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你的老师。”
“凭什……么？”
虚晃间，有东西扼制住女研究员的脖颈，硬生生地将她的话语斩断。
甜腻腻的味道将她包裹。她也是Alpha，只要是Alpha，就无法逃离这种让人沉迷的味道。
“听我的，联系他。”
女研究员露出痴迷的呆滞，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艾达，无条件的听从她的引诱，启动光脑。
尤金正在查看许三进入研究所前后的监控。
画面偶尔出现波动，监控摄像头是超清晰的，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有东西在影响它们，尤金调动视角，寻找到正对着欲念之花的那一个摄像头。
图像之中，四片肥大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包裹着里头脆弱的花蕊。
不对！
尤金拉近视角，果然发现了问题。
花瓣并未完全挤在一起，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向里看，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画面出现条纹形态的波动。欲念之花在释放一种奇怪的物质，或者说是一种奇怪的信号。
这种能量影响了实验室的摄像头。
走廊之中，许三刚刚从自己的房间之中出来。
习惯使然，他一出房间，视线就寻上最近的摄像头，唇角微勾，算是打个招呼。
他看上去刚刚起床不久。
按照着几日他展现出的生活规律来看，许三会先前往健身房运动几个小时，之后会前往食堂。
一切都很平时一样，没什么差别，尤金直接加快倍速。
直到他从浴室之中出来，尤金发现了第一次变化。
画面上青年的脚步停顿一下，回头向着幽深的走廊看去。
凤凰内部的生活区域不大，普通民众都是四人一间，住在中部离地表稍远的地方。霍桑的特勤舰队在最外层警戒。科研人员和其他特殊工作者则靠近深处。
地下城最底层，才是尤金的实验室。
许三身份特殊，被安排在靠近实验室的居住区域。
本是为了方便控制许三，却同样也方便的欲念之花的行动。
一周一次的猎食期。若按照往常，它会食用尤金助手准备好的食物，然后继续沉睡。
这一次，尤金与霍桑都不在基地。一个有着特殊气味的存在闯入了它的捕食区域。
许三是Beta，他身上没有信息素作为掩护，暴露在欲念之花感官里的，是完全的，新鲜的，属于生命之树的气息。对于欲念之花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吞噬这种同根同源的力量，是最好的能量来源。
三维世界的能量源，对于它来说是在是过于低劣。
尤金无法用肉眼看到这种高维度生物之间的吸引，但他研究高维生物多年，只是一瞬间，大脑之中就出现了很多种可能。
就当他想要准备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的时候，不合时宜的，助手的通讯请求打断了他的动作。
尤金没有多想直接挂断，可没多久，通讯请求再一次发送到他的光脑。
刺耳的提示音，在大脑之中一次又一次回放。
“该死的，就不能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下吗！”尤金接通信号，也不顾形象，张开就骂：“肖瑶你疯了吗？不知道挂断的意思就是我在忙吗？”
艾达面无表情的调小声音，平静地开口：“尤金哥哥。”
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之中，尤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眨了眨眼，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听出我的声音了，对吗？”艾达笑。
“艾达。”尤金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可他唇齿之间是浓浓的苦涩，连同声音也是干巴巴的，
“是我。”
“你……”尤金呆滞一下，“来到净土了，对吧？这是肖瑶的光脑，你在入侵她的大脑？”
“只是借她的光脑与你联络。这里需要登记血样信息，你知道的，我的血样……”
尤金缓过神来。他有两个助手，一个女性Alpha，一个男性Beta。女Alpha肖瑶的天赋一般，正常情况之下，尤金不会让她接触过于复杂的实验。
比如，甘道夫。
“好，我明白了。你把光脑的掌控权还给肖瑶，我来和她说。”
重新拿回自己大脑的掌控权后，肖瑶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看上去这样年轻，却能让老师惊慌失措。
刚刚的颅内入侵，艾达并未完全压制她的意识，所以她全部都听到了。
“现在，没问题了吧？”艾达后退一步，露出笑容。
第56章 Chapter56
“没,没问题了。既然老师已经发话了，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肖瑶撕下数据单递给艾达，“把这个交给下一位工作人员,他会处理的。”
艾达接过,跟着女Alpha露西亚继续办理其他的手续。
“您的名字,就叫做艾达吗？没有姓氏？”工作人员确认道。
艾达摇摇头：“我就叫艾达。”
“好。”他飞速处理着手续。
等待几分钟之后,艾达的锁骨处注射入一个小小的身份识别芯片。
心底疑惑霍桑劳伦特的想法。艾达轻轻按住锁骨下的芯片,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处理掉这个小东西,暂时就让它待在这里。
“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女Alpha露西亚引领着艾达。
城防官办公室。
年轻的首领静坐在办公椅之上，裁剪得体的衬衫衬的他的肌肉线条如同雕塑师手下最精致的作品，头微微垂下，半长的头发随意散落在肩头,遮住蓝色的眼眸。
他面前是堆得如同山一样高的文件,多是来自首脑星盘古。
霍桑随便抽出一张，扫一眼。
加急军令。
他将纸丢在一旁。桌子堆积的文件多是这种,可是联盟的那些人早就忘记了,劳伦特家族的第四军区没有了，霍桑已经不能算做是联盟的军人了。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霍桑抬起头，整理一下衣服，沉声道：“进来。”
“先生。”露西亚推开门，“艾达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露西亚，守在门口。”
“是。”得了命令，露西亚退出办公室。
艾达走进来的时候，她面前的是一个衣着精致,外貌完美的俊美男人，他看上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他本来就出身贵族家庭。
可艾达知道,一个落魄贵族的后代能在茫茫星际之中拥有自己的一方势力，他拥有的，绝不是看上去这样简单。
这点在几次接触之中也有很好的彰显。
艾达缓缓回过神来，定定神色，她对上那双蓝灰色的眼眸：“劳伦特先生。”
他回答：“艾达小姐。”
又是这种意味不明的态度。
“我们得好好谈谈。”
“是的。”霍桑站起身，招呼艾达坐下，“很多东西，都需要我们坦诚相见。”
坦诚相见。
心中涌出某种荒谬的感觉，艾达顺着他的意思坐下。
“你不用紧张。”感受到艾达的拘谨，“我说过了，我知道你的目的。”
艾达斟酌着用词：“那劳伦特先生您为何愿意……相信我？”
“我们别无选择。”霍桑慢慢抬起头，他显得十分有耐心，认真的问艾达解决疑惑。
别无选择。
艾达睫毛轻颤。
是的，别无选择，时至今日，她依然是一枚棋子。
霍桑微笑，侧身取出一本薄薄的文件，递给艾达。“你要看看这个吗？”
艾达眉头微皱，打量一眼霍桑，动作显得有些犹豫。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手中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打破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进入净土之后，她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可没有哪一次，如同这一次一般，一样的强烈且不安。
她显得疑惑。
霍桑并不奇怪。她不傻，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远不是巧合两字可以解释的。
在这个诡谲的阴谋之中装傻充愣，和看破虚假仍然被困在漩涡之中。
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的极端。
从一个走向另一个，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勇气。
艾达不缺乏这个勇气。
她需要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的过程，直觉告诉霍桑，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如果她真的是为他而生的，那么他的直觉一定是正确的。
就和他想象的一样。
一分钟，不多也不少。艾达说服了自己。
她想知道，在高科院里，在第六局中，在阴暗中沉浮时，在变化之中挣扎时，在一切开始之前。
她就很想知道，存在的必要到底是什么，忍受痛苦的必要又是什么？
经历了这许多，她的好奇心却从未减少半分。
卓院士说得对，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只听命令、冷血无情的特工。因为她无法完全的抛弃自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她是艾达，不是人形兵器。
十几张纸，却有千万斤重。
艾达绷劲神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去颤抖，她抬头看一眼霍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那双蓝灰色的眸中看到了动容。
一个杀人魔的动容。
很奇怪，却不觉得突兀。
翻开第一页，艾达手指停顿一下。
纸上的文字并不是现在使用的星际通用语，而是杂乱无序的汉字。
这是一份手稿的复印件。
艾达看一眼霍桑，男人示意他接着向下看。
分辨文字并不算困难，整理其中的逻辑才是关键所在。
“这是一份，日记？”艾达微微一顿。
“是的，一位幸存者的日记。”霍桑回答道。
艾达翻开，入眼是不算清晰的文字，读起来有困难，但算不上困难。
“4月23日。实验还在不停的继续，我警告过他们，可他们像是疯了一样，疯了一样的研究，不分昼夜的在实验室中。一号实验体越来越不稳定，可教授还在下令加大计量……”
“6月30日。6月的最后一天，说实话，我讨厌的夏天又来了，到七月份，这个实验就整整12年了。教授又一次陷入了瓶颈期，我已经数不清这是几次了。一号实验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激反应，他好像陷入了沉睡，我看着培养仓内赤|身|裸|体的他，心情复杂。”
“7月4日。一号实验体苏醒了，他又一次发生了变异，他变得更加完美了。”
中间有一部分被黑色的斑点污染了，艾达无法分辨那之下的文字，她跳跃着阅读，尽可能多的去理解上面所说的内容。
“那是一种灰调的蓝色。我问了戴维德许久，他才愿意告诉我，那是克莱因蓝和莫奈灰的组合。这种颜色可真美啊！我常常望着他发呆，一号实验体，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看的男人。可教授说，美丽的事物往往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他要我要离一号实验体远一些。”
“他对我笑了。太美了，我好像看到整个世界向我奔涌而来。我已经不愿意去想教授的警告了。我想靠近他，我想了解他，可那串冰冷的编号总是在提醒着我，他不过是众多实验品中的一个。”
“他失控了，又一次。我吓坏了，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研究员将针头刺入他苍白的皮肤，我甚至能够看到液体注入他血管的样子。他看上去那么的痛苦，表情是那样的狰狞恐怖。可依旧很美，很美。我被他吸引了，无法自拔。”
“初代的基因改造人，科学家们赋予了他们人类能够想象的所有美好，但残忍的是，并不是所用的美好都能共存。冲突会破坏美感，带来灾祸，这是人类随意编辑基因的代价，我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他们不能明白呢？亏他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一批人。”
“我产生了一种想要靠近他的念头，甚至想要……拥抱他。”
“6月16日。雨天，雨很大，天地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到处都是哭嚎声，我却无比的畅快，我知道他逃了出来。逃离这禁锢他多年的实验舱，马上他也要离开这片束缚着他的土地，他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可我没有……教授说的对，他真的太危险了。人类能够想象的美好，全部聚合起来的东西，真的又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之中吗？他是怪物，我早该知道的。教授说过的，他是怪物，他们都是怪物啊！哈哈哈，都死了，我也会死的。但我不怕，我知道，他会杀死我，亲手杀死我的。”
“6月17日，雨停了，报应来了……”
“报应来了？”艾达读完最后一句话。
霍桑没有接话。
艾达很快意识道：“一位幸存者的日记？你说她是幸存者？她还活着？”
霍桑回答：“是的，还活着，很健康的活着。”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这和我想知道的，有什么关系？”
一定有什么关系。一定有的。
那些文字，让她心痛。
刀绞一般的。
“克莱因蓝与莫奈灰……”艾达细细读着没一个字句，她突然抬头，紧紧盯着眼前的霍桑·劳伦特。
他有着一双日记中描绘的眼睛。
克莱因蓝与莫奈灰的组合，极为美丽温柔的颜色。
霍桑·劳伦特的眼神谈不上温柔，但他极其美丽，就像是日记中描述的那样。
太乱了。一份残缺的手稿。
艾达知道，越是这样她越应该冷静下来，去仔细思考其中的内容。冷静下来，才有可能明白霍桑·劳伦特给她看这份东西的目的。
对，他的目的。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霍桑平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动作。
