚷声从楼下传来。
我打量着冷河洲的房间,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这是他从小生活学习的地方。床靠着墙,侧面是一个衣柜,对面是一张书桌,书桌下的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摞着书。床头贴着大红的喜字,还贴着几张泛黄的画报:坦克车,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拿枪的军人,唯一一张明星海报是穿着球衣投篮的科比。
晓珍姐正在铺床,一边铺嘴里一边念念有词,“铺床铺床,喜气洋洋,先铺四角,后铺中央。夫妻恩爱,日子红亮,百年好合,鱼水情长……”
冷妈和妈则端着一大盆干果往大红色的被面上摆:花生,红枣,桂圆,瓜子,还细心地摆出了“早生贵子”四个字。冷妈边摆边说,“这房子已经建了好多年了,好几年没住人了,房子比较旧,平时就河洲的堂叔偶尔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修修补补的帮忙弄一下。你们结婚我们原打算在C市办的,但河洲说想在老家先请几个好朋友来玩一玩聚一聚,然后再去C市。只是霏霏,委屈你了,希望亲家母不要见怪。”
“不会,河洲这孩子考虑得挺周到的。”
“妈,不会的,我也想来他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霏霏这孩子,就是贴心。”
小汤圆脱了鞋在床上爬来爬去,抓着一颗花生就要往嘴里塞,冷妈赶紧从盆里抓了几颗给他,“汤圆,吃这个,那个不能吃。”
小汤圆皱着眉歪着头问,“奶奶,为什么不能吃啊?”
晓珍姐捏了捏他的脸蛋,“小汤圆,你想不想有一个弟弟妹妹陪你玩啊?”
“想,”他扳着指头数,“我想要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哥哥。”
“哈哈”,晓珍姐笑他,“想要哥哥这可能不行,想要弟弟妹妹可以让小妈给你生一个。”
小汤圆一骨碌爬下床,跑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小妈,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果真是童言无忌。
杨艳弯腰抱起了他,“这是谁家的小汤圆啊,怎么这么可爱,我来陪咱们可爱的小汤圆玩好不好?”
冷妈问杨艳如琴,“你们都有男朋友了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如琴说,“差不多了,也就这一两年准备结婚了。”
杨艳揉了揉小汤圆的脸,“阿姨,我还没有男朋友。”
“那得抓紧了,家里不催你吗?”
“催,但我自己不着急,过两年再说吧。”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都不着急,那陈清也是,人高高帅帅的工作也不错,这几年也没说找一个。现在呢,在上海工作得好好的说不去就不去了,说要回C市发展。你们年轻人啊,我是搞不懂了。不过呢C市也好,离家近,你们都在C市有空几个人还能聚一聚。”
正说着话,院子里一群人吵吵嚷嚷准备要上楼来,听见有人在喊“闹洞房了”。晓珍姐抱起小汤圆,“妈,阿姨,我们走吧,让这些个小年轻闹去。”冷妈不想走,笑呵呵地说,“我想看一下闹洞房。”小汤圆也举起了手,“小汤圆也想看闹洞房。”冷妈逗他,“你个小不点,知道什么是闹洞房吗?”他嘴巴翘得高高的,“我不知道,可是奶奶想看汤圆也要看。”“好好好,奶奶不看了,跟我们的汤圆一起睡觉去。”
晓珍姐她们刚走,王涛的头就从门口探了进来,“各位美女,不好意思了啊,”然后猛地把门一关,在门外高喊,“新郎官,把你的钥匙交出来,你们赶紧去把钥匙藏起来,找到了才进洞房,里面的人不能开门。”
然后,门外安静了一阵,不久,听见一声咆哮,“我靠,你不会是在家里装了探头吧,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接着便是门锁转动的声音,一群人簇拥着冷河洲走了进来。冷河洲笑着,“请各位待会儿高抬贵手。”
“大家有没有感觉冷河洲落在我们手里,咋这么带劲呢!”
“可不能让他那么轻易过关,都说部队出身的身板好,那就先让他做二十个加俯卧撑怎么样?”
“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我说啊让新娘盘腿坐在他背上,只要脚触地就算输,输一次得给一个红包。”
“行,”有炜哥掏出了一大把红包,“我给大家数着。”
冷河洲趴在地上,杨艳她们扶我坐了上去,盘腿有些不稳,冷河洲一动我就有些摇晃,中途掉下来两次,我竭力稳住自己,心里跟着默念:11、12……18、19、20。
“行,通过,下一关,”陈清从兜里掏出一沓纸,每一张纸上都有一个红色的唇印,“来,让我们新郎找找哪一张是新娘的。”怪不得傍晚换衣服补妆的时候,杨艳拿了一张白纸让我印一个口红印,说试试颜色,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大家一阵叫好,有些笑得不怀好意,“新郎,这可不能找错哦!”有炜哥一脸同情地看着冷河洲,“老弟,加油。”毕竟他连口红的颜色都分不清,唇印更觉得差不多,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结婚时他哥们儿没出这么损的招。
冷河洲将一沓纸一字排开,放在桌上一一对比着看。看着那一排颜色形状都相差无几的唇印,我自己也迷乱,分不清哪张是我的。冷河洲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了其中一张递给了陈清,大家的目光瞬间齐齐地盯着陈清,陈清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到底是不是呢,答案即将揭晓。”他把折叠的纸张展开,兴幸灾乐祸地表情瞬间顿住,惊愕地将纸背了过来面向大家,上面正写着我的名字。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都能猜到。”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运气好,蒙的。”
“这都能蒙对,运气也太好了吧。”
“我估计着吧,今天是诸事顺新郎。”
“那我们这次换新娘试试,”有人摸出了一个眼罩,“让新娘把这个带上,我们玩盲人摸象的游戏,小时候大家都玩过吧。今天就要让新娘摸摸哪个是新郎的手,不能有小动作,不能说话,也不能递暗号。”
我戴上眼罩,听见一阵悉悉嗦嗦慌乱地脚步声,声音安静下来如琴扶着我向前走。曾经看《金粉世家》的时候最喜欢这段,冷清秋在一群人中准确地找出金燕西的手,浪漫又欢喜。
来到第一个人面前,递过来的这只手手掌很厚,不是他。下一只手,手指肉肉的,指节短短的,也不是。这一只手指修长,指节干净,应该保养得很好,我摇头,不是,继续往前走,然后一只手直接放到了我手上,这手柔软细腻,手掌很小,显然是属于女生的手。我依次摸向旁边,手指修长,手掌有力,食指指节与虎口有硬硬的茧,我笑着把手放进他手心,瞬间手被温柔地握住了。我摘下眼罩,面前正是冷河洲,他的眼底有无限柔情,旁边那女生就是杨艳,眨着眼睛看我。
“这就找出来了,他们也太默契了吧,我们再换一个。”
“那就这个吧”,有人拎了个空空的酒瓶过来,“叮”一声一双筷子放了进去,“你们俩用嘴把筷子取出来,不在规定的时间内,不是同时取出来都算输。”
那是一个白酒瓶,筷子放入瓶中只露出一点浅浅的筷头,要叼起来嘴必须靠近瓶口。我和冷河洲低下头凑近瓶口,几乎呼吸相闻嘴唇相亲,耳边是震耳的欢呼声。冷河洲伸手扶住我的肩,忽然感觉唇下的筷子向上移动了一点,我顺势咬住,只见冷河洲眨了下眼,我们同时起身,嘴里各叼着一根筷子。
“好!”有炜哥拍手道,“好了各位,咱们也闹了这么久,今天就到这里吧,”他把手里的红包一一分给大家,“你看你们这还有这么多没结婚的朋友,咱们留点余地,来日方长嘛。”
众人应着,虽有些意犹未尽但能闹一闹冷河洲也算满意了,不敢太过。有炜哥领着众人出去之后,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冷河洲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对红烛,点燃,昏黄的光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他侧头看我,“累吗?”
我摇头,“不累,很开心。”
“等我一下”,冷河洲开门走了出去,然后拿了瓶酒和两个红色的小酒杯进来。他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各倒了一杯酒,一人端起一杯,心有灵犀地靠近,交互着手喝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霏霏,你终于成了我的新娘。”昏黄的烛光下,是他深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