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上衣服走下楼,离得很远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车前。顿时踟蹰了一下。
那人走到路灯下:“屠小姐。”
“刘助理。”屠鹭抿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笑:“怎么这么晚过来?”
刘助理回身把东西拿出来:“老板的旨意,别说是晚上了,就算是今天过年我也得过来。”
比起萧靳言的沉默,左右逢源的刘助理一句话打破了尴尬,将东西递给屠鹭:“这是老板让我给您的东西。”
屠鹭不接,刘助理叹息一笑:“您放心,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您老家的东西,老板专门去c市取的。”
屠鹭愣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接过东西。一个很大的包裹,不重,摸着很软。想来应该是棉袄之类的保暖的东西。
“他去了我老家?”
“是。”刘助理点头,吐出一口冷气:“昨天今天早上出发,刚回来没多久。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您的姥姥给您带的。东西有点多,除了大衣和帽子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您先放在这里,我帮您拿上去。”
屠鹭抱紧了东西,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后声音平淡:“他去我家干什么?”
刘助理的脸皱了起来:“实话说我也不知道。老板最近不怎么说话……当然他以前也不怎么说话,最近就更是沉默。今天早上突然放下会议要走,然后消失了一整天。回来后就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到您这里来。告诉我如果您不收的话,就说这是您姥姥给您带的东西。”
指尖陷进软软的包袱里,屠鹭“哦”了一声:“他这个老板可真轻松啊,只要一句话当助理的多晚都要过来。”
刘助理却摇头:“他倒是想来。只是不仅要补今天早上的会议,还要处理新型材料合作失败的事。”
“那他倒是很忙……无论如何,刘助理谢谢你。”
刘助理知道屠鹭这是要上楼了,点了一下头:“举手之劳,屠小姐不用客气。”
只是屠鹭刚转身,他就叫住了她。屠鹭回头,刘助理欲言又止,最后轻轻一叹:“没什么,屠小姐晚安。”
屠鹭点头道别,回到房间,打开包袱,里面是她落在姥姥家的棉服。因为上次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把所有东西都带走。这次回a市,气温骤降得快,屠鹭也只随便地买了两件棉服应急。她执着于真相,奔波在路上,心中像是燃着一把火,哪里顾得上身体的寒冷。
现在摸着衣服,突然觉得没有关好的窗户上,溢进来的空气格外地冷。
“自从回到a市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姥姥联系了。老太太恐怕一个人在村子里,每天心惊胆战地怕我再也不理她。”
当年的事她身为孙女,身为女儿,无法站队也无法言论对错,在真相大白以前也只能逃避。但她却忘了,对于这段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亲情,她的沉默不仅不会让老太太放心,反而会更让对方忐忑。
她叹口气,给姥姥回了个电话,电话里姥姥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些许,然后细细嘱托她要注意保暖,多注意身体,细细碎碎地像是夏天里的夜虫,带着一点暖意将整个房间都嚷活了。
两个人绝口不提屠淑的事,祖孙仿佛有种默契这事就算翻篇了。
屠鹭一一应着,然后问姥姥,萧靳言是不是去了她家。
姥姥道:“今天一早来的,说是路过咱们村下午就回a市,问我有什么要给你带的。我就把东西给他了。”
“……他有没有问什么?”
老太太答:“没有啊,咋了鹭鹭?”
“没事。”屠鹭安抚老太太,直到半夜才挂了电话。
然而,她却没有放下手机。
萧靳言发来的信息里,寥寥几个字映在她的瞳孔:“他为什么会突然去姥姥家?”
【我以为宿主心知肚明。】
屠鹭沉默了一下,看着手机失神。然后突然皱眉:“萧靳言不是性格冲动的人,他如果真的想要软化我的心,也不会这么突兀。”
对方突然去她的姥姥家,不仅帮她带了东西,还间接地缓和了她和姥姥的关系。她不相信对方只是路过。
捏了一下眉心:“他已经怀疑我了,而且比我想象得更深。”
以她对萧靳言的了解,这个王八蛋虽然沉默,但做事雷厉风行,他现在可能不仅在查她的过去,在查她的交际,更可能在查她的现在。
当初她在村子里询问当年的事情,因为环境闭塞,并没有太过隐秘,因此以对方的实力知道一些事情也是轻而易举。
今天萧靳言送来这个包袱,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想缓和她和姥姥的关系,另一个就是在示意,他很可能知道她的身世有问题了。
不过他只让人送了东西来,并没有插手她的事,这样游离在她警戒线上的行为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不过这也正是符合萧靳言的性格。如果陆章知道,会隐忍不发,直到知道全部真相再拿捏她。如果是江景,恐怕早就冲过来对她嘘寒问暖,如果是方致术……对方早就知道了,而且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插手她的生活。
【宿主过于敏感。不过临近审核完毕,警惕性高也是情有可原。】
屠鹭道:“和任务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掺和进我的私事。”
【可是当初你也参与到了他们的生活。你帮助萧靳言夺回家产,帮助陆章摆脱兄弟影响,帮助江景找回自己,帮助方致术找到出路。如今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你的生活里,没有交集是不可能的事情。】
系统指出了她的双标。
屠鹭哑然,只好道:“有交集又怎么样呢?他们不早晚都会走?”
说完,她回给萧靳言一个谢谢,关了机。
走到窗前,吐出一口气:
“我现在不想想这些,还是想想该怎么找当年的白家见证者吧。”
说完,她看着楼下的路虎留下的车辙印,内心一动。
在白家待过的,不是保姆不是管家,不还有一个司机吗?
在白家工作过的司机不计其数,本来找人就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要找在四十多年前在白家工作过的司机。
没有凶案发生,找一个人就没办法动用警方的力量,屠鹭只能自己寻找。幸好在白家还有几个工作了好几年的人,倒也勉强能查到点线索。
她经常来往于白家,不仅a市上层开始注意,连网上也有了波澜。
所有人惊讶于她当初已经被白家赶了出去,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顺利地回到白家,更多的人在猜测:“难道屠鹭又被白家承认了?”
白家不了解内情的人心中忐忑,不知道屠鹭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每天板着脸的白仲英是什么想法。向海棠每天红着眼伺候在陆心慈床前,对此默不作声。向薇也很是反常地没有多说一句话。
整个白家平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一件事打破了沉默。很是平凡的一天早晨,陆心慈醒来了。
第68章
屠鹭知道方致术的医术很是厉害, 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竟然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让一个植物人苏醒。
系统解释, 这几个男主能有今天的成就,不仅是由于他们的努力,更是因为掌握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资源和知识。在未来的世界,肢体重生、癌症治愈都不是难题,更别说只是治醒一个植物人了。
要不是方致术怕引起轩然大波,治愈陆心慈的过程还会拖一段时间。如今她醒来,屠鹭一半放了心, 一半有了打探当年旧事的条件,也算是凑巧。
一早上,白家的人乱成了粥。杜立规矩地站在病床前,但握紧拳头已经克表明内心的激动。向海棠和向薇伏在床脚,低声哭泣。只有白仲英握着陆心慈的手, 哭得涕泪横流。
“妈,您可总算醒了。您不知道您在昏迷的时候我都是怎么过得。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 那些老不死的知道您病了反而开心得很,就等着您走了在公司上分一杯羹!”
陆心慈闭着眼,眼珠一动不说话。
哭了半天,似乎觉得不够, 讪讪地补了一句:“其实为了能给您治病我快跑遍了整个华国, 跑断了腿终于找到了一个靠谱的专家, 您要是再不醒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向海棠哽咽:”快别说这样的话, 妈醒了离不开你的辛苦。就算、就算有个万一,你还有我们母女呢。”
陆心慈这才勉强抬起眼皮, 眼中却没多少慈爱, 颤颤地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只让杜立一个人留下。对于向海棠母女二人,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白仲英一噎,皱着眉看了一眼杜立。但碍于母亲刚转醒,只好把不满吞下肚子:“妈,那我给方医生和综合医院的专家打电话,再给您检查检查。”
出了屋,他看向海棠母女哭得眼眶发红,不由得心生怜爱:“放心吧,老太太刚转醒,咱们不能刺激她。你们俩的事咱们过几天再说。况且薇薇身上留的是我的血,打折骨头连着筋,她就是白家人,老太太就算再不满还能把她撵出去不成?”
向海棠点头。
握起向海棠的手,白仲英语气轻柔:“你对老太太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这几天辛苦你了。等老太太有了精神,我再和她好好提一提你正式进白家的事。”
向海棠母女两人又惊又喜,向海棠低头垂泪:“我不在乎这个,只要你和妈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白仲英心中熨帖,把两母女揽在怀内。
如今老太太转醒,自然就没人敢觊觎白家的东西,娇妻乖女在怀,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那个间接帮了白家的野种……白仲英沉了神色。
给一些钱打发就是了,不过倒也不能太直接。毕竟她是方医生的熟人。白家要是搭上方医生这条线,何愁不会与上层搭上关系?
如果屠鹭想的还是要回到白家,那倒是好办。他可以勉强忍受对方在身边,利益在前,一声“女儿”有什么叫不得的?
想到这里,白仲英又溢出了点笑。
房内,待门外没了动静之后,杜立这才和陆心慈亲密起来。陆心慈抖着手让他把桌子上的那张相片扣下来,杜立本来僵硬的面容上露出嘲讽,偏偏把那张照片摆正,正对着床。
“你感觉怎么样?”
杜立的声音温柔,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照片,眼神冰寒。
陆心慈刚醒不久,浑身虚弱,因为伤了神经说话也不利索:“还好……”
她费力地转过头,不愿看那张照片一眼:“就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我还没有嫁给白世昌,和你还在陆家生活……”
她勉强掀开眼皮,眼里隐约有了光:“那是我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刻的时刻。后来我就嫁进了白家……”
杜立本来温柔的脸色变得冷淡下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还没恢复,先休息吧……”
“这个梦太长了,我必须要说出来……”她身体虚弱,说话很费力气,干枯的手似乎能扣进床单里:“白世昌啊白世昌……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坏呢?虽然在结婚之前,我就知道我们两个是商业联姻,但在新婚之夜他却再次告诉我让我不要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听到白世昌这个名字,杜立的脸色更是一变,陆心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他说他因为他父亲白旭升花心的的原因,从小就对感情不感兴趣。这辈子只想振兴白家。虽然对我没感情,但他保证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我能说什么……”陆心慈的声音沙哑:“我刚嫁过来第一天丈夫就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胸腔震动,表情又变成嘲讽:“不过说开了也好,谁又离不开谁呢?那段时间他经常夜不归宿,他父亲重病在床,我一个人苦苦支撑白家。幸好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握紧了手,杜立道:“是他不配。”
陆心慈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我本以为我这辈子会和他相敬如宾,没想到他竟然先背叛了我们的誓言!”病床上,她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他竟然和那个照顾他父亲的小保姆勾搭上了,要不是司机发现他经常去一个别墅,我还被蒙在鼓里!”
杜立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想了。”
“我倒是想忘了,可是在我昏迷的时候这股恨意还在纠缠着我。”陆心慈咳了两声:“一个保姆!凭什么一个保姆就能让他破坏誓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唯唯诺诺从乡下来的保姆,值得他躲躲藏藏还把人藏起来吗?!”
她剧烈咳嗽,冷声说:“是凑巧也是不凑巧,那个时候我怀了仲英……我有预感仲英不是他的孩子,拿到检测结果之后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她咧出一个狰狞的笑,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全家福照片。
“既然他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他好过。他背叛我们的誓言,让我蒙羞,我就让他养别人的儿子!”
陆心慈笑出了声,眼角有泪光闪过,看向杜立:“只是对不起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仲英叫你一声父亲。”
杜立有些动容:“只要你开心就好。”
陆心慈回过头,声音消沉了下去:“我本来想着就这么和他相互演戏,虚伪地过一辈子。只可惜……他太聪明了。”
她张了张嘴,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狞笑:“他好像猜出了什么,我不可能让他知道真相,这不仅会让我的家族蒙羞,还会让野种抢走属于我的儿子的东西!”胸膛深深地一起伏:“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断了我们夫妻的缘分……”
杜立面色微变,在门口听了听然后道:“夫人,您才刚醒,还是不要说太多话了,我马上叫医生来家里检查。”
陆心慈已然不听:“说来也巧,他们父子俩离去就是一前一后的事,上天都在帮着我陆心慈。白家到了我手里,等我办理好他们的后事分出心思想处理那个贱人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